第6章

任宽觉得自己没立场,也不应该冲韭儿冒火,特别是听到韭儿毫无章法的讨好之后,他拧着眉毛看着眼前的韭儿,看到指尖的死肉都快被韭儿抠秃了。

“怕车?”任宽一把握住韭儿的两根指头,不让他在乱抠,“那你敢坐车吗?”

能岔开话题最好了,韭儿很怕应付任宽生气的场面,任宽对于他而言是一头会发怒的狮子,他一只小绵羊怎么能安抚得了狮子的情绪。

简单的问题也把韭儿难住,“不知道,我很少坐车啊。”

细嫩的手指不安分的在任宽手里蠕动,指尖揉搓在任宽的手心,似有似无,像是隔着层纱的美人,叫人心痒难耐,又舍不得放开。

任宽不动声色的朝韭儿靠得更近些,低语道:“我开车带你,你怕吗?敢坐吗?”

突如其来的热气让韭儿一哆嗦,本能的抗拒,想着是任宽后又很快镇静下来,问道:“什么车啊?”

不指望韭儿对车有研究,任宽继续道:“摩托车。”

任宽握住韭儿的手,韭儿没有挣开,两人靠得极近,就这姿势好一会儿没换过。

韭儿面对任宽,茫然的眼眸中,看不清他到底害不害怕,用着交换秘密的语调道:“摩托车…开得好快啊…我挺怕的…”

只回答了害怕,没有回答不敢,这种保留余地回答,让任宽有些得意,“你搂着我就没事了。”

“怎么搂啊?”韭儿小脸单纯,木讷的神态叫人看不清他内心的想法,那些个欲拒还迎的邀请,任宽都要好好琢磨琢磨,生怕自己会错意。

可琢磨归琢磨,任宽会的是他自己意,他一转身背朝韭儿,手上一用力,将韭儿的双手分开从他腰侧绕到腹部。

两人前胸贴后背,韭儿像是只软绵绵的小兔子,贴在他的背脊上,任宽扭着脖子垂眼看着韭儿,“就这么搂,你抱紧点,就行了。”

一头撞上任宽结实的后背,韭儿收紧了手臂,神色惬意地用脸颊在任宽脊椎骨上蹭了蹭,完事还一脸回味地舔着嘴唇,嘴角偷笑的弧度快要抑制不住。

这小东西是管理不住自己的表情吗?任宽好奇又好笑,韭儿这机灵劲儿,像是得逞后的满足,任宽一时恍惚,竟觉得韭儿是不是跟他装看不到呢?还是以为自己不会发现,才自欺欺人。

高兴和难过,在韭儿这儿都这么显而易见。

腰上的手臂没舍得放开,任宽大手覆盖在韭儿的手背上,问道:“敢坐吗?”也不止是韭儿一个人得逞啊,他不也是逗着小猫咪主动往他怀里蹭吗?

如果是任宽的话,自己好像没那么怕,韭儿一双大眼睛快要眯成一条缝,“敢。”

任宽悄悄掰开韭儿的手掌,捏在手心里把玩,“那找个时间带你出去,你能出去吗?”任宽开始担心韭儿的自由,毕竟这家黑店连饭都不给吃饱。

韭儿奋力点头,“能,但是请假的话得提前说。”

“是请假还是算我带你出店啊?”任宽一想到王蕊那个泼皮婆娘脑壳痛,“晚上行吗,正好你下班,你们这儿非得要你守着吗?”

一个盲人,有他没他,夜里真的有那么重要吗?答案是不言而喻的,韭儿手上挣开任宽的桎梏,手指细细腻腻的摸索着任宽的指纹,“晚上可以,但是会不会太晚了呀?”

韭儿对时间不敏感,他只是害怕给任宽添麻烦,可在任宽听来就是另一层意思,“太晚了就不回来了,第二天一早给你送回来行吗?”

“啊?”别说是夜里,就连白天都很少离开这里的韭儿有些犹豫,任宽给他一种希望,像是要带他脱离这片沼泽,可韭儿没有勇气去面对放弃。

任宽能猜到韭儿心里的忐忑,可猜不到更深层次的原因,他用近乎耳鬓厮磨的方式和韭儿说话,“太晚了就去我家,第二天一早我们正好一起。”

类似约定一样的话,让韭儿莫名憧憬,就像他对任宽的向往一样,那种心潮澎湃,血液沸腾,名叫希冀的东西在朝他招手。

韭儿无法拒绝,他根本开不了那个口,皮肉之下,纤细的血管藏着不安分的血液,带动心跳都噗通噗通的,韭儿绝对想不到,他现在是如何面红耳赤的看着任宽。

可韭儿看不到的东西,任宽尽收眼底,苍白茫然的眼神中,任宽仍旧看到一丝丝跳耀的光芒,没有人不享受自由,也没有愿意一辈子困在同一个地方。

笼中的金丝雀永远羡慕遨游在天际的小鹌鹑,况且韭儿做不了金丝雀,金丝雀安安分分,韭儿分明就是只活泼的小鹌鹑。

任宽轻轻捏着韭儿的脸蛋,像是哄骗又像是诱导,“想去就去,想去就告诉我,嗯?想吗?”

近乎蛊惑般的声音在韭儿耳边响起,他脑子里不禁思考,原本任宽就是他不假思索的前提,“想。”

这句“想”中,任宽还听出一丝丝委屈巴巴的意味,他低笑着,“那好,我们这周五去,正好热闹。”

和任宽约定好后,韭儿整个人像是活了一般,说话做事都比平时利索,就好像是他动作快一点,时间就能跑得快一些一样。

自打徐茂林被任宽教训过一顿后,整个人像是消失了一样,韭儿为数不多的常客就这样少了一个,不过他不太在意。

这天,对面的算命的跑来店里找他按摩,算命的姓吴,叫吴翔,年纪长了韭儿二十来岁,眼睛是有点毛病,眼珠子像是蒙上了层白雾,有人说他是白内障,他自己却说是开了天眼。

其实吴瞎子没有真瞎,只是眼睛看着吓人,装瞎也只是为了让算命的生意更好点,也不知道人怎么就这么邪性,偏偏就觉着眼瞎的算命的灵一些。

好在韭儿看不到,吴瞎子是正经来按摩的人,每次都指定要韭儿,人多的时候,花点钱进个小包房,人少的时候就在大厅凑合。

吴瞎子最大的乐趣就是眯着眼睛享受,时不时的告诉韭儿这条街上新鲜的八卦。

今天刚好人不多,大厅里几张按摩床孤零零地支着,偶尔从小包间里发出暧昧的响动,吴瞎子找了个视野好的地方躺下。

“韭儿,看你挺高兴的啊,捡到钱啦?”

盲人捡钱不是胡扯吗?吴瞎子人也不错,韭儿乐呵呵的,还不知道自己在傻乐,“没有啊。”

“没有?”吴瞎子扭头看了韭儿一眼,狐疑道,“笑得这么高兴你跟我说没有,骗谁呢?”

韭儿不自然地揉了揉脸颊,“我没笑。”他明明就没笑啊,有什么可乐的,虽然他今晚就能坐上任宽的摩托车呢,还是搂着腰的那种,可是他都高兴好几天了,今天还能看得出来,他才没那么傻。

这不此地无银三百两嘛,吴瞎子没和韭儿计较,话锋一转,又讲起街上的事情,“韭儿,别人给的东西,你可别随便吃啊。”

神神秘秘的语气,倒是让韭儿不寒而栗,“为什么呀?”

“什么为什么。”吴瞎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三岁小孩都知道不能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明显是话里有话,可在韭儿听来难免多想,他就接受过任宽的东西,任宽算别人吗?任宽能算随便吗?

不知道韭儿脑子里在瞎想什么玩意,吴瞎子又道:“就你们按摩店上面那块儿空地,那个腾飞宾馆墙后,好多的针头啊,你可不能瞎接别人的东西,听到没?”

韭儿还是不明白,针头跟他有什么关系呢?脑子里一琢磨,手上就开始没轻没重的,按得吴瞎子嗷嗷直叫,“轻点!轻点!”

他躬起后背,试图躲开韭儿的力道,抱怨道:“你看着弱不禁风的,手劲儿怎么就这么大啊,我一把老骨头,禁不起你这样收拾的啊。”

见韭儿还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吴瞎子叹了口气,这小东西非得要他打开天窗说亮话,“有人吸/毒呗,看那量还不少。”

听到吸/毒韭儿暗暗松了口气,任宽肯定不是那样的人,细想又觉得忧心,果然这条街上就没什么好事啊,不知道任宽知情与否,万一任宽不小心该怎么办啊。

关心则乱,韭儿又忘了手上的轻重,按得吴瞎子肩胛骨咯吱作响,疼痛难当的吴瞎子蹭得从床上跳起来,“哎呀,算了算了,你想折腾死我啊,骨头都要被你捏碎了。”

也就嘴上爱唠叨,吴瞎子絮叨着,“你看我花三十块钱团购的又打水漂了。”

“要不然我把钱赔给你吧。”韭儿挺不好意思的,毕竟吴瞎子对他不错。

吴瞎子瘪嘴嫌弃道:“就你兜里那十多块钱,都快揣了大半年了吧,你等着它下崽啊,我不要了,下回再来,我先回去了。”

送了唯一的常客,韭儿一天都没了生意,下午还被王蕊数落了一顿,说他只出不进,光顾着吃,店里生意一点都指望不上。

韭儿还偏偏火上浇油,等王蕊骂完后,提起晚上不留店的事情,“老板娘,我今晚想请假,我晚上不在店里,明早我怕我来不及开门。”

这边王蕊火气还没下去,韭儿又踢到门板,“韭儿你真是翅膀硬了,你大半夜的想去哪啊?”

韭儿不答,他不想告诉王蕊是去任宽家里,肯定会被骂得很惨。

王蕊泼辣的性子,最见不得韭儿跟她装哑巴,“问你想死到哪去?路都看不见,你脚底板还冒烟。”

韭儿倔起来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就是不肯开口,王蕊作罢,反正都已经下班了,韭儿守不守店关系不大,“随你的便,你要是走迷路了,我可是不会上街去接你的。”

不答应也答应了,韭儿暗暗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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