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拾看守

柳息风也盯着棺材盖,思索片刻,压低声音说:“我们怎么打开这两个盖子……它们是翻盖的,还是滑盖的?”

李惊浊无语。为什么无论在什么处境下,柳息风总有搞笑的本事?

李惊浊也放低了声音,说:“你当它们是手机?”

柳息风说:“那你讲,怎么开棺?”

李惊浊想了想,发现他还真不知道具体说法,只能沿用柳息风的描述:“……根据我的经验,它们是滑盖的。可以直接推开。”

柳息风说:“你的经验?”

李惊浊说:“小时候,我和我堂妹玩捉迷藏,爬进去过。因为是过年,被家长发现,觉得不吉利,就把我们俩打了一顿。因为我是哥哥,所以主要打我。”

柳息风说:“你还有堂妹。对,你祖父讲过,他还有一个孙女和一个外孙女。”

李惊浊心生警惕:“你在想什么?”

柳息风说:“想你堂妹。”

李惊浊低喝:“不许想我堂妹。”

柳息风说:“你越要我别想,我越控制不住想。她多大年纪?好看吗?平时喜欢做什么?”

李惊浊说:“闭嘴。”

柳息风屏住呼吸,不讲话了,弯下腰想去听棺材里的动静。李惊浊一把把他捞起来,说:“好了,你站着别动,我去开棺。”

两人方才讲话时声音本就极低,几近于气声,现在一时间更加寂静,又显出几分房间里的阴暗可怖来。

那两口棺材并列放置,棺盖两端呈圆弧形,略微翘起,上面落满了灰尘和蛛网。李惊浊走到一端,一只手掌覆到盖子上,渐渐用力。棺盖很沉,待力气加到很大时,才轰然移动。

忽然,一股陈旧的木头与油漆的味道随着灰尘一起飘散出来。

柳息风以眼神询问李惊浊,李惊浊看一眼空空的棺箱,对柳息风摇摇头。

开第二口棺材时李惊浊已经基本确定里面不会有人,果然,棺盖一开,里面也是空空如也。

“果然。我想太多了。”李惊浊把两张棺盖复原,“这里根本没有人知道,就算有人发现,也大多忌讳,不肯藏在这种地方。”

柳息风说:“不一定。如果之前真的有人躲在这里,他们也可能趁我们两个去菜地里浇水的时候离开。”

李惊浊想了想,确实有可能。他也想不出确定的结论,只能得到一些不同的可能性。

两人往楼下走,李惊浊又打一遍派出所电话,还是没有人接。

柳息风说:“讲不定,他们也去过七夕了。”

李惊浊说:“你少乱讲。他们应该是去调查你交给他们的胶带和布了。”

柳息风说:“总之,现在全部查过一遍。你们家这栋楼里,再也没有其他隐藏关卡了,是吧。”

李惊浊肯定道:“没有了。”又说,“即便家里没有其他人,我还是不放心那五个叉。”

柳息风说:“按照你的观察,这五个叉,明天就会变成六个。”

李惊浊说:“没错。”

柳息风说:“你在家里等我一下。”

李惊浊说:“做什么?”

柳息风说:“我去西边对面那几户人家坐坐。”

“你怎么成天跑去别人家坐?花脚乌龟。”李惊浊虽这样讲,脚上还是跟着柳息风往西边走。

柳息风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脚,说:“你刚才叫我什么?”

李惊浊说:“你晓不晓得,你这样坐不住,成天往外跑的人,在我们老家这里叫做什么?”

柳息风说:“叫做什么?”

李惊浊生怕柳息风听不真切,字正腔圆道:“花脚乌龟。”

柳息风不肯当花脚乌龟,于是声明说:“我不是随便去别人家坐,我是有正事要办。”

李惊浊说:“你不会真的要找人监视那堵墙吧?”

柳息风说:“不然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李惊浊说:“讲真的,可行性高么?这里住的都是普通人,要他们监视他们就会监视?我们又不是犯罪小说里的男主角。”

柳息风一笑:“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活在一本小说的世界里?我们完全有可能是男主角。你想象一下。”

李惊浊不知道柳息风哪里来那么多好想象的,但他决定配合。他想了想,说:“如果我是小说男主角,我就可以迅速地想明白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

柳息风大摇其头,评价道:“想象力匮乏。”

李惊浊不服:“那你来。”

柳息风悠然道:“如果我是一本书里的角色,这时候我就要讲:‘读者朋友,你们好。’他们读到这一句,肯定出乎意料,因为书里的角色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跟他们打招呼。”

李惊浊一呆,然后忍不住大笑起来。

两人走过田间小路,走到西边的一户人家门前。李惊浊低声说:“我小时候可能来过这家,但是现在根本叫不出人家姓名,就这么进去?”

他话音未落,柳息风已经朗声招呼道:“六婶子,我来啦——”

就在李惊浊目瞪口呆之时,柳息风已经将那一家老小全亲切地喊了一遍。柳息风不仅会喊人,还会讲话:六叔大儿子结婚了吧,新盖了一栋楼吧,有三层高吧,真要人眼红呀;六婶子越来越年轻了,新买的衣服真好看,说起采买东西,就数六婶子最有本事;二儿子考完了高考还没开学吧,是不是正没有事做?我这里正好有点事做,就在家里赚点钱,不是说谈朋友了吗?

柳息风拢共进出了三户人家,都是这么一来二去,就靠他那张关切又正直的脸,以及他那张甜蜜又诚恳的嘴,敲定了四个正在放暑假的学生,帮他轮流值班远远看守李家西面那堵墙,并且要守口如瓶,不漏风声。

从最后一户人家出来,李惊浊说:“你不去演戏,不对,你不去做谍报工作,真是可惜人才。”

柳息风表情神秘又期待:“在墙上画叉的人明天就要原形毕露。”走回家,他看看四周环境,说,“不对,晚上一片漆黑,路灯都没有,就算有人,怎么看得见?”

李惊浊想了想,说:“不难。过年的时候门前是要挂灯笼的,檐下的灯也不熄,照得房子周边都清清楚楚。我把它们都打开。”

待一切办好,柳息风说,“哎,现在事情都处理完毕了,你讲好要带我去寻宝的。藏宝图在哪里?”

李惊浊没想到还要准备藏宝图,柳息风见他神色,失望道:“没有藏宝图?”

李惊浊最受不了他失望,便解释道:“每一处都有线索,不用藏宝图。”就这样,他仍怕柳息风不高兴,又补充道,“我现在画一幅地图,你找到一处,就标记一处,好不好?”

柳息风一合掌,眼睛放光,朝书房比个恭敬的手势:“李大人请。小人来伺候笔墨。”

李惊浊就笑。

东西是李惊浊藏的,地点自然很清楚,地图很快就画好。李惊浊知晓柳息风喜好,还煞有介事地将地图做旧,卷成一卷,用皮质绳子绑好,交给柳息风,说:“地图在此。上面已经标记了第一个地点。去吧,宝物在召唤你。”

柳息风故作郑重其事姿态,双手接了地图,说:“你不跟我一起?”

李惊浊说:“我跟你一起。但只是陪你,不帮你找。你要是解不出谜,找不到下一步,不要求我。”

柳息风说:“如果我求你,你怎么办?”

李惊浊说:“你要怎么求?”

柳息风说:“讲好话。还吹笛子给你听。”

李惊浊嘴角克制不住地上扬,言语却偏不让步:“我耳根子不软。”

柳息风给李惊浊一个拥抱,说:“这样?”

李惊浊不讲话,嘴角越扬越高。

柳息风在李惊浊唇边亲一口,说:“那这样?”

李惊浊明明控制不住自己的笑容,偏还要做铁面无私之态,说:“柳息风,注意你的言行,不要想贿赂我。”

“这都不行……”柳息风眼波一转,忽然揽住李惊浊的腰,贴着他的耳朵,说:“啊,原来你是想要那个呀?”

李惊浊瞬间涨红了脸:“什么,什么那个?”

柳息风说:“装傻。”

李惊浊一想到柳息风指的什么就忍不住开始想象那种场景,一想象,他就从脸一路发烫到脚趾。“你——”李惊浊真想咬柳息风一口,“你要是真那样贿赂我……不如我一早把所有东西全数取回来,摆到你面前,再不用你劳神费力。”

“啊,那就不好玩了。寻宝有难度,才有意思。”柳息风将李惊浊放开,展开地图找到第一个地点,朝外走去。

李惊浊在后面偷偷揪了一下柳息风的头发,心说:早知该将线索设置得难一点。当时光为了柳息风的兴趣,大多设置了些诗词谜题,那家伙届时还不是手到擒来?那还有什么贿赂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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