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因为事关重大而且发生得突然，白灏死亡的消息没能马上传出去。但是就在这个医院发生的事，商深睿自然是第一时间收到了风声。
给出的理由是人类的身体经受不住二次暴乱的冲击，身体机能开始不可逆地全面崩溃，最终导致脏器衰竭。像一场来势汹汹、猝不及防的山崩，抢救也来不及了，今天凌晨医院已经确定了其死讯。正在等待军部派人过来确认。
偏偏是这种节骨眼上。听完这个消息的商深睿不屑地嗤了一声。
白灏那种人，可能吗？
“老板？”
“不管他。”商深睿沉声道：“先找夫人。全部地方，都给我找。”
医院的所有监控都被翻查了个底朝天。很邪门的，就是找不到已经失踪的人离开医院的一点踪迹。
……
众人口中已经死了的人，此时躲在一条没人知道的小巷里。
耳机里还在没完没了地传出副官的声音：“长官长官，你一个人在外面千万小心，要是打不过就跑快点，不要硬抗……”
“闭嘴。”白灏听得火大，打断了他絮絮叨叨的话。他问：“让你查的东西呢？”
那边的人一听，语气一下子变得唯唯诺诺：“长官，我的权限还办不到查那么大一片地方的监控……”
他瑟瑟发抖，等着白灏发火。
他的长官自从死遁之后，脾气好像真的有好了一点。白灏非但没有骂他，反而一顿，道：“那就帮我查一个人的行踪好了。”
“谁？”
白灏眸色渐深。
“商深睿。“
……
第二天，白荧的人被系统直接送出了医院。
他低头看看自己双手，又茫然地抬头看看大街上的行人，感觉好像和从前没有什么不一样。
可是系统说，他已经是一个完整的自己了。
自从系统融合之后，白荧唯一清楚的就是身体里那种不适感越来越明显了。难受，胸口闷得慌，感觉整个人都不对劲。系统说过，这都是正常的，白荧需要尽快作出决定。
这点不舒服的感觉无疑是在白荧的焦虑上火上浇油。事到如今，他意识到自己迫切需要做点什么。
白荧一个人茫然地站在原地，向左走不是，向右走也不是。最终找到了一个僻静的厕所隔间，他连忙一头钻了进去。
他在恐慌和焦虑的夹缝中，不出意外地选择了逃避。
一个人呆在安静的厕所隔间里，他凌乱地而无措地咬着自己的手指。当鸵鸟当了一辈子的人，以为闭上眼睛就看不见脚下的悬崖。
如果他没有做到怎么办，如果他真的消失了怎么办……
没办法，世界上没有一本教人如何爱上别人的书。白荧心里太没底了。他知道要面对，却没人告诉他要怎么做。他就是感受不到系统说的那种感觉。
白荧开始尝试在脑海中回忆从前。他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有用，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
那些画面就跟走马灯似的，记起的事情零零碎碎。他用力回忆有关于那些的片段，一个人接一个人地想过去，试图唤起自己任何一点感觉，哪怕一点点就够了。越是刻意用力地去想，反而越是徒劳。白荧不觉已经出了一额头的汗。
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身体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剧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还是人太过紧张，待在狭小的密闭空间里，白荧开始感到反胃。
系统说了，拖得时间越长，他只会越来越难受。
白荧焦灼，他什么也思考不了，开始无意识地用脚跺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察觉到自己的意识已经开始出现模糊的时候，白荧后背发毛。
他心一横，他站起身，一推门就从那个与世隔绝的小隔间里走了出来。
室外天光大亮，豁然开朗。那种明亮的光却照不进白荧心底。白荧越往外走，他的心里越是发凉。
大街上来来往往的每一个人，所有人给他的感觉都是一模一样。
心底像是一面死寂的湖，不因为任何人而有一丝波动。白荧一路走着，整个人唯一只剩下了一种感觉，那就是死到临头的惶恐。
他知道害怕了。在心里反复敲了系统好多下，那个声音却没有如常出现在脑海里。
突然白荧后知后觉，系统已经不在了。从今往后，它都不会再出现了。这下子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更深的恐慌和焦虑淹没了他。白荧喘息急促，浑身冷汗涔涔。
他该怎么办？
一个脚步踌躇的白荧混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之中，他的身影在街上的画面被头顶的悬浮摄像头如实捕捉了下来，又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人还在医院的商深睿手里。
满城风雨地在寻找一具昏迷的身体，而现在，一个清醒的白荧却毫无察觉地在大街上流浪。
商深睿咬牙。他刷的站起身，脚步匆匆地往外走。
特助紧随其后地跟上。一边维持速度走在商深睿身旁，一边打开另一面光屏：“老板，您看，我们在附近还找到了另一个人……”
商深睿瞥了一眼。
画面中只有一个穿着风衣的低调背影。但是这种扑面而来的厌恶感是如此的熟悉。
不能百分百确定就是白灏。却还是让商深睿眼睛眯起。他不相信事情会那么凑巧。
有种强烈的感觉在不断催促着他。这次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样，绝对、绝对要比白灏先找到白荧才行。
唯一的好消息是，虽然两人现在身处一片街区，但是看刚才那个酷肖白灏的背影，他和白荧走的方向是相反的。
只有他一个人清楚白荧的准确方位，他会是最先找到人的那个。
商深睿脚步匆匆。
监控器已经锁定了白荧。商深睿时不时就往实时监测光屏上看一眼。
白荧的身影还在大街的人流中没有目的地穿行，用一种并不快的速度。
商深睿一路脚步匆忙地穿过走廊，还没等到进电梯，他的前面被人堵了。换别人早就暴走了，商深睿只是看起来表情越发黑沉慑人。
特助先不动声色地关了那面屏幕，再抬眼望向前方。
第一眼他还怔了一下。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年轻人。
“商先生，还真是个大忙人。”
该说真的是年轻吗，知道的明白两人是抓住了商界大佬，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猫抓到了老鼠。靠着墙的那个，意味深长地开口道：“这是要去哪？”
商深睿只是顿了一下，便脚步不停地继续往前走去。他现在没心情跟几个小孩子在这里胡闹。特助连忙在后面跟上了他。
商深睿道：“我现在很忙。关于你们二哥，我已经说过不止一遍了——他身体不适，暂时还不能见人。”
“退一万步说，我又不是医生，你们来找我有什么用？”
他已经走到两人面前，冷冷道：“让开。”
商深睿面色冷硬，白昱只是与他对视，表情竟是无动于衷。
僵持不下。就在特助忍不住要上前要为老板开道的时候，谁知对面年轻人自竟动让开了一点路。他幽森的眼睛还在看着商深睿。
商深睿毫不犹豫地抬腿就走，头也不回地甩下了他们。
他现在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心头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
在他的背后，白璟白昱互相对视一眼，在对方眼里都看到了一样的东西。
能让商深睿这么失态的事情，说没问题都没人信。
这边商深睿撇下了身后两人，马上吩咐特助又开了监控光屏。
画面里，白荧已经一个人从中央大街转到了另一条街。
浑浑噩噩的白荧这样在大街上走，他果然撞上了一个人。对方分量还不小，白荧不受控制地后退几步，听对方一把老实憨厚的嗓音道：
“你没事吧？”
对方的关切不似作伪。他一副心宽体胖的身材，虽然身上衣服是破旧了一点，也不足以让人戒备。
白荧还难受着，他朝对方摆了摆手，说抱歉。那人似乎是看他脸色不好，热心地把白荧扶到了路边座椅上。
无从反抗的白荧感觉自己整个人被架到了椅子上。
对方的声音还在问：“你哪不舒服啊？” 问完，他才发现白荧失魂落魄的样子，又是一个人在大街上晃，他疑惑地猜测：“……这是失恋了？”
这个人似乎热心过头了。
白荧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过坐下来之后人感觉是好受了一些。
他不说话，胖子认为八成就是了。他又接着宽慰白荧：“年轻人，失恋没什么大不了的。过了这一关就好了。”
胖子继续意味深长道：“……重要的是要找对人。在这个世界上啊，好的人有很多，刚刚好的只有那一个。”
白荧一时间忘了身体的难受，抬头，震惊地看了他一眼。
什么？才一个吗？！
那另外四个该怎么办？他原本还打算五个都一起端了的。
白荧又一次陷入了思考的僵局。他没有看到，对方的手隐蔽地放在身体一侧，手指灵活地动作翻飞，迅速按下一条定位信息并发送了出去。
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留给白荧的时间不多了。
他忍着不适与那人告别，不顾对方的挽留，自己一个人走了。
在他背后，胖子的目光从他身上离开了一会，抽空看了一眼刚才发出去的信息。
“哑巴，人找到了。我这盯着，你速来。”
……
这种事情，能是说喜欢上就喜欢上的吗？白荧在心里骂系统，同时又想哭。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街上人水马龙。商深睿下了飞行器，急急地问：“人呢？”
特助却很没眼色地犹豫了：“您……您问的是哪一个？”
能问出这句话，瑟瑟发抖的特助已经能预料到自己的下场。果然，商深睿下一瞬间便暴躁了起来：“什么哪一个！”
特助战战兢兢地回道：“白灏在您身后，夫人在您对面……”
商深睿到的同时，意味着白灏也到了。事实上，不止是白灏。
白荧走着走着，恍惚间好像听到几个声音在叫自己。他心神一震，瞬间清醒了过来。一抬头便看到了对面的人。
有一阵风穿过他的身体，白荧仿佛一下子被这些声音拉回了过去。
二哥。
宝宝。
荧荧。
……
你要去哪。可不可以别走。我跟你走好不好。
白荧站在嘈杂的大街上，他什么都听不到，全世界只剩下咚咚的鼓点在胸腔里作响。瞳孔中只清晰倒映出唯一的轮廓。
他都没意识到那种难受的感觉是什么时候从他身体中剥离出去的。
取而代之的，是心脏在胸腔里一下下剧烈的搏动。他能直接感觉得到，仿佛要从喉咙里直接跳出来似的。热，浑身的血液都在发烫，像是发烧，或是被冲昏了头脑。
系统说的对，只有心动是最无法控制的。
不管中间隔了多少时间，发生了多少事情，这种独特感觉横穿了时间和空间，在遇到他的那一刻不管不顾地一头撞进了他心里。
不必刻意去制造相遇，最美好的事情总是偶然间发生的。
他才知道那些害怕，焦虑，忐忑不安都是多余的。因为这都是遇到对方之前发生的事情了。
还隔着一段距离，他也看见了白荧的目光。事隔经年，依然会因为对方的一个眼神而心动。
白荧此时在高兴。他眉眼间透露的光艳，美好得晃人眼睛。
他小跑着，朝对面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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