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你认为最好的
看病的过程倒是很顺利，而且费用也不像想象中那么高。老医生医术高明，一针下去许昀并没有面瘫或是瞎掉，只是短暂的头晕目眩加恶心反胃。
“这是正常的，不用害怕，到明天你应该就会觉得好多了，顺利的话半年内不会再发作。”
“谢谢大夫……”
“可以自己出去吗？要不要我扶你。”
“不用麻烦，我感觉还好。”
说是这样说，头晕的感觉其实很难受。他从病床上起身，艰难地挪到房间门口，没想到马上就被一双手稳稳当当地接了过去。
“搞什么这么久，我刚想冲进去。”
“扎得仔细嘛。”
他轻松地笑笑，走路却是晃晃悠悠的。李尧远绷着脸把他领到一旁，忽然说要背他。
“不用的不用的！只是有点头晕而已，要你背也太夸张了……”
无视许昀的推辞和周围异样的目光，李尧远很干脆地蹲下去：“上来，我不想说第二遍。”
“……”
有时候Alpha的固执真是让人很头疼。
被他从就诊楼一路背到停车场，许昀觉得有点丢脸，全程连头都抬不起来。在副驾位子上迷迷糊糊地睡过去，连什么时候到机场的都不知道，只是觉得好像有谁帮自己把安全带摘掉了，然后安静地注视着自己，很久很久没有开口打扰。
回程时间是许昀自己定的，为了尽量不耽误上班所以坚持要连夜赶回去。李尧远实在搞不懂他为什么这么紧张那份工作，每个月挣那么一点钱，八百年也不可能实现财务自由。
可许昀向来就是这样老老实实的，工作上认劳认怨，生活上也循规蹈矩，稍微有点风险的事都不敢做。
自己看中了这个人，也就得接受他的这些优缺点吧。毕竟喜欢一个人就得喜欢他的全部，不能只喜欢他听话，也要喜欢他软弱、没有主见、太依赖你。
认命地叹了口气，李尧远把他拍醒。
“喂，你是不是打算睡到明天？起来赶飞机了。”
“几点了？”
睁开眼外面霞光朦胧，开阔的停车场空地一望无际，许昀稍微有点不好意思：“我睡了这么久啊。”
“真是像猪一样。”李尧远过来替他开车门，“走到哪里都能睡。”
“对不起啦，精神有点不济……”
上飞机后依然有点恍惚，李尧远安排他坐自己靠窗的位置，又找空姐要来一条毯子。
“不是说头晕几小时就会好吗，这庸医说话到底准不准。”
“喂，尊重医生一点啦。”许昀小声辩驳，“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因人而异的，而且再睡一觉就会好起来也说不定。”
“那你就快睡啊，眼睛赶快闭起来。”
来的路上是许昀照顾李尧远，这回彻底反过来了。李尧远照顾起人来有点粗糙，给许昀戴眼罩的时候差点戳瞎他的眼睛，盖毯子也像木乃伊，而且完完全全把这事当任务来执行。
毯子只要滑落一点点他就立马盖回去，两小时下来热得许昀全身是汗，差点在飞机上中暑。下了飞机，前胸后背都湿透了。
“下回我看我还是一个人来看病好了……”
“你这是什么话，难道我照顾得还不够周到？”
“也不是啦，我是怕麻烦你。”
这话也不知戳到对方哪片逆鳞，返程的路上李尧远一直在给许昀脸色看，搞得许昀心里七上八下的。
回到李家，李父跟兰姨在花园里喝茶下棋。简单地打过招呼后许昀跟随李尧远上楼，两人轮流洗过澡又吹干头发，许昀很快又躺下了。
“真是的，怎么睡这么久还是好累……”连他自己也受不了自己，“那个针扎的不会是我的睡穴吧。”
李尧远从办公桌后斜了他一眼，懒得再搭理他。
窗帘拉得很严实，Alpha的被子又软又蓬松，床也是宽大舒适，一躺上去就不想起来。很快许昀就睡着了，连李尧远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也不知道。
晚上肚子饿得奄奄一息，他迷糊地醒过来，李尧远就睡在他身边。
乌漆麻黑的四周，房间里很安静。
Alpha均匀的鼻息让人安心。
许昀无声靠近，脑袋先是挨着对方的肩膀，后来才大着胆子缩进怀里。李尧远翻身将他搂住，慵懒地问几点了。
“不知道诶。”他小声说，“不想起来。”
“那就继续睡，睡到世界末日。”
他抿起嘴微笑：“真是那样就好了。”
“好在哪里？”
“一辈子就这样过完了，你不觉得很棒吗？”
这句难得的心里话听上去有点肉麻，以至于说完后他自己率先觉得丢脸，把头深深地埋进去。
李尧远微微动了动，换了个角度看着他：“因为跟我在一起所以觉得很棒？”
“嗯。”
两人默契地沉默了一阵子，李尧远才说：“我也是这么想。”
许昀眼眶湿了一点点。
“那我们一直在一起好了。”
“不用你说，我早就想过。”
有点傲娇的语气，摆明是你告诉我一句心里话，我才会告诉你一句心里话。
“什么时候？”
“上大学的时候。”李尧远没有迟疑。
从小养尊处优的他其实过得并不快乐，虽然周遭有很多朋友，但亲情的缺失还是影响了性格。他明知自己有时候太在乎面子了，还是改不过来，甚至这个状况在被许昀甩过一次后愈演愈烈，创伤严重到提都不能提的地步。
不过既然现在又重新在一起了，有些话总该说开吧。
“我问你，跟我分手你后悔过吗？”
许昀反倒迟疑了一下，转头望着他。
“不想说可以不回答。”他把脸转开，装出毫不在意的表情，“毕竟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不是不想回答，是……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记忆中那段灰暗的日子，好像已经过去很久了。隐去那些自怨自艾的部分，许昀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大四后半年我经常跟踪你。”
成功收获Alpha愕然的目光后，他又改口：“也不是很经常啦，只是偶尔，就是，就是太想你的时候。”
“那个时候我已经找好工作了，所以比较有空一点。不用实习的话我会到公园附近转转，或者去你最爱吃的那几个食堂档口守着，想碰碰运气。运气好的时候可以看到你。”
“我还记得你那时候老穿一件亮蓝色的卫衣，如果是要去打球就会背一个很大的灰色双肩包，那时候吴远林就经常跟你在一起了，你们两个要么一起打球要么一起吃饭，不过很少去图书馆就是了。”
李尧远越听越沉默，隔了很久问：“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嗯……可能是我会龟息大法吧。开玩笑啦，只是不想让你觉得不愉快，所以远远地看到你就会躲开。”
当初还以为许昀很潇洒，分手之后从来没有见过面。他越是这样李尧远就记恨越深，甚至为此做过故意跟Omega接触的蠢事，可是在发现许昀根本没反应后只能无力地停止。
“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工作了，听同学说你没有找工作，我猜你可能是要接手家里的生意或者出国深造吧，所以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见到你。”许昀无奈地低下头，“你也知道，毕业之后我过得比较拮据，没脸去参加同学聚会。”
想到这些事已经不觉得难过了，只是不希望对方再误会自己。真正的在乎过，割舍过，无奈放弃过的感情，不是不想要，是知道自己没资格拥有。
他把李尧远默默地抱紧：“总觉得自己现在是中彩票了。”
“当我是奖品？”
“哪敢，只是想说好像发生了小概率事件。”
李尧远认真严肃地看着他：“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很优秀啊，家世好，秉性好，就连赚钱的本事也是一流的。相比之下我就差得太远了，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是你比较吃亏。”
“我什么都好，难道你就什么都差？那我为什么会跟你在一起。”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只是觉得自己给不了你什么好的。毕竟……毕竟你每次都请我吃很贵的餐厅，给我买很贵的衣服，我真的有点惭愧。”
“谁说让你给我什么好的了？”李尧远把他拉开，抓着手腕盯着眼睛正色道，“你要做的是尽力给我你认为最好的，而不是多贵的餐厅和衣服。”
我认为最好的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许昀的眼中却依然迷茫。
李尧远把身体沮丧地侧过去：“算了，我要睡了。”
盯着他沉寂的背影，许昀不知怎么的有点难过。
第二天去上班，同事们罕见地关心起他的身体，又问他怎么没多休息几天。
“我没事，没事，一点小病而已。”
“你这病来得也太不是时候，现在正是提晋升的关键时期，病假太久会错过提名喔。”
“错过了也是没办法的事……”许昀低下头，尽管很拘谨，语气却是诚恳的，“老实讲我也觉得自己不太够格，还有很多地方需要跟你们学习，晋升提名之类的至少应该明年再说。”
“真没想到你是这么想的。”同事有点意外，“不过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随时说，大家都很愿意教啦。”
“嗯，多谢。”
紧张的关系又恢复了融洽。
说起来这还是李尧远指点他的。阿远这人别看平常有点傲慢，讲起为人处世的东西来居然头头是道，最近也教了他很多。在Alpha的点拨下许昀决定变得直率一点，该争取的东西要争取，不打算争的东西就直说，不想做的事第一时间直接拒绝。
阿远说自我的人反而容易得到别人的尊重，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许昀捏捏肩，抱着自己的饭盒去了茶水间。
“咦，小芸？这么巧。”
“是啊，好巧。
人事的小芸带了点零食，说这是她自己的手艺。
“谢谢。”
“不用客气啦，多吃点。不过你怎么有点忧心忡忡的，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要说烦心事，还真是有一件。
想到女孩子通常心思比较细腻，许昀犹豫之后开口：“小芸我问你，如果你男朋友问你要最好的东西，我是说你认为最好的东西，你觉得会是什么？”
“什么嘛，你又恋爱了？”
“咳咳，你怎么这么会抓重点。”
“赶快老实交待。”
要是能够不结巴地交待恋爱细节，那许昀一定是被鬼附身了。他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口，搞到最后连小芸都主动放弃了：“算了算了，你的嘴也真是够笨的，人家到底喜欢你什么啊。我看我们还是吃饭吧。”
“唔，可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小芸白他一眼，拿筷头敲敲桌子：“那个问题问的是你啊，问我有什么用。你认为什么是最好的，什么就是最好的咯。”
这样吗？
这么简单？
安静地工作到傍晚，到点后许昀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工位盘算着什么。
“你还不走吗？”同事问，“怎么把银行卡都掏出来了。”
“有点事要耽误一段时间。”
“那我们就先走了。”对方开他的玩笑，“都说财不外露，你这样也不怕被有心人觊觎喔。”
“不要紧啦。”他抓了抓头发，一副很苦恼的样子，“反正，反正马上就会花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