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沈闻飞和宋然提前三天回A市参加秦故的婚礼。

四月是沈闻飞母亲的祭月,沈闻飞抵达A市的第二天,捧了母亲最爱的黄木香到墓园祭拜。

沈母离世时,沈闻飞十四岁,在他的记忆里,母亲林梦尚存人世时,家里永远有大大小小不停歇的争吵,因为父亲沈望山在外另觅情人。

沈家夫妇青梅竹马长大,相识于少年,又是门当户对,早早就定情,携手打拼事业,将沈氏的公司运营得风生水起,而立之年结婚并生下独子沈闻飞,在外人看来,是一段佳缘。

随着事业的崛起,沈望山所接触的圈子也愈发广泛,见惯了纸醉金迷,便不再满足于平淡的生活,学着一些合作伙伴在外头包养起了红粉佳人,本是瞒天过海,但林梦并非寻常女子,通过蛛丝马迹找出了沈望山在外的私宅,与沈望山大吵特吵,闹得鸡犬不宁。

她几十载人生,大半都有沈望山的陪伴,从青春靓丽的少女到嫁做人妇,沈望山在她年岁里有不可磨灭的痕迹,她不信曾一心爱恋她的丈夫当真能与她再无一丝情分,纠纠缠缠又是七八年,至死都没能换回丈夫的回心转意。

林梦是乳腺癌去世的,沈闻飞亲眼看着她咽气,凑到她耳边去听,仍能听见她孱弱却又执着的语气,她在喊沈望山的名字。

可她心心念念的丈夫却狠心到来看她最后一眼都不肯。

倘若林梦能早日看清她与沈望山的婚姻早已没有回旋之地,也不至于落得惨败收场。

重情之人,越表现得在乎,便输得越惨。

母亲无数次的问句仍响彻耳边。

“闻飞,你爸爸今晚又不回来吃饭吗?”

“他为什么不来看我?”

“男人一旦见识了外面的世界,就会变心吗?”

“闻飞,妈妈好痛,你打电话让爸爸过来好不好?”

如此狼狈不堪,可怜又可悲。

沈闻飞把黄木香放在墓碑处,看着照片上容貌清丽的女人,又想起瘦骨嶙峋躺在病床上痛哭流涕的身影,沉默许久。

墓园清冷,春雨飘飘,带着微微的寒意。

半晌,沈闻飞缓缓站起身,似叹息,似绝决,“妈,我不会是你。”

丝丝缕缕的春雨落在沈闻飞的衣物上,连带着眼睫都挂着缱绻的水汽。

他转身出了墓园,宋然撑着伞站在车旁踌躇不前,见到他后,神情柔软地上前为他撑伞,“闻飞,下雨了。”

沈闻飞接过伞,回头望了凄清的墓园一眼,垂眸,牵住宋然的手,“走吧。”

雨愈发大了,凉意席卷而来。

他不愿成为像林梦一般,为了挽留岌岌可危的感情而苦苦纠缠的可怜痴情人,却仍不知,正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等幡然醒悟时,才惊觉为时已晚。

——沈闻飞在A市有一处落脚点,毕业后有一年多的时光宋然跟他在这里生活。

明日他们就要去参加秦故的婚礼,因此正在准备份子钱,红包已经备好,来之前宋然放在行李箱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他有点郁闷地问沈闻飞,“你有没有看到红包啊?”

沈闻飞正坐在沙发上擦拭半干的头发,闻言抬眼道,“找不到就算了,你那份跟我一起。”

宋然气馁地合上行李箱,看了眼时间,才九点半,出门买新的也还得及,便嘟囔着,“不知道商场有没有?”

沈闻飞起身把宋然推进卧室,将他按在床上坐好,说,“别折腾了。”

宋然只好作罢,心里还是疑惑,他分明出门前检查了两次,确保无误他的红包放在了行李箱里,却没想到还是出了岔子。

等回C市再找找看放在哪里好了。

两人作息都很规律,加上明天要开一个小时的车去酒店,十点就熄灯睡觉。

因着客房没有收拾出来,两人这几晚都是睡在一起,宋然起先还担心沈闻飞会睡不着,但看着第二天沈闻飞神清气爽的模样,才放下心来。

翌日傍晚五点,两人准时抵达酒楼。

婚礼定在酒楼的三楼,一路上都是来参加秦故婚礼的宾客,这是宋然第一次参加婚礼,不由得有些兴奋与好奇。

两人一到三楼,就见到了正在门口迎客的秦故,穿着黑色西装,身姿挺拔,帅气逼人,他也见到了沈闻飞和宋然,露出了熟悉的璀璨笑容,三两步上前,喜道,“闻飞,宋然,你们怎么一块儿来了!”

秦故不知宋然给沈闻飞做家政的事情,二人也不说破,沈闻飞拿出鼓鼓囊囊的红包,递出去,“恭喜,这是我和宋然的份。”

多年不见,秦故还是大大咧咧的样子,接过红包调侃,“别人都是夫妻才随一份,你俩倒好,就一个红包,我怎么不知道你们关系已经好到了这种地步。”

宋然被闹了个红脸,慌张地去看沈闻飞,沈闻飞神色自若,没有被冒犯的模样,他暗暗松口气,解释道,“我的红包落在家里了,秦故,新婚快乐。”

“宋然,”秦故一掌拍在宋然的肩膀上,喜上眉梢,“我们两个可有好些年不见了,今晚一定把你灌趴下。”

沈闻飞轻轻拍了下秦故的手腕,“怎么还改不了动手动脚的毛病?”

“碰一下怎么了,我跟宋然认识的时间可不比你的短。”他嘿嘿笑着,有朋友在喊他,“你们先进去坐着,我待会过去找你们敬酒。”

沈闻飞和宋然被他的喜气感染,不由得相视一笑,进了大厅报了名字,有礼仪小姐带他们去入座。

秦故把他们的位置安排在了亲属之后,靠近台面的第二排,显然把他们当成了至交好友,宋然很是感动,没想到秦故还这么念着他们年少的情谊。

这一桌都是秦故多年好友,有两个是A中的,一眼就认出了沈闻飞,随即跟沈闻飞交谈起来。

宋然倒不会觉得自己被冷落,他看着布置华丽又不失温馨的会场,由衷高兴。

沈闻飞抓了把喜糖放在他面前,低声道,“没那么快上菜,吃一点。”

宋然抬起亮晶晶的眼,轻轻颔首,还没有吃糖,便觉得嘴里已经有了甜味。

众人又跟宋然说起话来,可惜宋然社交经验少得可怜,只会一味地回答问题,渐渐的,大家就又都把目光放到了沈闻飞身上。

半个多小时后,司仪开始主持婚礼,大屏幕播放秦故和新娘的照片视频,随着煽情的音乐,秦故在台面上与新娘交换戒指并拥吻后,竟一把将新娘抱了起来,朝宾客喊,“我有老婆了,还没有的抓紧时间找啊!”

一句话惹得众人又哭又笑。

宋然眼圈也有点发热,看着秦故脸上幸福的笑容,吸了吸鼻子。

等秦故的酒敬到他们这一桌时,秦故满脸红光笑得嘴巴都要咧到耳后根,他饮了酒,对沈闻飞和宋然道,“你俩也抓紧找,我等着给你们随份子钱。”

宋然暗暗看了眼沈闻飞,沈闻飞把红酒一饮而尽,接了秦故的话,音色清冽,“借你吉言。”

喝进去的酒忽而变得有点苦涩,他不禁想,沈闻飞也会结婚吗,会跟谁呢?

他怕秦故起疑,也学着沈闻飞笑了笑说,“会的。”

秦故一把搂过宋然的肩膀,八卦道,“这些年难道就没有喜欢的,再不为自己打算就奔三了,来来,告诉我,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我给你介绍。”

沈闻飞把他缠在宋然肩膀上的手拿走,难得无奈道,“别瞎掺和。”

“怎么是瞎掺和,哦,对了,”秦故一拍脑袋,“差点忘记你沈工也是孤家寡人,不过给你找对象有点难度啊,我还是先解决宋然的人生大事比较好。”

他说着,又去缠着宋然,“说啊,喜欢什么类型的?”

宋然脑海里浮现一张冷峻的脸,也许是酒喝得急了,耳尖微微发红,支吾道,“好看的”秦故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你还是颜控,我看这场子里就没比闻飞好看的,要不你俩凑一对得了,省得我费心思。”

宋然吓得呼吸都一凝,以为秦故看出点什么来了。

“开个玩笑,”秦故的神经从头粗到尾,“等我物色到合适的人再联系你,你就等着吧。”

说到这里,他才端着酒杯继续去下一桌敬酒。

宋然局促地坐下来,心脏砰砰砰乱跳。

听见沈闻飞问他,“好看吗?”

他慌张地抬眼,像被捏住后颈的猫,沈闻飞目光如炬,“我说会场。”

“哦,哦,”宋然呆呆地点了点脑袋,半晌嗫嚅道,“好看。”

他看见沈闻飞笑了,犹如春风化雪、腊月花开,心里又补充一句,你也好看。

作者有话说:秦故:看似钢铁直男实则下凡牵红线的月老,我称为沈宋大媒人。

小沈:红包我藏起来了,我要跟老婆随一份,并对老婆进行美色攻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