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春末夏初,天气渐渐燥热,距离贺聆被关在这里正好一月整。

柏珩除非必要,否则绝不会出门,每天都待在屋子里陪着贺聆,半点没有腻味的意思。

两人的娱乐活动单调,不是看书就是看电影,后来柏珩又买了乐高、拼图等能消耗时间的东西,贺聆对这类东西压根没兴趣,也沉不下心,但他打定主意要让柏珩相信他已经认命,只好竭力压下所有浮躁的情绪跟柏珩周旋。

他依旧会发脾气,忍不下去时也会说几句难听话刺一刺柏珩,不过打翻碗筷的事情越来越少,也很少再跟柏珩对着干,偶尔他还会提起以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光,再故意拿现在做对比。

“小柏,以前你那么乖我才喜欢你,可现在你总是凶巴巴的,我有时候挺怕你的。”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接吻吗,那天的雨下得好大,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你以前说不舍得让我疼,不过你也只是说说而已吧,现在我的感受对你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对吗?”

“我真想念我们以前一起住的时候,我每次下班回家都能吃到你做的饭,真幸福啊。”

“现在虽然也能跟你待在一起,但到底还是不一样了。”

柏珩每次听到贺聆说这些话,神情都会很低迷,委屈巴巴地让贺聆不要害怕他,又很诚恳地向贺聆表白,但只要贺聆稍微泄出一点想要离开的念头,他依旧半点不退步,死死抱着人不撒手。

对于柏珩来说,以前固然好,可他随时都会有被贺聆丢掉的风险,而现在他可以牢牢将贺聆抓在掌心,不用再患得患失担心贺聆会离开他,他自然没那么轻易被贺聆说动。

但贺聆的示弱也并非全无收获。

他隔三岔五抱怨活动空间太小,又时不时唉声叹气,话说得一天比一天少,仿佛真的被关出毛病来了,于是在他在被关在房间整整一个多月后,有一天睁开眼醒来就见到柏珩在捣鼓他的脚铐。

贺聆以为柏珩是要给他解开链子,大气不敢出一口,僵硬地躺在床上,怕惊动了柏珩会让柏珩改变主意,结果等柏珩起身,脚铐依旧是牢固地锁在脚踝上,只不过链子做了延长。

贺聆不敢表现出半点失望,甚至牵动着唇角给了柏珩一个浅笑。

柏珩清炯炯的眼睛顿时盛满碎光,这是贺聆来到这里后第一次对他展露笑颜,他呆怔半晌,眼尾泛起淡淡的红。

贺聆自然也瞧出柏珩情绪的变化,又笑得真切了两分。

他爬下床,晃晃脚,链子发出清脆的铃铃声,似真似假道,“听多了这声音也挺好听的,”又抬眼希冀地看着柏珩,“小柏,我能去客厅看看吗?”

柏珩忙不迭地颔首。

贺聆走出两步,脸上的笑容瞬间沉了下去。

他用了整四十二天,假意迎合、讨好卖乖才终于走出这个破房间,如果要彻底走出这个屋子,还不知道要费多大的功夫。

好在筹码一直捏在他手中,只要柏珩仍喜欢着他,他总有一天能哄得柏珩给他解开链子。

想着,贺聆又回眸朝柏珩笑了笑,柏珩果然立马黏黏糊糊地跟了上来。

这是一座一百来平的复式小别墅,贺聆一直待在二楼的房间,房间挨着后厅,后厅有扇木制大门,穿过这道门就可以下楼,他看着曾失之交臂的出口,强迫自己挪开了视线,作势好奇地参观起客厅,实则在丈量链子的长度。

链子虽然做了延长,但他能抵达的空间仍很是有限,大门自然是想都别想,小厨房也去不了,充其量就是在沙发上坐一坐。

他只好安慰自己能离开房间也不算白忙活一场。

贺聆打量着客厅他能够到手的东西,失望地发现一件利器都没有,他心里想着事,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言,不一会儿柏珩就黏了过来,贺聆只好把注意力放在柏珩身上。

他双臂攀住柏珩的脖子,亲昵得就像他们还在热恋时,笑道,“小柏,你还记得我说要你毕业后养我吗,没想到我能提前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柏珩搂着他的腰,咬唇道,“你不怪我关着你了?”

这简直是明知故问,贺聆不敢把话说得太漂亮,那样未必太假,略一思索,收了笑,“你要听实话吗?”

柏珩不安地嗯了声。

“我心里确实怨你这么做,哪怕现在也是怨的,”他见到柏珩漂亮的脸蛋耷拉下来,继续说,“不过换个角度想,我不用工作就能安逸地过活已经比别人轻松很多了,只是小柏,这里虽然好,但待久了实在太闷”

一听到他有离开的念头,柏珩立刻警惕地看着他。

贺聆知道柏珩现在没以前那么好哄了,只好赶忙转了话头,“这一个多月我想了很多,我知道以前我让你太失望了,所以你才这么对我,是我太不懂得珍惜,你这么喜欢我,我应该高兴才是。”

柏珩被骗了太多次,不会全信,黑黢黢的眼珠锁着贺聆,反问道,“你真的高兴吗?”

贺聆硬着头皮回,“高兴。”

为了避开柏珩太炙热的眼神,也为了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有说服力,他主动吻住了柏珩。

柏珩撩起了他的衣摆,穿刺的地方别着两根银色的直钉,他伸手随意拨了拨,贺聆就忍不住抖了抖。

柏珩将一边的直钉拿了下来,凑近了看,那里多了一个小孔。

贺聆紧抿着唇,忍住后退的冲动直着身体让柏珩看。

柏珩拿润泽的唇瓣轻轻碰了下,像是羽毛拂过似的,贺聆发出一声,但柏珩没再继续动作,而是起身进屋,出来时手里多了个丝绒盒子。

贺聆呼吸一凝,知道自己这次肯定是避不开了。

他看着柏珩打开盒子拿出打磨成孔雀鱼的堇青石,用酒精棉片仔仔细细地擦拭。

堇青石的底部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环形银钉,正好可以穿过打了直钉的地方。

柏珩给堇青石消完毒,又抓住贺聆的手用棉片擦着。

酒精冰凉的温度直蔓延到贺聆心里去。

他已经猜到柏珩要他做什么了,但还是存一丝希望,哑声问,“你帮我戴好不好?”

柏珩把小小的堇青石放在了贺聆手心,大抵是因为过于兴奋,他的眼睛亮得出奇,“贺聆,你戴给我看。”

贺聆才对柏珩说过高兴,如今拒绝柏珩倒显得他是虚情假意,他喉咙干涩,一咬牙,低头去摸索。

柏珩像是丛林里猎食的狼,一瞬不动地盯着他。

贺聆很少有在这种事上感到羞涩的时候,但要他捏着自己在柏珩面前穿戴,确实有几分难堪,他不得要领,又怕扎错了地方,好半天才把银钉穿进去,做好之后,他脸上仿佛覆了一层粉色的纱,淡淡的羞意露出来。

打磨成孔雀鱼的堇青石别在他白润的皮肤上,蓝紫色的光泽愈发璀璨。

他喉头滚动,挤出个清浅的笑问柏珩,“好看吗?”

柏珩伸手摸了摸,意乱情迷地吻住了贺聆。

很快沙发就不堪重负地晃了起来。

事后,贺聆躺在沙发上绵长地呼吸,他身上的痕迹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看着好不狼狈,但最受蹂躏的,除了柏珩亲手穿刺的地方,当属大腿内侧的字母A。

柏珩对这个地方很是不满,但想要去掉纹身不是在家里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事情,可柏珩又不可能放贺聆出去,因此拖了又拖,每次见到这个纹身都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其实不止字母A,连带着贺聆后背那只墨蓝色的蝴蝶,柏珩也看不顺眼。

他讨厌贺聆身上有除了他以外其他人的烙印,好似时时刻刻在提醒着他,贺聆并非属于他一个人。

贺聆缓过劲来就见到柏珩晦涩不明的眼神,心里一惊,缓慢地把两条修长的腿收回合起,他是真的累得不想再动了。

他不得不说点什么来转移柏珩的注意力,“小柏,我有点饿了。”

柏珩抿了下红润的唇,似乎是经过深思熟虑才犹豫着,“用疤痕盖掉纹身吧。”

贺聆不明所以地皱眉,“怎么盖?”

柏珩像是怕吓到他似的,声音放得很轻,“我家有个阿姨做饭的时候手背不小心贴到煮锅,留了疤”

“你别告诉我,你想拿东西烫我?”贺聆吓得脸色都白了,甚至都忘记要讨好柏珩,厉声道,“我又不是犯人,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做?”

柏珩想了想也觉得不妥,这不比打汝钉,贺聆肯定会疼得受不了,后期恢复也会很折磨人,他还是事事以贺聆为先的,只好打消念头,问贺聆想吃什么,他去做。

贺聆惊魂未定,说了声随便,狼狈地逃向浴室,链子铃铃铃响个不停。

他浑身黏糊糊的很是难受,站在淋浴下半天都洗不干净,再想到柏珩的话,既气又怕,三两下将堇青石拿下来,本想狠狠丢出去泄愤,却连这点小事都不能由他做主,最终只把东西攥在手心,咬紧牙根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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