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夏日尤为漫长,屋外骄阳似火,室内空调打得很低,阴凉得有点瘆人。

柏珩把文件袋里的资料一份份摊开,像是在研究什么机密文件似的逐字逐字地阅读,从贺聆的家世到他这些年的生活轨迹,他一点一滴都不肯放过。

通过庞大的数据网和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去挖掘一个人隐私对别人而言也许是件难于登天的事情,但柏家权大势大,查一个普通人易如反掌,当代科技发达,一个人只要活在这个世界上,必然留下痕迹。

尽管柏珩清楚这样窥探贺聆的私隐是错误的事情,也会惹得贺聆生气,但只要不让贺聆知道便没有关系。

柏良想让柏珩看清贺聆是什么样的人,可谓煞费苦心,甚至于把贺聆每一个前任的资料都分类打印出来,从稚嫩的少年到成熟的青年,贺聆的审美多变,但这些男人单拎出来,无一例外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惊艳长相。

尽管如此,贺聆还是毫不犹豫地从每一段恋情里潇洒脱身。

柏珩在黑下去的手机屏幕里见到自己的脸,咬了咬唇,心里其实已经隐隐约约有了猜测,却仍不愿意接受现实,他慢慢把资料收拢,最终只是抽出了前阵子贺聆在酒吧跟蓝发青年的亲密照片。

无论再看这些照片多少次,柏珩内心都被极度的委屈和不甘填满,他死死盯着那只伸入贺聆衣摆里的手,恨恨地咬了下牙,将照片从中间撕成两半,彻底把贺聆和青年分开,才感觉好受了些。

柏珩将撕下来的青年照片放进玻璃碗里,点燃打火机,看诡谲的火光将照片吞噬个彻底。

他把另外一半印着贺聆的脸的照片一张张叠起来,像收藏什么珍贵宝物一般,重新放回了文件袋里,红着眼嗫嚅道,“我的。”

他相信贺聆的话,除了照片里那些暧昧的动作外没有多余的。

柏珩理所当然地想,贺聆说喜欢他,他也喜欢贺聆,那么贺聆便是他的,谁都不能抢走。

——

接近四十度的天,贺聆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

他揉揉鼻子,拎着同事托他取的蛋糕从店里出来,外头暑气重,掀得他头昏眼花,他连忙钻进车内,将温度调低,刚想发动车子,就收到同事发来的信息。

“贺聆,我妈妈突然晕倒了,我已经在群里跟大家说今晚的聚会取消,蛋糕我不要了,麻烦你跑这么一趟,实在很不好意思。”

贺聆跟这个同事关系不错,安慰了两句,又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同事想来是忙得抽不开身了,并没有回复他。

人渐渐长大后,父母也在悄然老去,单是今年,贺聆身边就有两个同事的爸爸突发脑血栓去世,人一倒下去,连抢救都机会都没有,天人永隔了。

贺聆不由得有些想念自己的父母,他是小镇里出来的人,毕业后在A城工作,除了过年会回去一趟,平时基本不回家,跟两老见面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他的父母都是普通工薪职业,有一点小镇的古板和迂腐,对他倒是很好,唯一一次激烈的争吵是他二十三岁那年家里给他介绍对象,他不想祸害别人家的女孩子,一脚踹翻柜门,放言这辈子都只会跟男人在一起。

当时可真是闹得天翻地覆,父母被他气得差点心梗,他也险些被扫地出门,但贺聆从小到大都很有自己的主张,在这件事上更是坚定不已,父母闹了小一年,彻底拿他没有办法,也只能不情不愿地接受自家儿子喜欢男人的事实。

从确定自己性取向的那一天起,贺聆就已经做好了被冠上不孝子孙的骂名,打算跟家里抗争到底,圈子里那些拿父母压力当借口最终走上骗婚道路的人在贺聆看来,无疑是懦夫的行为,他也不屑与之往来,渐渐的都断了联系。

当代社会对同性恋已经够宽容了,却仍有人觉得不知足,为了留下自己的劣质基因摧毁别人的一生,贺聆打从心里看不起这些败类。

他拎着蛋糕回去,闲来无事给家里打了通语音通话。

贺母去年退休,待在家里享清福,最近沉迷跳广场舞,每晚都准备好舞蹈服准时抵达广场蹦蹦跳跳,人别提多精神了,贺父还是老样子,喜欢到公园里跟人下棋,没事就在家里听听小曲,过得很是惬意。

贺聆每个月都会固定给家里打生活费,二老生活滋润,没什么烦心事,贺聆也就放心了。

“你们上次体检是半年前的事情了吧,下个月预约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他这边跟父母聊着天,大门缓缓打开,是柏珩回来了。

柏珩看他在通话,很乖的没有弄出什么动静,贺聆却不避讳着父母,指了指餐桌随口说,“有蛋糕可以吃。”

贺母耳朵尖,连忙问,“谁啊?”

贺聆打开摄像头,笑着回,“我老婆。”

又朝一脸茫然的柏珩招招手,打趣道,“老婆,过来给妈看一眼。”

柏珩脸蛋瞬间红透了,紧张地凑过去坐在贺聆身边,他见到屏幕那头两个中年人,纷纷好奇地盯着他,连忙正襟危坐,说话都结巴了,“阿姨,叔叔,好。”

二老一见到柏珩的长相,赞不绝口。

贺聆得意地捏捏柏珩的红脸蛋,“那当然,你儿子我眼光还是不错的。”

柏珩全程晕晕乎乎,跟被叫到回答问题的小学生似的,贺聆的父母问什么他都乖乖地回答,他这副模样落到贺聆眼里,自然是可爱得不得了,贺聆见父母问个不停,护短道,“怎么跟查户口似的,别吓到人家了。”

柏珩局促地摆摆手,“不会,不会的。”

贺聆笑着说,“以后有的是时间问,今天先到这里。”

两人跟贺聆父母告别,刚一掐断视频,贺聆一个转身,双手撑在柏珩脑袋两侧,调侃道,“四舍五入我们也算见过双方家长了,我想想啊,见了家长的下一步是什么”

他假意冥思苦想,柏珩圈住他的腰,红着脸小声提醒,“是订婚。”

贺聆眨眨眼,“原来小柏这么急着嫁给我吗?”

柏珩被调戏的说话都断断续续的,“我没有,这么说。”

贺聆趴在柏珩身上闷声笑起来,笑得胸腔都在发抖,他啵的在柏珩唇上亲了一下,语气满是宠溺,“笨蛋小柏。”

柏珩气鼓鼓地微微撅嘴,很不满意贺聆把他当笨蛋。

“生气啦?”贺聆晃了晃他的下巴,扬长音调说,“怎么办呢,可是就算小柏是笨蛋,我也好喜欢啊。”

柏珩高兴得眼睛亮晶晶的像是黑曜石,对贺聆的话深信不疑。

贺聆胡闹够了,从柏珩身上下来,走到餐桌前去切蛋糕,他把蛋糕的来历告诉柏珩,轻叹道,“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多关心家人,你哥那件事虽然做得不是很厚道,但也是为了你好,你不用因为我跟家里人置气,他们都很疼你。”

这是贺聆的真心话,柏家在爱护柏珩这件事上,绝对挑不出错来,他也从来都不觉得柏珩应该为了他一个认识不到半年的外人跟家里闹矛盾。

柏珩向来都很听贺聆的话,乖巧地点了下脑袋。

贺聆把精美的蛋糕切在盘子里放好,看着蛋糕上洁白的奶油,有点心猿意马的,问柏珩,“想不想尝试新吃法?”

柏珩跟他相处这些日子,多多少少能分辨出他语气的不同,脸蛋一红,涩声回,“想。”

贺聆端起蛋糕舔了甜腻的奶油,神色暧昧地盯着柏珩。

柏珩耳尖发烫,很快会意过来,将奶油吃了个干净,又期待地说,“还想吃。”

贺聆笑了笑,两人耳鬓厮磨,他气若游丝问,“这样吃好不好?”

红的脸,白的雪,红的果,气氛升温,凉气吹不去夏日的燥热,室内比屋外更要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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