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掌控欲

衡城不似剑宗这般近,仇雁归可谓是避无可避,几天的路程硬是走出了几年的煎熬。

那蛊虫在手心蠕动的滋味过于微妙,刺客全身的感官都在疯狂叫嚣着,能稳坐不动全是靠着血阁磨炼。

仇雁归浑身紧绷,生怕这些蛊虫突然不听使唤,趁他不备钻进骨血之中。

整整三日,他都未能窥见其中玄机,对于蛊虫的恐惧渐渐麻木了。

仇雁归如今只好奇,少主平日里都将它们藏在哪了,他伺候少主起居,竟完全瞧不出个名堂来。

刺客兀自思索着。

但不等他深想,四周就嘈杂起来。

仇雁归轻轻揭开一点帘子。

人头攒动,整个小镇水泄不通,马车的速递都慢了下来。

不过也对,明日便是衡城一年一度的花灯节,许多人都慕名而来,瞧个热闹。

能看见这么多人,看来衡城将至。

不多时,身侧的响动愈发嘈杂热闹,风无意掀开帘幕一角,前方牌匾之上便是行云流水的“衡城”二字。

各色的花灯都已挂上,跑着嬉笑的孩童手上都捧着个小花灯。

“少主,到了。”仇雁归轻声唤道。

左轻越慢慢睁开眼,随手丢了个钱袋子给他,这才应声,“嗯。”

他们随意找了处酒楼,掌柜的询问几间房时,仇雁归思及少主此前的嘱咐,沉吟片刻,“一间上房,要热水。”

以主子的性格,必然是要沐浴的。

左轻越闻言赞赏的看了他一眼,仇雁归没有注意,跟着带路的伙计上楼。

左轻越一进门就坐下了,刺客体贴的为他沏茶,招呼着伙计将浴桶搬进来,关上门后又将屏风摆摆好,从包袱里取出少主的衣物,这才规规矩矩的道,“少主,已经准备妥当。”

左轻越起身,轻轻笑了,“还是雁归体贴。”

刺客闻言动作一顿,没有应声,只当是主子的玩笑话,立在一旁静候着,只是少主褪去衣物之际,他还是没忍住悄悄扫了一眼,可还没来及细看,就瞧见了少主劲瘦有力的躯体。

刺客一惊,赶忙收回视线。

他目光终究不太死心的扫过少主褪下的衣物上,没有任何异样。

所以 ,些蛊虫究竟是哪来的?

仇雁归百思不得其解,殊不知躺在浴桶中的人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好笑的歪了歪头。

“很好奇?”或许是舒适的缘故,左轻越的嗓音带上了一丝挠人的沙哑。

仇雁归瞬间回神,这屋子里统共就两个人,少主必然是在问他,他抿了抿唇,试探的回应,“……属下没有。”

少主没有立即说话,只听“哗啦”一声。

左轻越侧过身子打量他,直到刺客的耳尖通红,这才嗤笑一声,“糊弄我?”

“不就是好奇那些小虫虫哪来的么?”左轻越毫不委婉的戳破刺客的小心思,甚至恶劣的压低嗓音吓唬人,“你怎么知道,自己身上就没有呢?”

看到刺客僵住的背脊,左轻越愉悦的笑了,又自顾自的闭上眼睛,完全不考虑别人的感受,等到时间差不多了,他才出水。

刺客仔细的给他擦拭,半晌才小声的问,“少主,那些蛊虫……”

“想知道?”左轻越眼中闪过暗芒,看见刺客点头,他这才凑近了些,笑吟吟的吐出几个字,“你猜啊。”

仇雁归:“……”

仇雁归当即闭嘴,相当熟练的转换成哑巴刺客,对少主的刁难和恶意的作弄视而不见。

·

夜色侵袭而来,街头小巷挂满了花灯,窗扉半开着,恰好能看见外头盈盈暖光,像是不灭的萤火。

少主没有下楼用膳,也没有再刁难仇雁归,体贴的让他坐下一起享用佳肴,都是衡城的招牌菜品,但仇雁归吃的格外艰难。

他不太习惯和主子一同用餐。

他只是一个为主子卖命的刺客而已,怎能……

“不合胃口?”左轻越一双潋滟的眸子看着他。

“不是,没有。”刺客浑身写着煎熬,闻言动作一僵,他刚想说“主子用膳属下应当在身侧伺候”,嘴巴刚张开,突然脑中就浮现出少主那句似笑非笑的“我不太喜欢别人忤逆我”。

忤逆的结果就是他被捆在了床头。

仇雁归默了默,把话咽了回去,“……方才属下走神了,主子莫怪。”

“哦?”左轻越挑了挑眉,眼中划过一丝笑意,亲自给他夹了一块白斩鸡,看见刺客坐立不安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温和道,“乖,多吃一点,晚上你会很累。”

的确如此,仇雁归的佩剑未离身,倒了衡城后就一直警惕着,以防不测。

但不知是不是他想多了,总觉得少主这话怪怪的。

仇雁归犹豫道:“……是,多谢少主。”

少主笑的愈发美艳,仇雁归微微一愣后慌忙垂下眼,耳尖泛红。

少主真好看,若是性子在好些,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爱慕……

突然,刺客眉眼一凝。

他慢慢将目光定格在自己拿筷子的手上,果不其然,那里有一只奇丑无比的虫子。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手笔。

仇雁归忍着将它甩出去的冲动,闭了闭眼,“少主,您的爱宠怎么会爬到属下的手上?”

左轻越一脸无辜,似乎还有些为难,“啊,你喜欢的话……”

“属下不敢夺少主所爱。”仇雁归顾不上别的,将手伸到少主面前,神色有些惨淡,声音低低的像是在求饶,“少主,拿走吧……”

左轻越笑吟吟的目光划过刺客服软的面容,稍稍停顿了片刻,这才慢悠悠的将蛊虫收回来,微凉的指尖蹭过温热的手背,能感受到刺客僵硬的一瞬,像某种被扼住脖颈的脆弱生命。

左轻越垂下眼眸,兀自摩挲了一下还残留着温度的指尖,轻轻笑了笑。

是顽强鲜活的生命,被他牢牢掌控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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