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许清竹加班加到一半接到了商场送货人员的电话, 说是要来送家具,但困在楼下上不去,询问她在不在家。

她懵了几秒才意识到, 应该是梁适订的家具,问清楚之后,她才让对方在楼下等了十几分钟, 匆忙收拾了东西回家。

梁适买的东西不少, 许清竹也不知道具体要放在哪里, 就让送货人员把东西都堆在了客厅。

本身就不大的客厅顿时变得拥挤, 勉强留了个只能过一个人的过道。

许清竹就在这样狭隘拥挤的地方, 窝在沙发上继续加班。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 外边的灯在一瞬间点亮世界,沿江大桥上的车流穿梭不息,两岸的灯映照得水纹熠熠生辉,带着流动的生机。

哪怕是肃穆的深秋, 也让人觉得有活力。

许清竹开窗通了会儿风,顺带站在窗边赏了会夜景, 继续回到电脑前工作。

在工作前看了眼手机,已经八点半。

梁适提前和她打过招呼, 说是晚上有送别宴,应该会回来得晚一些, 让她记得吃饭。

但她不太饿, 全心贯注地进入工作之后就察觉不到饿。

直到外边淅淅沥沥地飘起了雨,空中涌起的水雾将整个世界都笼在雨夜之中,车辆行驶的速度放缓, 路边行人撑起大伞, 没伞的人在雨中狂奔。

雨势渐大。

已经九点多, 远远超过了梁适平常回家的时间。

哪怕是聚餐,也应该到了结束时间。

许清竹拿着手机在手中转了几圈,身子慵懒又随意地倚在窗边,细细密密的雨丝随着风斜吹入室,她身上的薄针织衫被吹起来,尽管单手将针织衫的两端捏合,但锁骨往上还露着一小片奶白的肌肤,被风吹得泛着凉意,带上一层浅薄的红。

思考片刻,她还是给梁适打了电话。

回来得再迟一些,这些家具就要在客厅过夜了。

结果就听到了梁适带着醉意的声音:“你谁?”

许清竹:“……”

//

许清竹问清楚了她们聚餐的地方,从玄关处拿了伞下楼。

从小区开到那边,车程二十分钟。

等她到的时候,店里已经空了一大片,和她一起聚餐的同事也就剩了三四个,都喝得晕了。

带着小孩儿的周莉没喝多少,所以负责给这帮喝醉了的同事叫代驾。

但因为下了雨,代驾并不好约。

忙碌了好一会儿,才算是把那些同事都送走。

梁适正坐在餐桌前,身体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怀里抱着一瓶还剩一半的啤酒,脸色驮红,就像是盖了一层厚厚的胭脂。

小朋友跟着熬不了那么晚,Rainbow早就困得厉害,蜷缩在一旁的椅子上已经睡了一觉,这会儿睡眼惺忪的,但看见许清竹以后依旧奶乎乎地喊了声:“许姐姐。”

许清竹在她脸上轻轻捏了一下,“回家再睡吧。”

Rainbow站起来揉眼睛,想要赶走困意,但小短腿跳到椅子下的那一瞬间,膝盖处一弯,差点摔倒。

还是许清竹手快扶住了她。

Rainbow的哈欠正打到一半,那如同紫葡萄般的眼睛泪盈盈的,看上去憨态可掬。

也只有这种时候,才会觉得她和其他小朋友是一样的。

她委屈地撇了撇嘴,轻哼一声,嘟囔道:“好困呀。”

周莉立刻抱起她,“我们马上回家,宝宝,上车再睡好不好?”

Rainbow的脑袋埋进周莉脖颈,软糯地应了声:“好。”

周莉看着纤瘦,但可以毫无负担地抱起几十斤重的Rainbow,且能保持匀称的呼吸跟许清竹对话,“那你就带小梁回吧,今晚真是抱歉,本身是给小梁办欢送宴,结果大家玩得没节制,把她给灌醉了,辛苦你来接。”

“没事。”许清竹浅笑,“你带着Rainbow回吧,我送你们出去。”

“不用了。”周莉推诿。

许清竹却已经给拉开了门,笑道:“走吧。”

周莉抱着Ranibow,一路走得平稳,许清竹负责给她们打伞。

细密的雨丝倾斜飘入伞下,Rainbow窝在周莉怀里,嘟囔了句:“下雨啦。”

“是的。”周莉温声回答。

许清竹打开后座车门,周莉将Rainbow放在车座上,Rainbow依旧撑着困意和许清竹告别,“许姐姐再见。”

“再见。”许清竹关上车门,周莉再次向她道谢。

等到送走了周莉,许清竹的后背已经被雨打湿。

为了不让小朋友淋到雨,刚才的伞檐都是落在她身上的。

松散的雨滴啪嗒落在她的背脊,猝不及防地落下来,将衣服打湿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但许清竹当时没顾虑那么多,她拽着肩膀处的布料松了松里边的衬衫,这才勉强好受一些。

她再次赶回饭店,有几个店员在窃窃私语,还有拿出手机偷拍的。

也不知道有没有拍到,反正看见许清竹进来以后,匆匆收起了手机。

而差点被偷拍的对象正懒散地窝在椅子里,嘴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那双漂亮的眼睛弯起来,怀里抱着酒瓶不撒手。

许清竹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清冷声线染着外头秋风的凛冽:“梁适,走了。”

梁适皱眉,仰起头看她,却因为被光线刺到,眯了眯眼睛,“你……”

喝多了酒的声音显得有几分晦涩喑哑,刚说了一个字就觉得嗓子难受,眉头皱得愈紧。

那头棕色的长发已经悉数散开,身上只余一件浅蓝色的衬衫,衬衫领口的扣子开了一粒,露出精致的锁骨,和漂亮的下颌线相连,那一带的肌肤都染着细嫩的粉色。

她们晚饭吃了辣,所以连带唇色都是殷红,唇上还残留着酒渍,在光的映照下波光潋滟。

许清竹伸出两指,在她脖颈处捏了一下,梁适轻声嘤咛,缩起脖子笑得迷人,“别……”

许清竹弯腰,别在耳后的长发垂下来,“梁适,把酒给我。”

带着橘子清香的发梢刚好划过梁适的鼻尖,她轻嗅,声音压得很低,痴痴笑:“你头发的味道,和我老婆身上的很像。”

许清竹:“……”

真喝多了。

许清竹没有和一个醉鬼计较,她去拿梁适怀里的酒瓶,结果梁适拼命护着不过,为了避免她的抢夺还把酒瓶往另一个方向拿。

还剩半瓶的酒液在瓶子里晃动摇曳,有几滴直接溅在了许清竹身上。

最明显的是她脖颈间的那一滴,摇摇欲坠。

冰凉的触感让许清竹感到不适,她正要抬手去抹,结果梁适低声说:“别动。”

那声音带着醉酒后的喑哑,听得人心痒痒。

只见梁适慢慢地仰起脖颈,靠近许清竹的脖颈,炙热的呼吸悉数吐露在她的肌肤上,烫得她整个人身体都有些僵。

许清竹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下一秒,那带着热意的舌尖儿轻轻划过她脖颈间的肌肤,灵活又轻巧地卷走了那一滴酒,留下了一片湿润。

梁适把酒液呑裹入腹,又抬起手,指腹轻轻地抹过刚才那一片湿润。

她看着许清竹痴痴笑,低声道:“好香呀。”

许清竹:“……”

她有一瞬间的迷失。

片刻后,许清竹恢复清醒,抬手在梁适腰间掐了一下,疼得梁适皱眉,“疼……”

许清竹斜睨了她一眼,“跟我回家。”

梁适抿唇,低敛眉眼,语调下沉,听起来不太高兴,“嗷。”

许清竹还当她真要听话乖乖放下酒瓶,结果她抱着酒瓶咕嘟喝起来。

……

梁适那浅褐色的瞳仁看上去像只狡黠的狐狸。

她说:“喝完这一点儿。”

//

许清竹把梁适从饭店带出来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出来以后看见下了雨,梁适还主动给许清竹打伞。

但她喝醉了,打个伞也是歪七扭八,许清竹不让她打,她还不高兴。

胡闹一番的结果就是两个人的衣服都湿了,回到车上以后,许清竹帮梁适系安全带的时候,梁适耸动鼻子,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

许清竹从她腿上爬起来以后捋了把头发,咬牙切齿地看向她,“以后再喝醉,我就把你扔街上。”

“街上?”梁适皱眉,“外头在下雨哎。”

“那就让你淋雨。”许清竹给自己系好安全带,给车里开了暖风,冷声道:“多淋点雨就清醒了。”

梁适脑袋搭在车窗上,缓缓摇头:“不要。”

许清竹轻哼,“由不得你。”

“你好凶。”梁适看向许清竹:“你还是我老婆吗?”

许清竹:“……”

几秒后,许清竹恶狠狠地威胁:“你要是再喝多,我就不是了。”

梁适抿唇。

在片刻的寂静之后,梁适望着窗外勾连缠绵的雨线,声音闷沉沉地:“你不是我老婆。”

许清竹:“???”

“我老婆很温柔的。”梁适说:“她很漂亮,还有很多人喜欢她,性格也特别好,能力还强,工作的时候可迷人了。就是……”

她顿了顿,“她每次头发都垂下来,我特别想给她扎起来,但……好像不能靠近哎。”

许清竹:“……”

“为什么不能?”许清竹问的时候,尾音上挑,很明显被愉悦到。

梁适摇头:“就是不能啊。”

“她又没有刺。”许清竹说:“你给她扎头发,她还会刺伤你吗?”

“不会~”梁适闭了闭眼,浅色瞳仁在不断变幻的灯光颜色中显得流光溢彩,“但就是不能啊。”

“为什么不能?”许清竹又问。

“就是不能。”梁适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许清竹:“……”

她真是疯了,跟一醉鬼拼命理论。

能理论出什么来?

许清竹彻底闭嘴,梁适也靠在车窗上合眼,进入浅眠状态。

夜晚的海舟市路上车水马龙,车辆汇入车海之中,朝着目的地前进,车内安静下来。

许清竹放了首舒缓的轻音乐,已经进入浅眠状态的梁适手指竟随着节奏跳动。

纤白的手指在腿上轻跳,就像在弹空中钢琴。

沿江这边雨下得要更大一些,回到家里时已经十点。

大抵是路上睡了一觉的缘故,梁适的酒稍醒了一些,已经可以跟在许清竹身后进电梯。

只是整个人还显得昏昏沉沉,没什么气力。

客厅里被各式各样的新家具堆满,连个落脚处都很难找。

梁适站在玄关处懵了几秒,眉头皱着问许清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买的。”许清竹将湿了的外套挂在玄关处,“你问我?”

梁适:“……”

“我买的?”梁适发懵,然后又在仔细地思考后低声说:“好像是我买的。”

许清竹:“……”

她现在只想让这个醉鬼去睡觉。

客厅内灯光昏黄,梁适脱下鞋子后弯腰把自己的鞋摆放工整,然后又要去脱许清竹的高跟鞋。

许清竹诧异地看着她,“你干嘛?”

“摆鞋子。”梁适说。

许清竹:“……”

“我不用。”许清竹推了她肩膀一把,分明用的力气很小,结果梁适却坐在了地垫上,而后仰起头看向许清竹。

许清竹:“……”

许清竹心情复杂,但还是朝她伸出手,想要把她拉起来。

结果梁适摇头,只坚定道:“我要摆鞋。”

许清竹:“……”

她没能拗过这个醉鬼,只能安稳地站在那里任由她弄。

哪怕刚从外边回来,夹着冷意的风也没能让梁适的手变冷。

温热的手落在许清竹的脚腕上,然后轻轻地抬起她的腿,另一只手脱掉她的高跟鞋。

许清竹的脚背很好看,在昏黄光线下还白得发光。

梁适忽地弯腰在她脚背落下一吻。

许清竹站在玄关处,手撑着墙柜,大理石铺平的放置台让她的手心冰凉,同时恢复了一些理智。

却忽然被梁适猝不及防的一吻给惊住。

温热的触感让许清竹直接尾椎骨发麻,整个人一软,差点倒下。

许清竹咬住下唇,手紧紧攀住墙柜,脚根本不敢乱动,怕弄伤梁适。

“你做什么?”许清竹冷声问。

梁适仰起头看她,眼中含笑,声音是撩人的哑,“老婆~”

许清竹:“……”

“你喝醉了。”许清竹说话时都有些慌乱,眼神不敢对视梁适的眼睛,“快去睡觉吧。”

梁适却抬起她的另一只脚,给她脱掉了高跟鞋,以同样的姿势猝不及防地吻在她白皙的脚背上。

“你做什么啊?”许清竹问。

那一瞬间,她的尾椎骨都在发麻,身体的全部力量都倚在墙柜上。

“不能厚此薄彼。”梁适低头揩掉她脚背上的痕迹,轻轻抚过,声音带着浅浅的笑意,“要一视同仁。”

“……”

原来厚此薄彼,一视同仁是这么用的!

许清竹背靠着墙柜,用脚踢了梁适一下,“起来,回去睡觉。”

“那你呢?”梁适问。

许清竹:“我也要去睡觉。”

梁适:“不一起吗?”

许清竹:“……”

//

许清竹站在厨房里给梁适泡蜂蜜水,搅拌棒在水杯中搅来搅去,让透明的水变了颜色。

刚才的触感总不合时宜地想起来,让她走路都不知该先迈哪个脚。

许清竹靠在冰冷的墙上,强迫让自己恢复理智。

总算是好了一些。

她去给梁适送了蜂蜜水,强行把窝在床上的梁适拉出来让她喝掉一整杯。

然后去厨房洗了杯子,又站在窗边放风。

感觉今晚她整个人都要炸掉。

刚才那一下给她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如果梁适继续,她似乎会没有反抗力。

大概是她的敏感点?

还是梁适吻完之后仰起头朝她笑的那个瞬间,宛若朝她的心口开了一枪。

一击即中。

她的两条腿酸软,就像是经历了一场令人疯狂的□□一般。

但事实上,不过是一个吻。

常会在电视剧片段中见到的吻。

可当其真实发生的时候,许清竹差点没招架住。

那一瞬间,她有想吻梁适的欲望。

却还是把持住了。

趁人家醉酒接吻,不太道德。

风吹乱许清竹的头发,这边的夜景要比浅水湾好看得多,单是看被灯光照耀的流动不息的水纹和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就能站在这里看一整晚。

许清竹的脑袋磕在玻璃上,冰冷的玻璃让她的额头获得片刻清凉。

借此来给自己那满是杂七杂八的脑海里降温。

在她脑袋轻轻磕到玻璃上的时候,一只手落在玻璃上,她的额头刚好落进那只温热的手里。

许清竹愕然,一回头,梁适站在她身后。

她本就站得懒散,整个身体都算是倾斜着,在她回头的时候,脑袋猝不及防地埋入梁适的胸里。

……还挺软的。

许清竹的第一触感让她犹疑了片刻,而梁适温声道:“舒服么?”

许清竹:“……”

她立刻离开,动作幅度太大,差点又磕到窗上。

还是梁适拉了她一把,结果又把她拉了回去。

……

许清竹整个人都被困在梁适怀里,她的身高在这个新换的房子里极具有压迫感,许清竹稍仰起头,唇畔擦过她的下颌。

梁适也低下头。

四目相对。

许清竹轻轻舔了下唇瓣,那粉色的唇上潋滟着波光,梁适缓缓地俯下身,却在落下那一吻时,将自己的手垫在中间。

许清竹吻在她的手背,而她的唇落在自己的手心。

梁适空下来的那只手将许清竹散落的头发撩到耳后,凑过去低声在许清竹耳边问:“我可以抱抱你吗?”

许清竹:“……”

她感觉耳朵在发烧,却又轻轻点头。

梁适的腰弯下来,双臂环住许清竹的腰,将她整个人都收进自己怀里。

许清竹的手臂也落在梁适纤瘦的腰上。

梁适看着外头的夜景,那还带着几分醉意的声音压低了问:“许老师,去看海吗?”

许清竹:“嗯?”

梁适笑了下,“我想去看海。”

许清竹:“什么时候?”

梁适:“就现在。”

//

梁适当时的声音太好听,以至于许清竹直接跟着她的决定走,根本没想过大晚上去看海是个非常愚蠢的决定。

而喝了杯蜂蜜水就已经没那么醉的梁适,提出看海这件事以后就拉着许清竹离开了家。

许清竹开车去往城郊的海边,梁适坐在车里跟着音乐摇头晃脑。

海舟市临海,有一整条海岸线,到了春夏之交是大热的旅游城市,所以在大晚上看海这件事情并不难实现。

只是有点……愚蠢。

当车子停在路边,一下车就听到海浪声,空气中弥漫着海的咸腥味时,风冷到稍不留神就会往你的衣服里钻,侵入你的身体,冻得人打寒颤时,许清竹觉得自己可能是个傻缺,是疯子。

是个陪梁适来疯的疯子。

而梁适根本不觉得冷,她甚至脱掉了外头那件黑色的呢子大衣,只穿一件浅蓝色的衬衫,长发被风吹得肆意乱舞,她跑到沙滩上,脱了鞋子站在海边,面朝大海。

白日里热闹的沙滩此刻空无一人,远处的探照灯明亮地照过来,梁适的影子落在沙滩上。

许清竹看着,总觉得她好孤独。

她站在那里,仿佛和世界格格不入。

顿了几秒,许清竹双手并在嘴边,大声喊:“梁适!”

梁适回头,风把头发吹得遮住眼睛,她单手把头发撩下去,看向许清竹的时候露出浅笑,“嗯?”

她那单薄的声音被海浪吞没,一波又一波的浪随着风卷过来,卷过来一堆海边生物,打湿了梁适的脚,甚至在浪潮大的时候,海水没过她的脚踝。

许清竹没听到她的回答,却也一路走到她身边,和她并肩而立。

许清竹问她:“为什么忽然想来看海?”

梁适抱着大衣沿着沙滩走,她问许清竹:“你的梦想是什么?”

许清竹一懵,侧目看向她,“你现在还醉着吗?”

梁适顿住脚步,她微笑摇头,和平日里的她相差甚远,“我不知道。”

许清竹知道了,半醉。

没之前那么疯了。

“那刚才的事情你还记得吗?”许清竹问。

梁适轻呼出一口气,“什么事情?”

许清竹:“……”

算了,她放弃。

就等着明天彻底醒酒后的梁适自己回顾吧。

许清竹将话题转到她刚才的问题上,“那你的梦想呢?”

梁适轻笑,“你耍赖,我先问你的。”

许清竹:“那就你先回答啊。”

梁适:“……”

梁适顿了顿, “好幼稚啊。”

“是你比较幼稚。”许清竹说。

隔了会儿,梁适踢了一脚沙子,她说:“我的梦想是拥有好多好多爱,我想让大家都喜欢我。”

许清竹忽地顿住,她看向梁适,“梁适,你小时候被绑架过吗?”

梁适也跟着她的脚步停下,转身和她隔着不远的距离相望,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什么意思?”许清竹问。

梁适抿唇,“我没有八岁以前的记忆。”

许清竹皱眉:“具体一点。”

“我不记得八岁以前发生过什么。”梁适说:“我记得齐太太,记得齐娇,但都是我在梦里想起来的,可我没有任何八岁以前的记忆。包括我原来的父母,我都不记得。他们在我八岁以前就去世了,我一直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

梁适忽地蹲下来,许清竹也陪着她蹲下。

这是许清竹第一次听她说在“那边”的事情。

其实一直都觉得梁适说她不是原来的梁适没什么实感。

现在许清竹已经忘记之前的梁适是什么样子了,也只记得“很坏”,很讨厌。

但现在的梁适完全不一样,其实仔细算算,也并没有过多长时间,但她已经完全适应了现在的梁适。

好似梁适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之前那个,不过是别人。

不是小时候和她一起被绑架的姐姐,也不是她想要嫁的人。

许清竹自己的事情比较忙,再加上她觉得梁适并没有很想提以前的事情,她也刻意压制了自己的好奇心。

所以从来没问过,也就无从得知。

喝多了的梁适分享欲好像很旺盛,她主动提及从前,提及一起长大的家人。

而许清竹并不是第一次听她说:“我想拥有很多爱。”

许清竹去看了那个电影,也曾听别人说过那句话。

但同样的语调,同样的尾音落下的音调,只有梁适是这样的。

那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会给许清竹极大的熟悉感,其余任何人说都没有。

甚至许清竹和她的心理医生讨论过这件事。

对方给她的建议是慢慢观察,如果有更多的小细节来辅证,那就说明两人是同一个人。

因为许清竹对于被绑架的那段记忆很深刻,尤其是对于救她的人,所以那段记忆格外鲜亮,不太会出错。

许清竹面对着她问:“那你爷爷奶奶是什么样的人?”

梁适忽地笑了,笑容里带着怀念和眷恋,“他们人很朴实,没什么钱,但挣到的每一分钱都想花在我身上。”

“我初中的时候去县城里参加跑步比赛,奶奶给我买了一双五百的鞋。”梁适说:“可能对你们来说五百不算什么,对现在的我来说五百也不算什么,但那个时候,五百是我奶奶要攒两个月才能攒到的钱。”

“还有爷爷,他特别凶,但他会骑自行车载我去很远的地方,会带我去捉蜻蜓,捉萤火虫,会拿着一副世界地图告诉我,世界很大,我不应该只停留在这里。”

梁适的眼里泛着泪光,她看向许清竹:“所以我在他们去世以后往大城市走,我做演员,想要让很多人喜欢我,因为他们曾告诉我,我一定会成为闪闪发光的人。”

许清竹抬起手,手心落在她侧脸。

梁适的脸稍动,在她的掌心里摩挲,“爷爷奶奶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看海,但他们没能看到,所以我来替他们实现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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