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所有人都知道沈杳有一个叫徐意白的丈夫,看到跟在他身边的Alpha表情惊疑不定,与沈杳走近一些的时候,能闻到他身上强烈的Alpha信息素。

这样浓重的味道,只有终生标记后才会留下。

沈杳不太在意别人的目光,他面色如常地走进最末尾的化妆室,旁边的立体衣架上提前挂着他的表演服。

“我来。”关殊提前了一步,他说,“我帮你换。”

更衣室挤着两个人,关殊又人高马大,略微显得有点拥挤。他低头站在沈杳的身后,看着沈杳纤瘦留满吻痕的背,眼底却没有情欲。

关殊的眼神和沈杳身上带白纱一样的表演服一样干净,纱布在他有意无意间的动作下落到沈杳黑发上时,像是新娘的头纱。

他的视线停留的时间有点久,最后把白纱别到了沈杳的肩膀上,完成了最后一步。

“杳杳。”关殊让沈杳转过脸来,他把沈杳堵在了最角落的位置,低下头紧紧地吻住了他,他低声夸赞道,“好漂亮。”

沈杳被他吻得呼吸微紧,他抬手勾住了关殊的小指,轻轻地晃动了几下,制定下一个契约:

“别忘记了,在约定好的地方等我。”

关殊垂下眸,他把大拇指用力地盖了上去,指腹碰到了一起。像是逃离家庭私奔的情侣,关殊再次紧抱住了他,脸颊和下巴蹭着:

“好。”

沈杳的表演在晚上,而现在是下午。关殊一个人坐在车里,他没有觉得无聊,他回忆着与沈杳相关的记忆,直到天幕变黑沉。

他也看到了徐意白和晏知行进场的身影,穿了一黑一白的正装。关殊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还是经久不变的通体一身黑,他穿什么都难掩身上的气势。

关殊“砰”地一下摔上车门,拿着门票走进了剧院。他按照门票上的位置找过去,脚步在台阶上停顿了下。

在身后的人催促声当中,他才紧绷着唇继续走。

沈杳给他们的门票是三张联票,徐意白坐在最中间,关殊冷着一张脸,坐到了他们的右手边上。

他没有喷阻隔剂,身上带着浓郁的杏香,让徐意白的瞳仁微微一扩,猛地转过脸看向了关殊。

关殊冷淡地问道:“看我干什么?”

徐意白从他的脸上找不到一点证据,他放下了心中的猜疑,慢慢地转过了脸。

最左边的晏知行是立体的混血长相,疏离得像是块冰。坐在中间的徐意白长相清隽,没什么表情的时候也是一脸疏远的寡淡。最右侧的关殊明显最具攻击性,凌厉的眉眼直望着前方。

三个Alpha坐在一起很吸引眼球,他们之间却连一点交流也没有,互相把距离与空间分隔得格外明显。

看起来不像是认识,但又像是关系的确不好的模样。

幕布揭开,沈杳和音乐声一同出现在舞台中央,Alpha们的眸光微微动了下,全部一起聚焦在光束下的沈杳身上。

他身上的衣服像是很轻,白纱被风吹得轻浮而动,光照在他身上落下的是灵动的金光。像是一只朝阳下的百鸟,下一秒就会飞走。

晏知行的视线难以离开舞台上的沈杳,这是他第二次在座位上看沈杳跳舞,心境却和第一次完全不一样。

沈杳赤着脚站在舞台上,他跳过许多次舞,第一次心跳声那么强烈,和身后音乐强烈的鼓点声融在了一起。

他眼前恍若出现了录像带里的幻影,漂亮动人的女性Omega站在舞台上,裙摆在每一次旋转当中翻飞。

好像被人牵住了手,沈杳抛下了一切念头。

绝大部分的舞蹈动作他都没有改,女性舞者跳起来会比较柔,由他来跳的话会更加干净利落一些。

沈杳编的后半段舞蹈毫无违和感,十七年过去,长大的沈杳在同样的舞台、同样的日期里完成了他母亲未完成的舞蹈。

结束的时候他的呼吸有些重,沈杳微微鞠了下躬。汗水从额前滴落,从眼前模糊不清的灯光当中,沈杳往他给了门票的方向看过去,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退场。

等到节目单的表演开始,哪怕代替他的人按照表演要求戴着面具,徐意白和晏知行也会第一时间认出他。

距离表演开始,沈杳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阿姨,我的脚踝刚才扭了。”他叫住了卓冉,神色镇定地在镜子前开始卸妆,“待会团舞的时候让替补上吧,这段时间他一直跟着我练习,没有问题的。”

替补omega的表情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心了起来,他早就默认了自己无法上台表演,却每天还要被沈杳抓着一起练到很晚,这段时间累得苦不堪言。

“杳杳你……”卓冉往他的脚踝处看了一眼,她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只是无奈地笑了下道,“不用找借口,你可以直接和我说。如果有什么你一定要去做的事情,那就去吧。”

沈杳没有伪装,他的脚实实地踩到了地上。他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的衣服,把每一个衣角都摸了一遍。

入手都只是布料的柔软,沈杳却盯住了那个omega,他们两个的身形差不多,无论高瘦。他冒昧地问道:“我能买你的衣服吗?”

Omega先是愣了下,他不知道沈杳要他的衣服干什么,但却因为沈杳给他让了一次天大的机会爽朗一笑:“不用给我钱,你直接拿走就行。”

“谢谢。”沈杳疏离地道了句谢,却在要离开之际注意到他有些发颤的手,补充道,“你跳得很好,不用紧张,”

沈杳罕见地戴了一个手表,他低头看了一眼,时间过去了十分钟。

他穿着不属于他的卫衣和裤子走了出去,门外有辆车等着他。穿着西装的Omega倚在车边,不再像是过去瘦弱被人欺负的模样。因为沈复林落网,高文晚的哥哥也受到了牵扯,他等待那么久时间,终于触碰到了实权。

高文晚的手指上夹着根烟,在静静地燃烧着。他的眼神有道不明的意思,喉结轻滚了下,开口道:“沈……”

“别这么看着我。”沈杳却打断了他说的话,没什么情绪地道,“你也是Omega。”

烟灰掉落在手指上,高文晚的手却紧紧地捏在车钥匙上,他问道:“沈杳,你还会回来吗?”

“或许、可能会。”

在静悄悄的夜色当中,沈杳朝他伸出了手,脸庞漂亮又冷淡。在高文晚想要把自己的手递过去的那一刻,沈杳却说:

“给我一支烟吧。”

沈杳讨厌烟味,无论是二手烟,还是自己抽的。对于他而言,抽烟是值得珍惜的机会,他把这根烟收进了口袋里。

时间过去了二十分钟。

他先过去了墓园,跪下来安静地祭拜完,席地而坐地用自己的身份证买了接下来所有航班的飞机票。

这里离港口非常近,沈杳甚至能闻到风中微咸的海风。做完这一切,沈杳从地上起身,把手机丢在了地上。

时间还余留十五分钟,加上他们会起争执的时间,甩下关殊一个人离开,这空闲的时间对于沈杳而言绰绰有余。

*

关殊坐在座位席上,他的手机在此刻疯狂震动了起来。他脸上没什么过多的神色,过于平静,让他看起来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

他看到手机上面红点的时候猛地站了起身,暴起一般,瞬间挡住了身后观众的视线。在轻缓的音乐声当中,关殊却像是疯了一样地往门外冲去。

徐意白的心头猛烈一跳,他本能地追了上去,扯住了关殊的手臂,把人拦了下来:“你去哪里?!”

“滚!”关殊在众目睽睽之下,他顾不上别人的视线,像是愤怒到了极致,直接吼了出来道,“沈杳他妈的是要跑去国外!我他妈要去机场找他!!”

徐意白的脑海嗡的一声,今天早上他才收到了沈杳的花。他送的蓝风铃,上面放着今晚的门票,还有一封沈杳留给他的手写信。

关殊的吼声震耳欲聋,在他们的身后,晏知行已经拿起来了手机,让陈双去截停现在的所有飞机。

“我终生标记了沈杳,他这辈子都无法从我身边离开。”关殊用力地甩开了徐意白的手,他站在高一阶的台阶上,又好似突然冷静了下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赌一赌,我们谁能先抓到沈杳。”

*

深黑的夜,天上闪烁着明星,瞭望塔在高处耸立着。巨大的游轮航行在海面上,自带着灯光,把海面照得波光粼粼。

沈杳站在甲板上,细长的手指夹着烟,冒出在夜晚显得有些寂寥的白烟。他又放到嘴里咬住,然后吐出烟圈,视线往身后繁华明亮的城市望去,眼神却被烟完全雾住。

他在渐渐远离这座他待了二十多年的城市,也在远离与他相关的三个Alpha。

他爷爷留给他的东西终于派上了用场,沈杳习惯于留后手,他根本就没打算做飞机离开,甚至换了身衣服,保证没有定位仪留在身上。

沈杳闻了闻自己的衣领,信息素的味道已经越来越淡,他身上的终生标记会随着时间一点点地淡去。

载客用的游轮为他一个人航行,有完善的娱乐设施,也有足够多的食材,能让他舒舒服服地一个人到达目的地。

在崭新安宁的城市里,没有人认识他,也没有人能找到他。

天气刚刚转暖,夜晚的海风还带着点刺骨的寒。在听到耳边破水声的第一刻他以为是幻觉,沈杳猛地一回头。

海面上的浪一阵阵拍打着,沈杳看到一个人影骑着水上摩托艇破开海浪冲了过来,速度是不要命得快,直直地就追上了游轮。

咸湿的海风当中,沈杳仿佛看到了他在深夜当中黑沉的眸,还有那眉间的横断。

“扑通!”

落水声在一秒之内重重地响起,沈杳往后跑的速度已经够快了,但关殊很快地攀上了游轮,他的手臂青筋凸起,像是只最敏捷的猎豹,甚至连呼吸的一秒时间都没到。

他冰凉却又滚烫的手就已经抓住了沈杳的脚踝。

沈杳这次是真的有点惊慌,冷淡的表情从他脸上碎裂:“关……!”

关殊像是一只从水底爬出来的恶鬼,一句话也没说,直接用力地一拽,把沈杳整个人都拖下了水。

“扑通!”

从游轮上落到海里有不短的一段距离,感受到疼痛的那一刻,水流已经从四面八方涌入沈杳的口鼻当中,窒息感强压在胸口。

和泳池的水不一样,这是咸的。

关殊忽然收了手,支撑着他的力消失。

沈杳撒过的慌太多,如果是在清醒时刻,他能把每一句都记住,把所有的谎言都圆得自得其所。

身体下坠着,刺骨的寒与无边的黑暗吞噬着他。

沈杳早就忘记自己说过不会游泳,他本能地摆动起双边,追着月色浮了上去。

“咳、咳咳!”

沈杳连眼前的景象都没看清,就被关殊扯着手臂,单薄的背部一下子拽到了身后的摩托艇上。

因为落水,沈杳的脸色苍白如纸,连薄唇上也没什么颜色,像是一个灵魂都即将消散的艳鬼。

“不会游泳?私奔?”关殊面色平静地重复着他说过的话,“在高中前面见?”

“吃一堑长一智,我不会永远上你的当。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也是我给我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

“我在军校学了很多逼供手段,如果你好好地出现在高中门口,这些手段永远不会用在你的身上。”

“我会永远保护你,做你的Alpha,不让你受到一点伤害,连天上的星星都给你。”

沈杳还在不停地咳嗽着,他看起来好像还是那副冷静的模样,但只有关殊感觉得到,沈杳的身体在轻微的打颤,或许是因为寒冷。

关殊却没有抱住他给他温暖,他在海面上盯着沈杳,这是他最后保持的冷静。他的情绪再起伏一点,他怕自己在这里就把沈杳掐死。

“沈杳,拉钩上吊下面还有一种说法。”

关殊的手上拿着麻醉剂,他反手按住吃力挣扎的沈杳,直接往他脖子扎。

“你知不知道。”

“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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