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张开霁问我是否还记得去年我们俩去世贸广场跨年的事。

我回答他说怎么可能忘得了。

要知道我长这么大,虽然没少干坏事,但也从来没去过派出所。跨年那天还真是头一回。不过不是因为我在外面惹了事,而是我们发现张开霁的钱包被偷了。

出门前,我妈特意嘱咐过,跨年人多,每年都有小偷想趁此机会大捞一笔,完成年末KPI,让我们俩多注意点,别把贵重物体拿出来显摆。她说的时候,我只觉得她越来越唠叨了,根本不放心上,结果下车还没走几步路,一摸兜,就发现钱包没了。

如果说只是钱包被偷了,偷了就偷了吧,但关键是钱包里的照片不能弄丢了。

那是张开霁有且仅有的他弟弟的照片。

直到被迫独立在外兼职赚钱前,张开霁身上都没有几个可以用的钱。寄人篱下的滋味并不好受,所以张开霁也深谙需要看人脸色才能继续住下去的道理,一直都能不问他们要钱就不要钱。

即使是生日这种,在我看来,就是理所当然坐等父母和朋友来为自己庆祝,顺带收一堆惦记了很久的礼物的日子,对他们兄弟俩来说,能去照相馆拍张照片已经是能力范围内能做的最奢侈的事情。好在他弟弟也懂事,不会像其他同龄人一样非要闹着买礼物。于是在生日的时候,一起拍张照片囡豐成了两兄弟多年约定俗成的习惯。

由于张开霁在外读书不方便,装有他和弟弟照片的相册就一直保管在老家。

可就因为这样,在他弟弟意外离世后,他舅妈就以死人的东西不能留的说法,把照片在内的全部私人物品统统丢进了火堆。

张开霁赶回去的时候已经晚了,哪怕他不要命地扑火,想抓住他弟弟曾活在这世上的证据,也只剩下了一堆无法挽救的照片残缺。

也正是那次徒手在火堆里翻东西,才导致张开霁到现在右手还有两根指头无法记录指纹。每当遇到需要采集他指纹的场合,他都无一例外会想起那段沉痛不已的往事。

就那张勉强拼凑,依稀能看清楚人脸的照片,张开霁这些年一直没舍得离身。

深知那张照片对他的意义多大,所以在得知钱包丢失后,我比他本人还要着急去寻找是哪个天杀的狗贼。

那天也是我们运气好,找了一圈,碰巧看到偷我们钱包那人再度对其他路人行窃,所以想也不想直接冲上前,把人拿了下来,也不管他如何装委屈,大叫冤枉,我还是强行搜了他的身。

事实证明,我并没有冤枉他,除了张开霁的钱包,他身上还有几部不便宜的手机还没出手。

抓了他一个人赃并获,他再怎么狡辩也没招了,便一转态度,跪在地上求我好心放过他,还说自己是初犯,是迫不得己,下次绝不敢了。

我仔细瞧了瞧他的脸,蓬头垢面,但还是看得出来年龄不大,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还处在发育期的身体瘦得只剩了皮包骨。

他的话大概有一半是真的。若是平时,我肯定懒得管这档子事,反正未成年人抓进去也不会怎么处置,但他不赶巧,撞到了枪眼上,见不得张开霁着急的我毫不犹豫就把人押送去了最近的派出所,非要让他吃吃苦头。

明明是好人好事一件,但理应受到表扬的我坐在派出所里却怎么也不舒坦,我便把录笔录这事交给了张开霁,自己去车里等他。

我本以为录笔录就一会儿的事,还等着和张开霁回去看烟花秀,结果张开霁突然发来消息,说让我先回家,他有点事要办。

我当时也没多想,以为张开霁可能临时收到了学校的通知,要回去一趟,再加上出差一周,我也有点困了,便回了他一句早点回来,就先开车一个人回了家。

张开霁大概是第二天凌晨四五点的时候才回来,当时我半梦半醒,只觉得他背影有点疲惫,并没有第一时间关心他为何脸色沉重。

他现在才告诉我,那是因为在录笔录的时候,他知道了我们俩抓的那个毛贼是和他有着血缘关系的表弟,余胧。

余胧哭着求我说的那些话也不假,他确实是被生活所逼,不得已才动了歪脑筋。

原来从那时候开始,张开霁就又和他舅舅那边的人有了联系。想起母亲曾说张开霁舅舅来家里要钱和工作的事,我忍不住想,张开霁是否已经得知了一切。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似乎一切都说得通了。

我没有打断张开霁,继续听他讲之后发生的事情。

念在余胧还是未成年,又是初犯,认错态度也比较恳切,再加上张开霁作为失窃者表示可以不追究,也没有提余胧偷的其他东西,警察便以为余胧只是偷了一个不值钱的钱包,对他只是进行了口头教育,就把人给放了。

出了派出所,张开霁立马向余胧求证身份,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但余胧知道张开霁是他失联多年的表哥后,并没有表现出与亲人相认的欣喜,反而恩将仇报,啐了一口痰在张开霁身上,骂他白眼狼,居心叵测,然后就迅速溜进了人群。

张开霁那晚一直在找余胧,想问问他和他妹妹现在过得怎么样,但找一个正处在叛逆期的少年,就像是在泳池里辨别哪一口水曾呛过自己一样。

大海捞针,最终只得无功而返。

在那之后,张开霁又去附近找过几遍,但一直都没打听到有关余胧的消息。想着他可能是一时失足,才干了偷窃的事,如今找不到,也应该是回家了,便放下了对他的担忧。

然而就在两个月后,张开霁再度目睹了余胧的行窃过程。可就算是这样,张开霁也救不了余胧。他偷东西的那个人并不好惹,态度坚决,不仅把他揍了一顿,还不愿意私了,就想把他送进去,吃吃教训,让他知道这社会上哪些人的钱是他这种人连摸都不能摸一下的。

张开霁跟着去了派出所,向警员打听才知道这已经不是余胧第二次进去了,在他没找着人的这段时间,余胧就因为多次行窃未遂被送了进来,而这次涉案金额数目不小,他也过了十六周岁,具备完全的刑事责任能力,多半要判刑。

张开霁没想到他和余胧第二次见面会以这样的方式展开。他向余胧表示,可以为他请一个好一点的律师,争取少判。但余胧并不领情,只是让张开霁念在他们身上流有一部分相同血液的份上,替他照顾好他妹妹余朦,并留了一个地址,在那之后就再也不愿意见任何人,还一度轻生,差点死在了看守所。

张开霁按照余胧给的地址找过去是一处位置偏僻的破烂小屋。一进屋就能闻见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和食物长期腐烂的味道。就是在那里,张开霁见到了衣衫不整,神情恍惚的余朦。

余朦对屋里发生的一切都闭口不谈,在见到张开霁后,也是下意识地闪躲,哪怕张开霁表明身份,解释了来意,余朦看向他的眼神依然充满恐惧和不信任。

无法强行带余朦离开的张开霁只好开车,以最快的速度买回了换洗的衣服和食物。有张开霁在,余朦缩在角落,就算饿着,也不敢去拿摆在面前的食物,见状,张开霁只好退到屋外,给足她安全的空间。

因为无法获取余朦的信任,张开霁只好采取不进屋,只是把东西放在门口,然后回车里等,等到东西被余朦拿进去后再离开的方式,默默关注着余朦的动态。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余朦终于开始接纳了张开霁的存在,也逐渐相信他对自己没有恶意,但不管张开霁怎么问,余朦都对屋里血迹的由来避如蛇蝎,同时让她离开这里,去其他地方住,她也只是摇头。

张开霁没办法,只好帮忙打扫了出租屋,然后以朋友的身份,把联系的心理辅导师介绍给了余朦。

被性侵给余朦留下了巨大的阴影,但负责她的心理辅导师说,余朦心里还有一个更大的秘密。

这个秘密,她谁也没有告诉。

虽然余朦仍然无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的情况逐渐好转,不再像最开始见着的那样只能缩在角落,用仇视的眼神保护自己,也可以帮着张开霁打扫出租屋。

张开霁本以为只要再耐心等上一段时间,余朦就能重新回到学校。为了不让她担心,张开霁特意隐瞒了余胧进去了的消息。

可也正是因为他的“好心”,让余胧受到了二次伤害。

那天张开霁有事耽搁了,所以去的有点晚。他去的时候发现余朦居然没有关门,而他推门进去竟然看见了那张他这辈子再也不想看见的脸。

他舅舅拄着拐杖,在出租屋里翻箱倒柜,在看到门口的张开霁,也没有感到多意外,哼了一声,不屑地说:“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自顾自己享福,看不起我们这些穷亲戚的白眼狼外甥啊。哼,也不知道是不是祖坟没有埋好,这家里竟然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前脚刚走了一个白眼狼,后脚又来了一个敢捅亲爹的混账。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

今天来了比较多陌生面孔的朋友,很开心能通过作者和读者的关系和大家认识。我的文笔不太好,故事也不够吸引人,大家能坚持看到这里,令我感到非常开心,十分感谢大家的捧场,希望我的故事能有幸得到大家的喜欢~我还会继续加油的,啾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