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出不去

少年脸色苍白, 眼尾却红,赤着脚坐在地上, 整个身子细细打着颤, 想让他抱一下。

晏辞胸口发闷,抿唇,墨色的眸子缓和几分, 单膝支着地面,轻轻将少年拢进怀里,摸摸他脑袋。

“好, 抱你。”

夏稚年额头抵到他肩窝上,脑袋里乱糟糟的, 一会儿是梦境, 一会儿是现实。

鼻子酸涩, 眼尾湿漉,死死咬着唇不想让哭腔泄露出来,暖融融的温度包裹而上, 带着一点清淡沐浴露香气,后背被安抚的轻拍着。

夏稚年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眼前被泪水模糊, 轻轻抽噎两声。

少年在他怀里缩了一会儿,哭累闭上眼,呼吸渐渐平稳,眼尾还沾着水珠。

“吱呀。”

门被推开。

晏辞和夏问寒交谈过几句,以防万一, 晚上卧室门都留了条缝, 没关严, 人也没睡太死, 听见点动静匆匆过来。

夏问寒皱眉抬眼,看见窗户大开,窗边不远处他弟弟缩在晏辞怀里,脑袋埋着,安安静静的。

“怎么回事?”

他目光在打开的窗户上多停了两秒。

晏辞回头看他一眼,将人抱起来,压低声音道:“噩梦吓醒,现在睡着了。”

他把人抱回床上,盖好被子,回头问夏问寒一句,“夏大哥,夏稚年平常哮喘用的药,有具体的药名单子吗。”

哮喘病人按说要随身带药,但晏辞就没见夏稚年拿过。

夏问寒皱着眉头,看看不远处这个和他弟弟关系好似不太一般的男生,沉默片刻,“我明天给你一份。”

“好。”.

夏稚年睡得不沉,梦里浑浑噩噩各种事情交错,一早就醒了,身上有些发烫。

睁开眼,外面天才蒙蒙亮,旁边清隽斯文的男生侧对着他,距离挨得很近,眉头轻蹙,眼下有些青黑。

明显没睡好的样子。

夏稚年冷静了不少,昨天的事情涌上脑海,有些无措,抿唇,垂下眼无声起身。

刚坐起来,手臂蓦地一紧,被牢牢箍住。

“又去哪?”

近处声音传来,听着有些低哑。

晏辞睁开眼,攥着他的手用力不小,看见床边准备下去的少年,下意识用力往后一拽。

“唔。”

夏稚年懵了一下,猝不及防歪回去,“晏、晏辞。”

“我去……洗漱。”他低声道。

晏辞缓了片刻醒神,支起身,没说关于昨天的任何话题,伸手捋了把他头发。

“我也去。”

夏稚年不想太麻烦他,想让他再睡会儿,低头看见小臂上牢牢箍着的骨节分明的手,抿唇,又把话吞回去了,垂下脑袋,安静起身。

两人在洗漱台前同步动作,洗手间门半掩着,晏辞漫不经心似的站在门边,堵住去路。

夏问寒有公司事情要线上处理,起的更早,郊区不方便点外卖,看冰箱有食材,随便弄了点。

刚好夏稚年和晏辞下楼。

别墅门窗都是关着的,吃饭的时候,饭桌上格外安静,夏稚年明显能感觉到另外两人时不时看他一眼。

他有点不知道怎么应对现在这个局面,不知道怎么面对夏家人。

脑袋很疼,垂着眼睫无话可说。

现在怎么办?

夏家人和晏辞可能是觉得他受了楚青笺是直男这事打击,可他自己却知道,这事和楚青笺完全没关系。

他只是不想抢别人的东西。

不想霸占别人的生命。

同人文和原文差距有多大他并不清楚,原文走向如何他也不知道。

要怎样把原主的东西还回去?

他要想不到办法了。

夏稚年脑袋钝钝的疼,耳边有点鸣音,看一眼紧闭的大门,抿抿血色浅淡的唇瓣,望着眼前的金属汤勺发呆。

“夏稚年。”

眼前突然伸过来一只冷白修长的手,拿走那只尾端单薄尖细的金属汤勺,手臂被握住,一道大力拽的他整个朝旁边歪去。

夏稚年愣了一下,杏眼睁大,呆呆抬头看去。

晏辞攥着那只汤勺,薄唇压平,声音轻和透着几分凉意,摸摸他脑袋。

“乖崽,乖一点,好不好。”

夏稚年:“??”

“什么?”

他有点没反应过来,昨晚哭了好久,这会儿一说话嗓子涩涩的疼。

对面的夏问寒抬眼,无声起身,收走了桌上所有的金属制品。

夏稚年:“……?”

夏稚年难得有点无言以对。

他拿把汤勺能干嘛?

不过他们的意思他倒是明白。

只是抛开晏辞不说,等夏家发现小儿子身体被来历不明的人占据,现在对他有多好,之后就会有多厌恶。

夏稚年心脏抽了抽,胸口闷闷发堵。

“年年今天课先别去上了。”

夏问寒平淡出声,声音一如既往的稳,“晏辞,你要去就去,我带年年出去住。”

晏辞斯文回应,“我已经请过假了。”

夏问寒:“……”

“……哥。”

夏稚年左右看看,弱弱出声试探询问,“我、我能去上课吗?”

“你不能。”

晏辞扯扯嘴角,温和插声,“乖,你要之后和我一起去。”

夏稚年:“……”

夏问寒:“……”.

白天的时候,夏父夏母来了,忧心忡忡,想看看小儿子情况。

夏稚年有些心乱,不知道怎么面对这本不该施加在他身上的关切,不太说话。

之后他们离去,大门重新关闭,别墅里又剩他们三个。

夏稚年有些燥动,在房间里快步转悠。

这把他关在别墅里也不是个事啊。

要不然直接摊牌?说不准夏家找个道士贴几道符放一把火,原主就回来了。

卧室门半掩着,晏辞和夏问寒坐在一旁,夏问寒正给夏父夏母发消息,晏辞明显看出少年有些……焦灼,心不在焉的烦乱。

藏着什么,惴惴不安又急切似的。

这种不安在他下午睡了一觉,中途惊醒后愈发明显。

少年坐在被窝里,被子堆叠在腰间,额角挂着几滴冷汗,脸色苍白呼吸急促,脸埋进掌心,轻轻打着抖。

他在不安。

在……害怕?

晏辞微微蹙眉,墨色的眸子微深,上前,拍拍他后背,声音温和。

夏问寒落后他一步,绕道床另一边。

“做噩梦了?”

夏稚年梦里两个世界交错,一会儿是爷爷奶奶,一会儿是原主和原主的父母,有些恍惚惊惧,呼吸艰涩。

抬起头,对上那张温润如玉的脸。

“晏辞。”

“年年,你……”

身后突然又另一道声音传来,努力平和温柔,但效果一般。夏稚年没看见他,恍然一惊,往后缩了缩,呼吸一滞。

夏问寒尽力缓和声音,狭长眸子里带着担心,“别怕,是大哥。”

……可他,不是弟弟。

夏稚年打了个寒战,指尖泛白,垂下头,不看他眼睛。

后背手掌温和安抚,他拽住晏辞袖子,眼尾微红,声音很轻。

“晏辞,我想……我想走。”

这个说法在此时此刻就仿佛多了丝别的让人心惊的含意,晏辞眸色一暗,“走去哪?”

哪都好,他不想在这呆着了。

他脑袋好疼。

夏稚年眼眶酸了一瞬,竟也说不出个地方来躲一躲满心的烦躁。

他好像被架在火上来回炙烤,顶着原主身份的每一秒都在煎熬,周围人,夏家人,对他越好,那把火就烧的越旺。

“就是……出去走走。”

他眼睫颤了颤,浑身都像被烧的躁动,心烦意乱,本心难安。

晏辞墨色的眸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心头思虑涌动。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一段无疾而终的喜欢,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他藏着秘密。

晏辞压下心底疑虑,摸摸他头发,放缓声音,“今天太晚了,明天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我想自己出去。”

夏稚年抬眼。

晏辞声音染上凉意,带着几分强势,不允反驳,尾音很轻,“那不可以哦。”

夏稚年:“……”

夏稚年深吸口气,咬咬食指,想直接摊牌的念头又一次不可抑制的涌上来。

但他……又有点怕。

夏父夏母,还有夏大哥,或温柔或关切的脸上如果换成爷爷奶奶那些人冷漠厌恶的神情……

夏稚年打了个哆嗦。

他不想这样。

他宁可悄无声息的把原主弄回来,或者、或者等到最后,等到……即便他们厌恶,他也看不见听不着的时候。

晏辞和夏问寒对视一眼。

时候不早,他们两个一起盯着或许会让人压力更大。

夏问寒先回去了,晏辞给夏稚年手腕伤口上了药,换好新的纱布,想给他找个别的看的玩的,分散一下注意力。

但夏稚年无心在此,刚醒也睡不着,只坐在床上发呆,时不时撕一下嘴唇上的死皮。

晏辞看着他,目光幽深,墨黑的眸子里掠过丝什么,出门和夏问寒说了几句,拿着换洗衣服进浴室洗澡。

夏稚年坐在床上划拉手机。

班群里一如既往地闹腾。

【邹子千】:我前同桌一天都没来哎,@夏稚年病啦?你的小可爱突然出现.jpg

【元朗】:你前同桌的现同桌也没来哎,我感觉不像病了,可能有事?

【赵矜矜】:楚青笺今天也忙着排练话剧,一下课就没影了。

【元朗】:可不是,周围走了三个人,本帅哥作为元朝后人,竟然有些寂寞,沧桑.jpg

【学习委员-叶白珂】:说很多遍,元朝皇帝不姓元,能不能学学历史啊。猫猫鄙夷.jpg

【元朗】:那我冠国姓,这不更厉害嘛,嘿嘿嘿,昂首挺胸.jpg

【邹子千】:……

【学习委员-叶白珂】:……

【赵矜矜】:@夏稚年晏辞快回来吧,想念二位的颜值,这两人不在,整个教室都暗淡不少。

【学习委员-叶白珂】:赞叹点头.jpg以前真没发现夏稚年这么好看。

“滋。”

电流收尾划过发出的一点细微声响。

眼前倏地一黑,卧室大灯骤然关闭,只有手机屏幕发出一小块方方正正的光。

“??”

夏稚年脑袋里乱,反应慢了不少,没回神,紧跟着不远处又突然传来“砰砰”两声。

什么东西接连打翻的动静。

夏稚年:“??”

停电了?

夏稚年懵了一下,忽的想到什么,起身下床,拿手机照着快步走到传出声音的浴室前面,敲敲门,轻声询问。

“晏辞?”

“你……没事吧?”

里面安静了好一会儿,传出来一道沙哑低沉的声音,“没事,你回去呆着。”

“砰”又一声。

里面人闷哼一声。

夏稚年:“?!”

摔了?

夏稚年杏眼张大,再敲敲门,欲言又止,“你、你真没事?”

晏辞手撑着墙,眼前一片漆黑,有段时间没有严重发作的病症再次涌现。

指尖寒凉,细细密密的像有虫子啃噬,刺痛接连传来,一下下扎在神经上,大脑皮层扯着都在痛。

晏辞深吸口气,幽幽注视门的方向,眼底漆黑,声音轻缓。

“假的,可能……不太好。”

夏稚年:“??”

门后声音沉闷传来,硬忍着什么似的,轻缓低沉,“你能……进来一下吗?”

夏稚年:“??!”

什么东西?

夏稚年呆住,杏眼睁圆,往后退了一步,余光扫到手机光照射范围外的黑暗,又顿住,结巴一瞬。

“我、我要不然,把手机给你?开着手电筒的。”

晏辞隔着门轻轻笑了一声,“已经发作了,现在有没有光,意义并不大。”

夏稚年:“……”

夏稚年犹豫,晏辞是在洗澡,他进去也太尴尬了,而且晏辞病发作的时候……危险性很强。

他眨眨眼,“你出来不就行了。”

晏辞在黑暗里扯扯嘴角,声音清润,叹口气,“夏稚年,我出不去。”

夏稚年:“??”

真摔啦?

晏辞垂眼,声线悦耳,缓慢道:“其实已经有段时间没发作了,突然闹起来……还挺严重的。”

他轻声道:“门没锁,我也已经穿好衣服了,特效药同学,帮帮忙,好不好。”

“…”

“……”

夏稚年迟疑片刻,咬咬牙,眼睫颤了几下,打开门,轻轻推开。

浴室里炙热的暖意瞬间扑面而来,带着潮湿水汽和略显熟悉的清淡沐浴露香气,瞬间笼罩下来。

洗漱台前倚着一个修长冷白的身影,离门很近,指骨撑着洗漱台边缘,指尖泛白。

衣服穿了,但不多……

只有一条轻薄的睡裤,上身冷白皮肤在手机手电筒光芒里白的扎眼,纹理清晰的肌肉覆盖,并不格外突兀,但蕴含难以想象的可怕力道。

夏稚年抓着手机的手哆嗦一下,倏地扭头,耳根红了点,坑坑巴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你、你……”

能不能穿好?!

晏辞笑笑,伸长手臂,将少年拽过来。

夏稚年脚下打滑,被那力道拉的差点没站稳,手撑住洗漱台,压到底下的骨节修长的手,倏忽移开,惊了一下。

“你这不是力气不小嘛,怎么就出不去?”

晏辞脸色微白,轻轻笑了一下,“僵了,很不舒服。”

晏辞身上的暖意更甚,沐浴露香气也更明显一点,夏稚年耳根泛红,不知是被浴室里的热气熏的还是因为别的,“我、我扶你出去?”

年糕团子可算有点活力了,晏辞轻叹,摸摸他脑袋,“出去也没有用啊,怎样有用,你清楚的。”

夏稚年:“……”

夏稚年艰难吞咽一下,移开视线,没怎么停顿,“那……你摸一下吧。”

晏辞身上透出股暖意,笑容和悦,眼尾细疤都带着几分松散散漫,声音轻缓。

“要抱一下。”

夏稚年:“?!!”

什么?

说实话他被晏辞抱来抱去很多回了,但是,但是……

夏稚年浑身僵住,耳根红的厉害,眼睛圆溜溜的,坑坑巴巴,“抱也不是、不是不能抱,你先……先把衣服穿好吧。”

晏辞笑了,声音低沉,嗓音都好似在潮气弥漫的浴室里吸饱水分,沉甸甸的落进人耳朵。

“乖崽,我饥渴的是你的皮肤,不是衣服。”

夏稚年:“?!!!!”

我giao。

夏稚年心里扑通一下,耳根发麻,那抹红瞬间扩散到整个耳朵,耳垂鲜红欲滴。

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被扣住手臂不允后退,睁圆眼,匆忙道:“可我……我穿着衣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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