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尾声

郁铎俯身靠在商场中庭的栏杆扶手上,看着脚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他在等江弛予,上个月他们一起买的精装房总算交房了,大件的家具已经陆续进场,今天他们相约来商场置办一点小东西。

郁铎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棠村刚刚落成的购物中心,分为 AB 两区,中间由一条空中回廊连通,他们的新家就在街对面的小区。

棠村的改造重建之后,名字依旧叫 “棠村”,为此特地保留了一些棠村历史久远的建筑,结合文旅地产,打造了一条文化街区。这座曾经的“城市伤疤” 摇身一变,共有十六栋住宅楼、两座商场、以及两幢 5A 级写字楼,成为了城北区最重要的大型综合体,城市商业新中新。

今天是商场开业的日子,隔壁 B 区的中庭正在举办热闹的开业典礼,任谁也没有想到,本该在典礼上慷慨致辞的开发商老板,这会儿正无所事事地混迹在人群里。

“郁哥?”

不过还是有人认出了他,郁铎的背后响起熟悉的声音,他应声转过了头。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中年男子,多年不见,他的脑袋秃了,人也发福了不少,上车穿着一件粗条纹的 POLO 衫,这幅打扮让他比实际年龄看上去大了好几岁。

“阿升?” 但郁铎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惊喜地往前迈出了一步:“好久不见,什么时候回来的?”

原来这个人就是早期和郁铎四毛一起在陈力手下打工的阿升,在郁铎独立出来带队后不久,赚到第一桶金后,就带着当时的女朋友回老家结婚了。

“郁哥,真的是你!刚刚我差点都不敢认了。” 在这里遇见郁铎,阿升也很高兴,他牵过身旁的女子,又弯腰将地上的一个小女孩抱在怀里:“这是我的老婆慧玲,这是我的女儿小雅。”

郁铎先是和慧玲打了声招呼,又逗了小姑娘两句,惠玲认识郁铎,有些腼腆地和他问了声好,小雅则是睁着滴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位陌生的叔叔。

老朋友难得见面,阿升提议不如找个地方坐下慢慢聊,奈何小雅年纪太小,在座位上坐不住,慧玲只得带她去儿童乐园玩,而郁铎和阿升就坐在外围,在一堆海洋球泡沫城堡的包围下,聊起各自的近况。

“有回来发展的打算吗?” 郁铎问阿升:“现在公司有适合你的职位。”

阿升刚回老家时,和郁铎他们还时常保持着联系,后来也许是因为郁铎工作太忙,又或者是生活圈没有交集,不知不觉间,出了逢年过节微信上的群发祝福,他们已经有好些年没有说过话了。

“算了吧,我现在在老家挺好的,有自己的小生意,全家衣食无忧。” 阿升望着不远处的妻女,对郁铎说道:“其实早年间,我的心态确实有一些不平衡,故意疏远了你们。看着你、四毛、大能哥都成就了一番事业,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有留下来和你们一起创业。”

听阿升说起这件事,郁铎苦笑着摇了摇头。每每忆起故人,他总是在想,自己当年带着他们做这件事,究竟是对是错。

“后来我想通了,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阿升笑着说道:“人活着哪有那么多如果,所以我想,在那个时候及时退出,对我来说也许就是一个最正确的选择。”

阿升正说着话,郁铎的手机突然响了,然后阿升就看到郁铎那双因为这个伤感话题而变得有些黯淡的眸光,在顷刻间就亮起了起来。

“我等的人来了。” 郁铎低头回了个信息,站起身和阿升告别:“以后有机会常见面。”

* * *

郁铎刚到商场入口,就看见江弛予倚着购物车,百无聊赖地等在门外。

今天一家国际奢侈品大牌的旗舰店正式入驻瑰湖旗下的高端商场,剪彩仪式上邀请了不少明星和社会名流。江弛予刚从现场回来,身上还穿着略微有些正式的西服,手里推着亮黄色的购物车,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

一见着江弛予,郁铎的脸上不由得就露出了笑容,加快脚步迎了上去。

“江弛予,有点本事。” 郁铎打趣他:“才不在我眼皮子底下这么一会儿,都和女明星传起绯闻了。”

今天还发生了一件乌龙,江弛予作为瑰湖的总经理,在品牌开业典礼上受邀和品牌方的高管还有明星一起参加了剪彩,后来不知怎么的,就被传成了其中一位女明星的男朋友,还说得有板有眼的。

郁铎已经在微信上拿这件事调侃他一个晚上。

“吃醋可以直说。” 江弛予见郁铎走来,朝他伸出手,无比自然地将他的手拢在自己掌心,拇指在他的虎口上蹭了蹭:“不是说好在商场入口等我?”

“刚刚遇见了个朋友。” 郁铎来到江弛予身边,故意忽略了他的前一句话,和他并肩往商场里走。

“哦?这么巧,遇见谁了?” 江弛予问。

郁铎道:“阿升你还记得吧,就是以前我们工地上的那个大高个。”

江弛予一本正经地说:“当然记得,你的小跟班之一,你们几个整天拉帮结派的,还故意排挤我。”

这都多久以前的老黄历了,郁铎被江弛予的小心眼逗乐:“少胡说八道。”

两人推着车,像一对再普通不过的情侣一般,一路走走停停边聊天边闲逛。这家家居商超品牌的东西对城市中产来说,显然是不够档次,当郁铎和江弛予作为两个生活上不讲究的资深土包子,看见什么都觉得适合家里用。

两个人从三楼溜达到一楼,很快就把巨大的购物车堆满,险些连后备箱都塞不下。

好不容易把买的东西运回新家,两人又花了点时间,坐在地毯上一起把沥水篮置物架之类的小玩意儿拼装起来。

等到一切都收拾完毕,昨天刚安装的烘干箱里,新买回来的床单也洗干净烘好了。

郁铎自告奋勇去阳台把床单收回来,扭头进了房间,还没来得及铺好,就连人带着床单,被江弛予一起扑上了崭新的大床。

床单刚从烘干箱里取出来,香喷喷、暖烘烘的,被郁铎这这么一压,瞬间就皱巴成了一团梅干菜。

“别胡闹,还没收拾好。” 郁铎作势就要身。

“我不管。” 江弛予将郁铎从传单里扒出来,细密温柔的吻就一个接着一个,落在了他的额头、鼻子、唇间。

一吻结束,江弛予的气息停在郁铎的唇间,“哥,我们有家了。”

“对啊。” 郁铎回望江弛予的目光,笑道:“我们有家了。”

“家” 对他们来说,曾经是多么遥远的字眼,每每站在街口,望着大楼上的成片亮起的灯光,郁铎总是在忍不住在想,这城市的万家灯火,什么时候才能有自己的一盏。

此刻壁炉里的火光正旺,身下躺着的是软绵绵的床垫,怀里抱着江弛予,客厅里的电视音量调得很低,正在播放着晚间新闻。

他所拥有的一切太过美满,以至于郁铎直到现在都没有什么真实感,总觉得明天一觉醒来,就会发现不过是一场梦,自己依旧孤伶伶地睡在工地的彩皮房里。

没由来的,他又想起了今天阿升说的话。

江弛予察觉到了郁铎的异常,捏住他的下巴,让他看向自己。

“走神?” 江弛予低头含住郁铎的舌尖,将他抱起按在床头,贴着他的嘴唇说:“看来是我今晚表现不佳。”

郁铎的眼尾倏地红了,他赶紧咬紧牙关,以免泄露出什么丢人的声音。他哪里还敢挑剔江弛予的表现,听说男人一过了二十五就只剩下半张皮,怎么在江弛予这里看不见半点这种的迹象,一个晚上能缠着他折腾好几次。

新家还没来得及安装窗帘,江弛予不敢闹得太放肆,一战结束后就抱着郁铎进了浴室,刚刚洗好的床单,又被团成一团,扔进了洗衣机。

郁铎长腿一伸,有些脱力地躺进浴缸,半眯着眼睛,任由着江弛予往他的头发上抹洗发露。

“今年过后,我们慢慢把公司的摊子收吧。” 江弛予持着花洒,仔仔细细地将郁铎头发上的泡沫冲洗干净,“头侧过来一点,水要进耳朵了。”

郁铎依言偏过头,将眼睛睁开一道缝:“你也这么想?”

“嗯。” 江弛予放下花洒,拿起一旁的毛巾,将郁铎的头发擦干:“与其将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不如激流勇退。”

地产发展快要到达瓶颈,这个行业也很快就要洗牌,将来会有大批房企倒下,如果能够选择在合适的时间放手,也是一种成功。

“这些年存了点钱。” 郁铎抬起头来,笑盈盈地看向江弛予:“现在家也有了,只要咱们不染上什么黄赌毒的恶习,这家应该也败不了。”

“提前退休之后,你想做什么?” 江弛予问。

郁铎想了想,回答道:“找个书读吧,然后再做点别的小生意。”

“唔,听上去不错。” 江弛予又往浴缸里加了点热水,转身走进淋浴房,简单给自己冲了个澡。

郁铎仰躺在浴缸里,玩笑道:“以后我不当大老板了,你可不要嫌弃我。”

“你更穷的时候我又不是没见过。” 江弛予从淋浴房里出来,身上带着湿漉漉的水汽。他来到边缘坐下,俯下身,捧起郁铎的脸,大剌剌地在他的鼻尖上亲了一口,笑道:“不管你是什么样,我都爱你。”

筹备新家是一个既复杂又繁琐的工程,尽管还有很多东西还没准备好,生活不大方便,但今晚两人谁也不想走了,将就着先住了下来。

新买的空调还没上门安装,但两人睡在一起,也不觉得冷。

身旁的江弛予已经睡去,郁铎替他拿掉盖在脸上的书,看他这个睡姿有些可爱,忍不住亲了亲他的嘴唇。

进入梦乡前,郁铎在心里想,明天又会是更好的一天-

正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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