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不一样

周一清早。

一到校,凌颂就看到了校门口张贴的红榜。

温元初果然拿到了物竞省一,且名次非常靠前,进了省队。

一堆同学围在红榜下议论纷纷,对温元初羡慕又崇拜。

物竞省一、数竞省三,再加上高二时拿的一个省一、一个省二,温元初这个成绩,哪怕他在全国决赛中没有发挥好,也能拿到最好的那几所大学降分录取的资格。

不过想要直接保送,那就必须在决赛中拿到好名次,但没有人会怀疑温元初拿不到。

凌颂心想,对别人来说难于登天的事情,在温元初那里,似乎总能轻易办到,他总是这样的。

后面那一整天,老师和同学都在说这个事情。

张扬还特地拿这事调侃凌颂:“闺女,你相公已经一只脚迈进P大了,你还得努把力才成啊,要不然到时候搞成异校恋,哪个小婊砸趁虚而入了,闺女你可哭都没地方哭去。”

凌颂不想理他。

他和温元初现在这样,也不知道算个什么。

要真被人趁虚而入,勾走了温元初。

……那就算了,他还不想要呢。

那就是骗子一个。

下午放学。

出校门时,凌颂被传达室大爷叫住,说有一个他的包裹到了。

凌颂闻言有一点意外,他就算买东西,快递从来都是寄到家里,什么包裹竟然寄来了学校?

传达室大爷笑眯眯地把包裹递给他。

凌颂接过去。

寄件人,温元初。

抱着一那小箱东西坐上家里来接的车,凌颂颠了颠箱子,里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响。

略一犹豫后,他拿出钥匙划开胶带拆箱,里面是两包真空包装的棉花糖。

温元初的微信消息进来:快递收到了吗?我现在在隔壁市的学校集训,今天中午刚到的。寄给你的棉花糖是这边市里的特产,你家里人不让你吃太多零食,我特地给寄去学校了,你尝一尝,还挺好吃的。

凌颂拆开包装,扔了一块糖进嘴里嚼了几下。

味道确实不错,又软又绵又甜,是他喜欢的口味。

温元初:两包棉花糖,你慢慢吃,别一次吃太多了,要是觉得好吃,我再给你寄过去。

凌颂没打算理他。

这人去了省队集训,不好好学习,成天想什么呢?

夜晚,凌颂坐在书桌前,一边吃棉花糖一边写作业。

两包糖很快见了底,学校布置的作业和卷子也都写完了。

凌颂伸舌舔了舔嘴唇上还残留的甜味,长出一口气。

温元初的微信消息又发进来:作业写完了吗?有不懂的你把题目拍给我。

凌颂拍下物理试卷上一道卡壳的大题,发过去。

没两分钟,那边就把完整的解题过程发了回来。

温元初:我看到你拍的照片,两包棉花糖怎么就都吃完了?晚上吃这么多糖你小心蛀牙。

凌颂翻白眼,糖给我了,你管我怎么吃?

等到他刷牙洗脸完躺上床,又有新微信进来。

温元初:我不让你吃太多,你是不是不高兴?

温元初:我从前一直管着你,不让你吃冰点,不让你吃宫外的点心糖葫芦,你总是不高兴。

温元初:我只是为你身体好,怕你吃多了胃不舒服,也怕宫外的东西不干净,你别不高兴了。

温元初:棉花糖,你要是喜欢我再给你买就是。

凌颂受不了他的聒噪不休,终于回复了一条。

凌颂:不用了,甜的发腻,不好吃。

温元初:那算了,这边还有其他好吃的东西,过两天我再给你寄过去。

再十分钟后。

温元初:下周国庆,学校是放三天假吗?集训队这边只放一天,我回去的话坐车要两个小时,你如果还是不想见到我,我干脆就不回去了,免得来回跑。

温元初:凌颂,你想见我吗?

你爱回来不回来,干我什么事儿?

凌颂这么想着,但没有回。

他发现温元初这就是在套路他。

这人心可真黑,分明他骗人在先,现在反而摆出一副大度不计较的态度,又装委屈问可不可以回来,好似自己欺负他不让他回来一样。

呸。

温元初:算了,我不回去了,你别担心。

温元初:很晚了,早点睡吧。

凌颂气呼呼地关了手机。

到了国庆放假那天,温元初果然没回来。

对于一众苦熬日子的高三学生来说,三天的假期有跟没有也差不多。

凌颂他们光是要做的各科试卷加起来,就有八张,放假了也高兴不起来。

假期前最后一天下午的班会,凌颂趴在课桌上,心不在焉。

听讲台上的马国胜唠唠叨叨,叮嘱他们放假不要出去瞎混,别三天时间就把心思玩野了。

凌颂撇嘴。

这么多作业,能野到哪里去?

温元初一点没说错,马太傅这辈子跟上辈子一样迂腐刻板。

他又想起去年这会儿。

那时他刚记起前辈子的事情,又把这辈子的记忆丢了,懵懵懂懂、不知所措,能轻易就适应,半点岔子不出,其实多亏了温元初。

他确实应该感谢温元初。

可温元初不该骗他。

要是温元初那个时候就跟他说他是温彻……

他可能会更加害怕,每天躲家里不出门。

但至少那样,他不会傻乎乎地被温元初骗,跟他谈恋爱。

嗯,应该不会。

只要一想到他们热恋时,他自己说过的那些肉麻的胡言乱语,和他之前失忆时,疯狂追温元初的那些丢脸行径。

凌颂就觉得无地自容。

都怨温元初骗他。

那人还不知看了他多久的笑话。

现在还有脸在他面前装委屈可怜。

放假三天,凌颂老老实实在家写了三天作业。

不但把学校布置的试卷和习题都做了,还完成了温元初另外给他加的任务。

刚放假那天,温元初又给他寄了包裹来。

这次是直接寄到他家里。

除了各样零食,还有温元初给他选的一套参考书。

温元初在其中勾选出了一部分内容,叮嘱凌颂自学。

凌颂抱怨归抱怨,该做的却都做了,再自己比对参考答案,遇上看不懂的就拍照发给温元初。

温元初会把参考答案里省略的步骤全写明白发给他。

这样一来,学习效率也并不比温元初当面给他补课差。

写完最后一张卷子,凌颂刚搁下笔,手机屏幕就亮了。

温元初:作业都写完了吗?

温元初:明天又要开学了吧?今晚我室友也回来住了,前两天放假,他女朋友特地过来看他,到今天才走,他和女朋友一起在外头住了三晚。

温元初:我还挺羡慕他的,在外面集训也有人惦记着。

凌颂呵。

温元初之前装得一本正经,他变着法子撩拨都没如愿以偿。

……现在说这话有什么意思?

温元初:凌颂,你十六岁那年和我说你想娶妻,说你不能愧对祖宗社稷,我知道那些大道理都是太傅他们教你的,你其实并不懂情爱这些事情。

温元初:你以为娶妻生子后继有人了,就能安心,不用再整天提心吊胆、担惊受怕。可我那时已经发现我自己喜欢上你,我不愿让你娶妻,不愿看到你身边有另一个跟你更亲密的人,我用各样的理由推脱你,其实只是为的一己私欲。

温元初:可是后来你说,你不娶妻生子,无颜面对死去的父皇母后,我才不得不帮你选了一门亲事。可婚事定了,你还是不高兴,也不见有个笑脸,后来婚期一拖再拖,你也不着急,你总要我陪着你,怕我却又粘着我,我那时时常会有种错觉,我在你心里和别的人不一样。

温元初:所以,凌颂,我在你心里,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吗?

凌颂无言以对。

他也不知道。

他上辈子确实又蠢又傻,被赶鸭子上架做了皇帝,从那以后就像被套上无数的枷锁。

不敢想,不敢做。

温彻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吗?

凌颂闭起眼睛,仿佛又回到当年。

他藏在那一口暗无天日的枯井里,濒死之时,是那人推开了井口的假山石。

天光泄下,他抬起头,看到那个人面覆风霜而来,将他抱起,嗓音低缓而坚定,与他说:“不要怕。”

凌颂没有回复。

之后一个月,他依旧每天独自一人上学、放学、写作业。

凌颂已经渐渐习惯适应了这样的节奏。

十月的月考,他的年级排名前进了近一百五十名,比高二下那次期末考还靠前些。

拿到成绩单,凌颂轻轻撇嘴。

没有温元初,他也没那么糟糕啊。

坚决不想承认,这回考试,是温元初帮他押对了数学最后一道大题。

所以他的数学成绩比之前提高了十几分。

温元初每天晚上都会发来微信,无论凌颂回不回,他一个人也能自言自语。

凌颂终于知道,这人一旦话痨起来,比谁都啰嗦。

他没准是转世投胎时多长了一张嘴。

温元初:这次集训班测试,我又拿了第一,明天就要去北京了,要在那边待一个星期,只要能拿到理想名次,就能走保送,等我回去后,会给你制定系统的复习计划,在上学期结束前,至少先进年级前一百名。

凌颂:哦。

被温元初连续微信轰炸了一个月,他偶尔也会回复,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有这样寥寥一个两个字。

温元初看得起他,笃定他上学期结束前能考进前一百名,他自己都没这信心。

温元初:我明天就走了,凌颂,你没什么话跟我说吗?

温元初:能不能多说几个字?

……这人怎么还死皮赖脸上了。

凌颂:你加油。

凌颂:拿下金牌,保送成功。

温元初:谢谢。

次日清早,温元初飞去北京参加比赛。

凌颂在课堂上一直心神不定,眼皮子直跳,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莫名其妙的,不免叫人心烦。

中午,他吃完饭回到教室,拿出习题册正打算再刷一会儿题,教室里忽然有人大叫了一声。

那个男生手里举着手机,一声“我了个去”,七八个同学围过去看。

再之后,各种惊诧、怀疑、打探的目光纷纷投向了凌颂。

凌颂还没反应过来。

张扬几个人把他拉去教室外,手机塞他手里,是学校贴吧的页面。

有人贴了他和温元初在学校楼梯间里的接吻照。

凌颂愣住。

这还是上学期快期末时,有一回轮到他值日打扫教室,温元初留下来等他,后头他们两个走得最晚,在黄昏空荡荡无人的楼梯间,他拉住温元初亲了一下,温元初把他推到墙角,直接吻上了他的唇。

那个时候有人看到了吗?竟然还拍了照?

发帖人污言秽语地咒骂他和温元初,下面各种声音都有,很快盖起了高楼。

起哄嗑cp是一回事,但两个男生当真谈恋爱,舆论接受度就未必有那么高了。

不几分钟,再刷新,帖子已经被删除。

班长匆匆跑来,提醒凌颂:“马老师叫你去他办公室。”

张扬他们几个一脸担忧,凌颂回过神,冲他们点点头:“没事,我去跟老师说。”

教师办公室在楼下一层。

凌颂下楼,却在楼梯转角,碰到了位许久不见的老熟人。

是之前打架事件后,转去别班的姜一鸣。

凌颂装作没看到他,快步下楼去,那姜一鸣忽然笑了一声,吊着眼睛斜视向他:“没想到啊,你和温元初还真是两个死基佬啊,走后门舒服吗?”

凌颂停住脚步,目光转过去,只看姜一鸣那恶心的眼神,瞬间就明白了。

“帖子你发的?”

他就说他没再得罪过谁。

这人有毛病吗?一直阴魂不散纠缠他们?

姜一鸣得意道:“你管是不是我发的,说不定是谁看不过眼你们两个变态,为民除害呢。”

凌颂忍了忍,没再理他,径直下楼。

姜一鸣又冲他喊:“喂,你跟温元初,到底是你搞他还是他搞你啊?肯定是温元初搞你吧?温元初那种自以为是一天到晚拽儿吧唧的臭傻.逼搞你爽吗?难怪他见谁都摆着副臭脸,原来是天生心理变态——嗷!”

姜一鸣话没说完,被转过身的凌颂一拳头送上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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