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其实有了沈闻飞和秦故的手机号码,宋然也并不会主动联系他们。

秦故天性热情,倒是给他发过几次信息,而沈闻飞则是安安静静躺在联系人名单里,过去小半月,宋然看着他的号码,早就背得滚瓜烂熟,可聊天页面却是空白的,他没有理由联系沈闻飞,沈闻飞亦没有,于是宋然越发笃定当日沈闻飞把号码给他,无非是给他台阶下。

至于那句有事联系,也不过是沈闻飞为人礼貌罢了。

如此想着,宋然也就释怀许多,他比很多人都早明白,时间能冲淡很多东西,不管是秦故还是沈闻飞,他们并不属于一个圈子,也许起先还能仗着相识两年的份上偶有联络,日子一场,很快就会相忘于人海。

虽然知晓与沈闻飞渐行渐远是注定的结局,但宋然还是存了点小小心思,把沈闻飞的号码设置在了最前头,只是没想到,他这个举动,还真的让他跟沈闻飞再次有了交集。

日复一日繁重的工作到底是把宋然给压垮了,天气渐渐冷起来后,宋然每日得冒着半小时的寒风去工厂上班,这日他起得晚了,来不及吃早餐,紧赶慢赶到了工厂就开始投入流水线,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过疲倦的原因,他有些头重脚轻,本想着中午睡一觉就能缓过去,却没想到在下午直接发起了高烧。

宋然鲜少生病,这类人通常都有一个特征,每次一病就犹如山倒,宋然感觉眼前都是花的,但如果他这道工序断了,势必会有影响,主管见他动作越来越慢,很凶悍地催促他手脚麻利些,宋然咬着牙,冷汗一滴滴地落,在打螺丝的那一瞬间,手握不住东西了,整个人趴在了工位上。

工友吓了一跳,众人连忙围过去,谁都没空离开,最终决定打电话让他家里人来接。

于是电话就打到了首要联系人沈闻飞的手机里。

宋然在迷迷糊糊间察觉到有人在摸自己的脸,那只手凉凉的,与工厂里沉闷的空气全然不同,凑上去很舒服,他不自觉地想要更靠近些,把脸都贴了上去。

有人在说话,他听不太清,很快地他被背起来,他的手缠着那人的脖子,那人把着他的腿,步履稳重地背着他走,宋然闻见了清香的气味,混沌的脑袋像是被一缕春风给吹明朗了,他仍在高烧中,看什么都是模糊的,可他看见了一小块羊脂一般的肤色,工厂没有这样白嫩皮肤的人,他忍不住好奇地拿手去戳那人的侧脸,好软。

宋然觉得自己可能是烧糊涂了,否则怎么会觉得背着他的人跟沈闻飞那样相似,他嗫嚅着,把脑袋埋进那人的颈窝里,闷闷地喊,“闻飞,沈闻飞”前进的步伐似乎顿了一下,宋然眷恋地圈紧了双臂,一声轻到不能再轻的叹息散在寒风里。

迷糊中,有人给他喂水,像是在哄他张开唇,“宋然,把药吃了。”

声音那么温柔,似春江月夜,抚平皱水。

又好像有东西覆在他的双唇上,凉丝丝的,软绵绵的,他的指尖曾触碰过沈闻飞的唇,沈闻飞的唇也是软而凉的,他惊骇于这种时候还能想到那张冷峻如霜雪的脸,却还是慢慢地打开了唇,尝到了一点甜味,压住了方才吃药时的苦。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还吃到了从来没有吃过的东西,滑溜溜像一尾灵活的鱼,在他口腔里游走,他想把这条小鱼赶出去,那鱼却变本加厉往他嘴里钻,甚至过分地去啄他的舌,宋然气恼得拿舌头去推,鱼竟含住了他的舌舔*,缠了他好一会儿,弄得他舌根都发麻,险些喘不过气时,才终于退了出去。

击退小鱼的宋然砸吧两下嘴,满足地沉睡过去。

宋然是日落时醒来的,他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身下是柔软温暖的被褥,空气暖如春,他尚有些迷茫,睁着眼不能从陌生的环境里回过神,等他坐起来,才发现这似乎是谁的卧室,房间以灰白色为主,布置清雅,他确认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这儿,推开的门告诉他答案。

一身深蓝家居服的沈闻飞从房门口进来,宋然瞪大了眼,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还未等他发问,沈闻飞就端着水走了过去,淡淡道,“你在工厂晕倒了,同事用你的手机打给了我。”

宋然混沌的脑袋终有几丝清明,意识到现在身处何处,紧张得口舌都打结,“谢谢,谢谢你,给你添麻烦了。”

沈闻飞竟然把他带回了家吗,所以这里是沈闻飞的房间,他正睡在沈闻飞的床上?

意识到这是事实,宋然就慌乱得抓紧了被子,沈闻飞倒是半点儿不介意的样子,甚至把水杯递给他,他受宠若惊地接过,讷讷地喝了两口温水,也许真是睡太久了,他的舌尖似乎还有点发麻,宋然不自觉地舔了两下被水润过的唇,发觉沈闻飞正深深地瞧着他。

他心口一窒,咽下温水,觉得自己已经给沈闻飞造成了很多麻烦,怕沈闻飞厌烦,连忙说,“今天真是麻烦你了,我没想到他们会打给你”说到这里,宋然猛然震住,沈闻飞知道他把他的号码放在第一联系人的位置了吗?

“举手之劳而已。”

沈闻飞接了他的话,突然伸手来触摸他的额头,动作太快且太自然,宋然连躲避都来不及,愣愣地由着沈闻飞把掌心贴在他的额头上,他听见自己如鼓擂的心跳声,害怕沈闻飞也听见,慌得死死抓着被子,好在沈闻飞探完体温就把手收回去,“还有点烧。”

宋然确实还有些晕眩,但实在不敢再叨扰沈闻飞,嗫嚅着说,“没事,我回去再吃药,就好了。”

沈闻飞听罢,看了眼昏暗的窗外,“不早了。”

宋然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沈闻飞黛色下的黑眸如蝶一般落到了他的脸上,自然而然说,“这里不好打车。”

“哦,”宋然见到他的眼睛,更晕了,“你告诉我公交站的位置,我”沈闻飞截断道,“没有公交站。”

宋然不知道这里离自己住的地方有多远,恐怕还得多一些打车费,而且他今晚本来还得去饭馆打工的,不知道现在赶过去还来不来得及,他想着,询问沈闻飞,“我的手机,我想打个电话。”

沈闻飞把放在桌面的手机拿来给他,宋然来不及思考那么多,给饭馆打去电话。

“老板,我人不太舒服,可能会晚一点过去”沈闻飞的眸色愈黑了,宋然话未落,他竟然伸手拿走了宋然的手机,宋然呆了一瞬,听见沈闻飞道,“你好,宋然发烧了,今晚请假不去。”

他三言两语帮宋然把假请好,然后沉沉看着宋然,宋然心里直打鼓,觉得沈闻飞好像生气了。

“我得回家了。”宋然沉默半晌,掀开被子想要下床。

沈闻飞似乎很轻地倒吸了一口气,绷着脸道,“你怎么回去?”

宋然抿了下唇,不知道为什么沈闻飞的口气突然这么冷淡,他仰着脑袋看沈闻飞,正想说话,沈闻飞别过脸,“给你家里打个电话,我明天送你回去。”

宋然以为自己听错了,沈闻飞的意思是,让他留下来过夜吗?

沈闻飞不等他同意,把手机重新给宋然,然后抬步离开了房间。

宋然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他想告诉沈闻飞不用这么麻烦,但看起来沈闻飞似乎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犹豫许久,宋然还是给家里的座机打去电话,他没敢说自己发烧了,只跟奶奶说今晚在朋友家住,又嘱咐奶奶今晚睡前记得把电热毯打开。

奶奶为了省电,总是偷偷关了自己床上的电热毯,宋然几次发现,又无可奈何。

挂了电话,宋然听见外头的动静,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出去了。

沈闻飞的家里竟然只有他一个人,空荡荡的房子,皆是灰白色调,一如他冷冽的气质,仿佛多添加一分色彩都是对他的亵渎。

他拘谨地站在房门前,沈闻飞见了他,问道,“晚餐想吃什么?”

宋然哪里敢挑,“都可以。”

于是沈闻飞叫了两份土鸡汤面,汤汁清淡而不油腻,很适合生病的人吃。

宋然在紧张和沉默中吃完了晚饭,沈闻飞给他找了衣服,放在最上面的是条黑色的平角内裤,宋然一看,脸就红了。

“衣服我穿过,内裤是新的。”沈闻飞把他带到浴室门前,教宋然怎么开热水。

宋然迷迷糊糊地点着脑袋,简直无法思考。

沈闻飞见他脸红得像番茄,伸手摸得一手滚烫,皱了下眉,“怎么又烧起来了,洗完澡再吃药。”

宋然只知道小鸡啄米。

他一晚上都像在天上飞着,飘飘然洗了澡,在穿内裤时发觉有些大了,羞得口干舌燥。

从浴室出来,吃过药,沈闻飞把他塞进被窝里,竟然也跟着进来,床很大,但宋然还是紧张得忘记怎么呼吸,沈闻飞连客卧没有收拾之类的解释都没有,关了灯,低声道,“睡吧。”

宋然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沈闻飞家里睡觉,竟然跟沈闻飞睡了同一张床,他感受到身旁传来的温热,感觉自己好像烧到了四十度,整个人都要烧糊涂了,他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退烧药很快起效,宋然架不住睡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的左手好像被什么东西包裹住了,握得很紧,甚至交缠进他的指缝里,与他十指相扣。

如果这是梦,宋然希望可以睡久一点,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如此安心地沉睡过。

作者有话说:亲亲老婆小宋:咦,不是说跟人睡睡不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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