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池杏翻车了

池杏没想到黑檀大巫真的存了从白檀身上取骨之念——

池杏在一旁已然惊呆:“祖宗……”

黑檀的刀锋仿佛下一刻就要刮破白檀养尊处优的细腻皮肤。

白檀像是被激活了,眼睛出现了神采,身体有了力量,那具瘦削的身体像是纸鸢那样轻盈地飘飞起来,极其容易轻巧地避过了黑檀的刀。

黑檀再次挥刀,堪堪擦过白檀的脸庞:“你的力量倒是不弱,怎么会被那个鬼娃娃抓了呢?”

白檀淡声回答:“我只是想知道,他是谁……我又是谁……”

说着,白檀眼中闪过不难察觉的痛苦,嘴唇哆嗦着紧抿住,好像吞了黄莲似的。

从在妖骨塔发现人骨、到黑明堑指出白檀不是人开始,白檀就预感到自己身上恐怕有着重大的、肮脏的秘密。

因此,当鬼娃娃出现的时候,白檀没有太过挣扎就随他而去,怀着的是探究的心情。

当真白檀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白檀心中的疑惑变成了巨大的痛苦。

诚如黑檀所言,心理咒术威力强大,却有一个致命的破绽——当中术者察觉到什么的时候,咒术就会出现裂纹。

这时候,只要什么东西轻轻一推,就能把这层看着密不透风实质脆弱不堪的窗纸捅破。

白檀理智回笼,冲破了大元老给他下的咒术——他想起了一切。

他想起自己是妖骨和人身构成的怪物,他想起了大元老是如何催眠自己的……

他还想起了,年幼的真白檀是怎么被送进深不见底的塔底,怀抱着一腔怨恨被钉在棺材里,不见天日。

大元老已经死了,真白檀无法报复他,便将恨意尽数归于这个“假白檀”:“你这个冒牌货,以我的身份享受荣光那么多年……也该把一切还给我了吧?”

白檀没想到自己居然是这样丑陋的存在,心神大乱,胸腔里充斥着对真白檀的愧疚,犹如一块巨石那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如此,他便任由真白檀将自己镇于塔下、盖上棺材,并没有作反抗。

池杏看着白檀一脸苍白,不忍地说:“白檀大巫,您别太……”

“我不是白檀大巫……”白檀自嘲地一笑,“我想起来了,我最开始的名字……叫做白沅。”

他不是白檀,他也不是江沅,而是白沅。

这是大元老一开始给他的名字。

黑檀听到他竟用“沅”字做自己的名字,眼神骤然一冷:“你算什么东西?”

“我是个什么东西,我自己都不知道。”白沅幽幽答道。

“是吗?”黑檀笑了,“我想也是,你一直误以为自己是神圣之子,没想到却是那样的怪物,一定很厌恶自己这副身骨了吧?不若交给我,我替你解决掉。绝对免你后顾之忧。”

黑檀的声音沙哑,语调温柔,仿佛呢喃着极友善的话。

白沅眼神微动:“你呢?你又是谁呢?”

在两次交手之后,白沅已经看出来,眼前这个“暗巫”绝非暗巫。

黑檀修长的手指拂过刀锋,笑而不答。

白沅说:“我应该知道你是谁了。”

黑檀似有了兴致:“哦?你不妨说说。如果说对了,我可以仁慈地留你的魂魄进入轮回。”

白沅轻声而郑重地说:“你是我命中注定的对手。”

这句话从白沅的薄唇里吐出后,白沅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迷茫的眼中突然聚焦,变得炯炯有神:“我是为了打败你而存在的。”

池杏惊讶地瞧着白沅。

在池杏的印象中,白沅永远软如烟水,但在这一刻,这烟水忽而化作了冰刃,有了锋芒,也有了形状,清凌凌地立在那儿,反射出凌厉的冷光。

白沅自降生起就茫茫然的,随波逐流,不争不抢,似乎在见到黑檀的时候,才突然有了一个具体的目标。

“我知道你,听说过你,从出生那一刻起,身边的人就一直在说你。他们谈论你的时候用的是厌恶的口吻,但却又带着不自知的敬畏。我就知道,你是特别的。”白沅说,“我要做的,就是战胜你。”

黑檀笑了:“凭你?”

白沅也笑了:“总得一试。”

池杏更加忧虑了,说实话,他现在对白沅和黑檀都有了感情,并不希望他们陷入你死我活的境地。

白沅现在伤病在身,黑檀也未完全恢复,俩人此刻对垒,只怕两败俱伤。

池杏正想着怎么缓和一下他俩的关系,就察觉到白檀的目光落到自己脸上。

白沅温柔地说:“你们先离开吧,免得伤着了。”

说着,白沅在虚空中划出一个法阵,将池杏和黑明堑双双送回家。

而在白沅的巫力碰触到黑明堑的那一刻,黑明堑就眩晕不已,眼睛闭上,随着法阵身体下陷,昏迷过去。

在醒来的时候,自然已是白明堑了。

白明堑眸色渐渐转亮,记忆却仍停留在昏迷前的那一刻。

随着他天煞之气越来越强,他醒过来的反应时间就越来越短。他越是快清醒,就越是能记得昏迷前的事情。

他甚至能记得,他在昏迷中间醒过来一次——非常短暂的一次清醒,没过一会儿,他就被一股力量拖入沉睡之中。

是什么力量呢?

白明堑将记忆再往前推,上一次昏迷前,他是在公寓里碰触了池杏散发的暗黑之力……

再上一次呢?不确认。但那个时候他是和池杏在一起。

再再上一次,他是在暗巫森林……

——

白明堑心中有了一个成形的猜测:那股致使我昏迷的力量就是暗黑之力吗?

白明堑从床上坐起来,环视四周,确认自己回到了与池杏的山居新房。

但他本来明明应该是和池杏在公寓楼里的……

他猫似的脚步踏在柔软的地毯上,不发出一丝声响。

将门慢慢推开,他顺着气味的索性走到了厨房,果然看到了池杏的背影。

白明堑眼瞳一缩:池杏的项圈……不见了。

作为咒煞的施咒者,白明堑是可以感应咒煞的存在的。发现池杏没有戴着项圈,白明堑便闭上眼睛,开启感应。

他能追溯到,项圈的咒煞启用了一次,但很快就被破解了——破解之法相当粗暴,就是直接将项圈毁掉。

“明堑?”池杏转过身,发现白明堑闭着眼睛站在门边,十分惊讶,“你醒了?”

白明堑睁开眼,沉沉看着池杏,缓慢点了点头,才问道:“我们怎么回来了?”

池杏说:“你昏过去了,我有点儿担心,就把你带回来了。想着如果你太久醒不过来,就给你找巫师看看呢。”

白明堑问:“你不就是很好的巫师吗?”

池杏噎了一下,苦笑说:“我也是一般般。”

白明堑参与剿灭暗巫邪教的行动中已久,因此已见过不少巫师,在他看来,池杏的巫术确实是一流的。但池杏却不这么认为。池杏真正接触过的巫师也就是大巫师、大祭司、白沅、黑檀以及那个神出鬼没的真白檀。

在这堆人之中,池杏觉得自己属于中等。

白明堑忽然说:“不如我们比试?”

池杏一惊,“为什么?”

“我在任务中会遇到很多暗巫师,平时如果能和暗巫师过招的话,应该对我有帮助。”白明堑给了一个很合理的解释。

池杏也不好推辞。

说实话,白明堑虽然遇到暗黑之力会变黑明堑,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变的,还是得超过一定强度的暗黑之力打入体内才可以达到目的。

白明堑一般做任务的时候,暗巫师基本上都摸不着他的衣角,就算偶尔击中他,也是不痛不痒。所以,除了在暗巫森林那一次,白明堑从未在任务中变黑尾巴。

池杏也是抱着“只要我不用力打中他,他就不会变黑,所以无所谓”的态度和白明堑开始了比划。

然而,一上场,池杏就觉得白明堑状态有点儿不对。

他怀疑是因为白明堑刚醒来、又或者是咒煞损害了他的精力、他未完全恢复,所以白明堑的行动比平常迟缓。池杏如果尽力打他,一定能打中。

但池杏又不能尽力打他,便也开始变得迟缓。

一猫一狗在比武场上互相放水,打得像是婴儿扑枕头一样软绵无力。

白明堑眼睛一眯:“你可以尽力。”

池杏嘟囔:“明明是你没尽力吧?”

白明堑笑了,动作骤然变快,闪电似的一扑,几乎将池杏按在爪下。池杏条件反射地用巫术闪躲,手中祭出妖骨棍,与白明堑认真地对抗起来。

白明堑出手极为凶猛,按照池杏原本的身体强度根本应付不来,他只好运用巫术给自己强化体力。

池杏的妖骨棍挥舞几下,划出一道弯刀似的黑色暗影——那是暗黑之力的形迹。白明堑看到这一击,竟不躲避,直站在那儿,等这道刀光加身。

池杏吃了一惊,忙跳过去将白明堑扑倒,避过了那一击。

白明堑神色不变,凝视着池杏吃惊的脸。

池杏讶异地说:“你为什么不躲?”

白明堑道:“我不躲也不会受伤。”

“虽然这么说……”池杏噎了一下,没说下去。

虽然那一击伤不了白明堑的筋骨,但会让白明堑变黑尾巴的。

池杏将这话压下,转而说:“也没有迎着攻击撞的道理。”

白明堑却说:“我倒想试试被你打的感觉,不如你再打我一下吧。”

池杏嘴角抽了抽:“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

“我也不会受伤,”白明堑问,“为什么不可以?”

池杏摇头:“我才不是那种会打老婆的狗呢!”

白明堑试探之下,越发怀疑,池杏是知道自己遇到暗黑之力就会昏迷的。

说不定,他之前的昏迷,也可能有池杏的手笔。

每次昏迷之后,池杏都趁着他没有意识去干什么了……?

怕不是去会见那只猫妖了吧……

想到这些,白明堑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池杏发现白明堑脸色不善,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白明堑的目光定在池杏的脖子上:“项圈呢?”

池杏心虚地摸了摸脖子,一下没说出话来。

白明堑也没有打算听他的解释,只缓缓说道:“你答应过的……”他的语气变得委屈起来:“从此之后只看我一个、陪我一起、除了我身边哪儿都不去……”

池杏握着白明堑的手,说:“我就是呀!我就只看着你、陪你,哪儿都不去!”

白明堑把头压在池杏脸颊旁,鼻子皱了皱:“那你身上为什么有陌生的气味?”

“!”池杏懵了。

忘了,都说狗鼻子很灵,但其实猫鼻子也不遑多让!

池杏去了黑檀老巢又去了妖骨塔,现在回来肯定一身混杂的气味呀!

这不是完全推翻了“他一直陪在明堑身边”的话吗?

但是……他真的一直和明堑在一起呀!

他没有说谎!

池杏现在真是百口莫辩,尝试着解释:“我……我确实一直和你在一起……”

池杏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迎上白明堑的目光,便骤然定住。

白明堑此刻的表情是池杏所未见过的阴沉,仿佛即将压低一座城的乌云,凝聚着大雨将至的低气压。

池杏一下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用说了。”白明堑伸手摩挲着池杏的嘴唇。他凝视着池杏的嘴,多么漂亮的一张嘴唇,又伶俐,总是能说那么多甜言蜜语,又能干尽谎言欺骗之事。

“你既然答应了只看我、只陪着我,我就当真了。”白明堑温声说,“就算你做不到,我也会帮你办到的。”

“帮我……?”池杏还没搞清楚这是什么意思,却感到一阵眩晕,霎时软倒在白明堑温暖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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