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总监仔细看了看合作方发来的消息, 唯一能撬动嘴角的合作方，还只肯在边边角角里透露出一些蛛丝马迹。
对方说：“是这样的，虽然之前的合作很愉快, 但是我们也会因为一定的条件而对合作对象进行重新评估。比如说有些重要其他合作方的意见……最近联盟内那支新队伍的老板，跟RS是不是没什么合作呀？”
消息公示后, 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起来。
“萧隐到底什么来头？”
这下齐肃也有点绷不住了，他印象里, 萧隐确实是联盟内许多人都想要巴结的对象, 但是谁也没想到还能影响到商务头上。
他脸色有点白, 故作镇定地问道：“确认了吗？都这么说？我们没人招惹他。”
“再下去问, 这件事先不要往外传。”
会议室里一片沉闷, 从总监到商务经理，一个个都阴沉茫然。
RS背后的商业价值，配合国内运营，早已达到百亿级别, 除了游戏本身的全民普及度以外, 也离不开RS一直以来的商业模式。
不要说选手了, 业内都知道RS的报价有多高, 基本是同行同水平战队的十倍还要多, 但也因为他们一家独大, 没什么讲价的余地，品牌方还是如过江之鲫一样鱼贯涌来。
几个合作方暂时观望, 他们下季度的营收财报可就会非常不好看了。
“挖不到。认识的知情人也没有愿意说的。”
一个上午过去了, 商业部和齐肃还在焦头烂额地等消息, 最终也只等来了这个结果。
一般问到这个程度, 所有人大致也就明白了。
寻常人但凡能问到一些内容, 说明这件事情至少有可乘之机, 如果问都问不到，那么说明这件事已经超出他们能掌控的地方了。
电竞圈只是各行各业中非常小的一个圈子，即使现在新兴热度不低，但这也意味着极其容易被来自其他领域的影响，抽丝剥茧地撼动。
一个锤子砸下来，看起来五光十色、金碧辉煌的殿堂楼阁，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地碾碎。
合作商暂时撤离的消息被RS封锁了起来，但粉丝们却依然能够从各大品牌官网发现蛛丝马迹。
“这赛季他们要换代言战队吗？之前一直都是首页开屏，现在怎么连之前的宣传文案都隐藏了。”
“或许只是单纯到期了吧？还是说我们购买力不行？所以他们不续约了？”
也有粉丝惴惴不安。
剩下的人则说：“放宽心！这季度起码还有小云的人气之星代言，早就开门红了，用得着担心这个？”
RS内部则是一片阴沉。
训练室里和以前一样，所有人都寂静无声，气氛沉闷。
小云反复对着屏幕训练着一个闪Q操作，训练十次，失败九次，他长出一口气，随后用沾满冷汗的手拿起手机。
他的国内粉丝一夜暴增几百万，国外几千万。名气已经被推成了联盟新生代第一辅助。
那场一开四极限操作，今天还作为联赛无法复刻的高光场景之一，被送到了上亿玩家的首页。
本该欢欣鼓舞的时候，他却面色苍白，焦虑不安。
他反复地捏着指尖，重复着那个极难的闪Q，直到周教练发现他的行为，低声问道：“小云你在练什么？不是让你练习地母操作吗？这个英雄你以前从来没有练过，怎么突然开始用他？”
小云冷汗直冒，低着头，并没有说话，只是过了一会儿，把英雄切换成大地之母。
一切都是熟悉的，一切都在从前的记忆里。
小云的地母是容亦手把手教出来的，这个英雄每一个细节甚至精确到帧，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但正因为他记得如此清楚……他比任何人都清晰地知道，那个人对他的一切，有多么的了如指掌。
*
这一场比赛的预热，不知为何，联赛官方变得非常谨慎。
从前RS的每轮比赛都会大标题封面挂在各大网页版面上，唯独这次连宣传海报上都做了一些细微的调整——从RS主队的黑黄两色，一刀劈成两半，另一半则是属于VIT的银灰与蓝。
容亦以为自己会有点特别的感觉，但是到了比赛当天，他确实没有什么其他特别的感受。
他在战术和细节研究上有着多思多虑的强迫症，脑子转起来几乎不会停，这一周时间里，他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每天睡着的时间不超过五个小时。
灰猫和刺蛇一度担心他过劳死而想要把褪黑素软糖下入他的杯子里，倒是萧隐什么都没说，只是每天会在睡前帮他倒一小杯甜牛奶。
联盟里不会有谁比萧隐更清楚和尊重他的习惯，他们都是工作狂，对他们而言，手里的比赛就是最重要的。
对RS的重视和反常，其实就说明了他在某种意义上的较劲。
清晨，容亦照常第一个起床，下楼吃早餐。
和平常不一样的是，萧隐今天也起得很早。
容亦过去时，萧隐就已经端着一杯清咖啡，一边喝一边看赛事早报。
见他过来，萧隐抬眼打声招呼：“早。”
容亦回了一句“早”。
随后没有更多的话。
这是清晨之前难得的安静时光，因为等另外三个人起来之后，俱乐部里必定会是吵吵闹闹一番大混战。
刺蛇从昨晚就开始兴奋睡不着了，扬言要在和RS的交手中打出一个五杀。
容亦翻了翻几个社交平台。
这场比赛根本不用预热。
一个新入联盟的、萧隐手里的战队黑马，从B组出线后，第一把打到就是去年的国内冠军队，不用说就已经早有人聚拢关注，这场比赛恐怕还会有大量的媒体进行宣传和报道。
国外媒体和粉丝关注的是VIT的最新表现和国内排名；国内粉丝除了关心胜负外，剩下的点仍然在容亦身上。
容亦世界第一辅助的名号不是谁给他安上去的，而是他五年前实实在在地打上去的。
他和老队员打上世界第一时，创造的是辅助单人承伤/开团收益率/治疗量，三边第一。
至今他这几个数据，都在世界赛的王座上稳稳地停住，无人能够超越。
小云现在想上去，就必须面对他这座大山。
RS的粉丝们则铺天盖地讨论着“Easy不配”的问题：“Easy的三边纪录是五年前的了，那都是什么远古游戏版本了？还要拿以前的成绩来吹吗？”
一个标题为“五年了，联盟第一辅助位置也该换人了吧？上一个不是已经转中单了吗？”的帖子已经漂浮在各大论坛首页，被顶成了HOT。
VIT在舆论造势方面很低调。
这是萧隐和容亦两个人的意思，他们比谁都清楚地知道，德不配位必有后患。
“第一”、“唯一”、“世界级”的词汇，VIT的运营更是从来没有用过，在宣发上相当谨慎。
清晨八点半，所有人用餐完毕，乘坐俱乐部车辆前往联盟大楼。
VIT和RS主场都在本市，按照惯例不再分主客场，一起进入联盟竞技大楼比赛。
中午十二点的比赛，不到九点就已经有大量媒体和粉丝围在了竞技场附近。
这个场面下再怎么躲都会进入摄像头范围内，萧隐特意为容亦安排了一辆车，和普通工作人员一起走后边车库，在助理组的护送下进入联赛大楼。
只不过没想到的是，他反而是最先抵达赛场训练室的人。
站在大楼窗边往下看，休息日的街道马路被密密麻麻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
两边战队的粉丝们大多都提前好几小时等待入场，现场一片闪烁的灯牌与横幅，和媒体闪光灯一起，一片绚烂之景。
他进入训练室，轻轻坐下来，把自己位置上的耳机调试好，随后起身走到门前，指尖握上门把手。
就在这一刹那，他望见了对面训练室的人——经理齐肃、教练周山阳已经提前就位。他们推开大门往里走，正要进入RS训练室。
RS在联盟的训练室，一直以来都是固定的，也有粉丝戏称为“专属席位”。
因为就在本市，每次主场，RS的训练室都会被安排在观众席隔壁二楼的转角，靠右边，壁纸是油漆蓝色，已经半旧。
他曾经在对面的训练室里打了整整五年的比赛，他熟悉那个地方，甚至比自己的家还要了如指掌。
不是不甘心。
容亦下压手背，拧动门把手，将训练室的门关上。
萧隐他们一行人到达这里，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容亦已经启动了设备，安静地等待在训练室的最角落里。
其余四人也迅速进入状态，灰猫问了一句：“今天容队主指挥吗？今天可是我们第一场常规赛。”
容亦说：“你指挥，你BP。”
灰猫愣了一下。
所有人都以为这么关键的一战，对容亦或许有特殊意义，他几乎不眠不休研究了一整周，不就是为了打好这场比赛吗？
现在容亦居然仍然打算把这场比赛，当成普通的训练赛。
他伸了个懒腰，舒张白皙的手指，随后定下神，淡淡地说道：“你们三个人，感受一下国内顶尖教练的BP风格。”
“那这场比赛是……”
吾道孤下意识往背后看了看。
越过隔音房，外边是解说看台上被放大的声音，还有粉丝们此起彼伏加油的震天声浪，RS成员养精蓄锐，赛前狠话都已经放了出来。
RS没有提前录制赛前狠话，后勤组让他们现场录制。
容亦接过话筒，声音清淡：“训练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