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女演员的身材很好, 小腹紧致得没有一丝赘肉,胸大臀翘,双腿纤长。

吊灯是暖黄色的, 折射出的一道道光线似飞转的流光, 处处透着暧.昧和旖旎。

一张床,两个人,四目相对, 声音已渐渐变了调。

应当拉灯的地方被导演全都拍出来,没有一丝遮掩。

从手指到嘴巴, 直至最后手牵手,在欲望中一同沉沦。

每一个细节都在说欲,但又表现得那么干净。

这大抵是文艺片的高境界。

拍摄的风格和梁适那天看的那部很相近,都是偏晦暗的色调, 两个人的爱极致又疯狂。

只是梁适那天晚上看的时候并未觉得什么, 今晚却觉得浑身燥热,从小腹处弥散。

她悄悄地往侧边看了眼,许清竹的表情平静, 捧着一杯牛奶轻抿。

莫名其妙地, 梁适就想到了电影里的情节——丫鬟舔了几口棒棒糖。

那之后呢?

之后是一个克制又绵长的吻。

许清竹的唇瓣丰盈, 在暖黄色灯光下显得很粉嫩, 但和那种小女生天然的淡粉色唇还不一样,更偏像玫瑰和草莓的混搭色。

她唇角沾染了一丝奶白色。

她自己也似有察觉,缓缓地伸出舌尖儿, 舌尖儿轻轻一勾,便把那奶白色的痕迹全部呑裹入腹。

梁适不自觉吞了下口水。

她僵硬地别过脸, 忽然觉得那样的舌尖儿应该很容易可以给樱桃打结。

……

梁适晃了晃脑袋, 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未免太下.流。

怎么可以YY许清竹?

但电影里正播放着如此露骨的内容, 她身侧还坐着一个冷美人,很难让人不起邪念。

梁适平常是不重这些 ,并不代表她可以完全摒弃掉生理需求。

大抵她是个君子,却还未进化到坐怀不乱的圣人地步。

她拿起遥控,手在颤抖,难掩尴尬地问:“要不还是关了吧?”

许清竹扫向她的手,“你抖什么?”

梁适:“……”

沉默两秒,梁适说:“这有点太露骨了。”

“你刚说得,如果这里面有什么,让我以艺术的角度去观赏。”许清竹又抿了口牛奶,表情淡定,“我觉得拍得挺艺术的。”

若是仔细听,可以听到她说话的尾音在抖。

且她捧着牛奶杯的手,重重地摁在牛奶杯上,指甲盖都泛了白。

梁适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幸好,镜头切了远景,变成了房间的空镜,只剩下两个女主连绵不迭,此起彼伏的喘息声在房间内响起,梁适松了口气,觉得这令人脸热的镜头终于结束了,可还未等她这口气彻底松下去,房间门忽地被打开。

……?

许清娅跑得气喘吁吁,声音还带着哭腔,“梁姐姐,停……”

她的声音和电影里的声音堆叠在一起,等她停下缓口气的瞬间,便听见了电影里女主角那释放欲望时满足的喟叹。

许清竹一瞬间愣住,连自己要说什么都忘了。

从脚指头尴尬到头发丝儿,头皮发麻。

她想憋着呼吸,结果没忍住,咳嗽了好几声。

梁适和许清竹都愣住,还是许清竹先反应过来,大方坦荡地问:“怎么了?”

许清娅:“……”

她用力地捂着嘴,把自己的脸都给揉变形了,立刻拉上门,囫囵不清地问:“不用管我!”

门被关上,房间内再次归于寂静。

却是一种诡异的寂静。

电影已经切了场景,Bgm也变得舒缓。

梁适和许清竹对上眼神。

许清竹侧身下地穿鞋,“我去看看她怎么了。”

梁适立刻把投影关了。

许清竹见状,还抽空问了句,“不看了吗?”

梁适:“……”

还看?

她偷偷擦拭额头上的汗珠,又将鼻翼冒出的细汗擦掉,“不……不了。”

说话都是忍不住的磕绊,颇有一种上课看花里胡哨的漫画被老师发现的尴尬。

不,比那个还尴尬。

起码在看漫画时并没有起反应,只是单纯地看,偶尔还会评价这主笔画得一般,单纯为了迎合男粉丝画的。

那只是一种羞愧以及被拎到大庭广众之下,自尊心挂不住的羞愤情绪。

而此刻她是在真情实感地代入,比那日刚穿来时被Omega的信息素吸引,想要标记她,和她共赴欲望盛宴还要难受。

起码那只是身体上的折磨,只要忍受一重就好。

但这是身和心的双重折磨。

梁适看了眼空了的床,轻呼出一口气。

做人呐,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不过……管家为什么要买这种片子?

真的是!

梁适擦了汗,又去上了个卫生间。

身体被勾起了欲望,却没有得到缓解,她上卫生间的时间都稍稍长了些,顺带平复心情,再次站起来的时候,腿根还有些软,迫切渴望想做些什么。

她拧开水龙头,将水温调到最冰冷,洗掉手心的潮热后,又洗了把脸。

思绪总算回归理智。

冷水并未让她潮红的脸色尽数褪去红晕,耳廓还残留着一丝刚刚动过情的痕迹。

梁适照着镜子,不由得苦笑。

图什么啊?

她以后再干这种事就是猪!

许清竹倒是清心寡欲,对她放心了,但她呢?

她被勾得不知如何是好,却又做不了什么。

梁适当下决定,以后要看电影一定去电影院,且看动画片。

绝对不看爱情片。

顺带,还有悬疑片。

什么鬼啊。

为什么悬疑片的尺度都这么大?

这不科学。

梁适的心情稍微平复下来之后,又下意识挠了挠手背,手背上密密麻麻的红疹子似乎都在提醒她——她过敏了。

梁适撸起睡衣袖子,发现胳膊上也都是密密麻麻的红疹,是密集恐惧症患者看到会害怕的程度。

甚至她锁骨以下的地方也都有,不过不似胳膊和手背上如此密集。

这些小红疹发痒,起初不疼,但这会儿被挠的久了,那块皮肤是刺痛的。

梁适皱着眉,思考自己今天吃了些什么。

她自己是对青椒过敏的,所以她从来不会碰。

她吃了青椒后和这种情况差不多,所以她怀疑自己是否在不经意间吃了青椒。

但她快速地回忆了一整天吃过的东西,没有青椒。

所以她又怀疑是晚上游泳池里的水导致她过敏。

有些游泳池的水源不干净,或是水太冷,也会导致过敏。

梁适打算去涂点药膏,观望一下,如果明天还有这种症状就去医院。

一般来说,她身体的自愈机制还是不错的,以前吃青椒过敏,身上起的红疹比这个多多了,连脸上都有,也都是睡一觉就好了。

这会儿夜深了,她也不想打扰别人。

因为手背火辣辣的,她便又打开冷水,冲洗了一下手背。

等到擦干净手才走出卫生间,结果就看到许清竹靠在门口,抬起三根曲着的手指,打算敲门。

梁适后退半步,和她隔开安全距离,然后侧着身出门。

许清竹上下打量她一番,低声说:“你袖口湿了。”

她声线清冷,漫不经心说出来的话尾音还带着几分娇媚,不过单纯的一句话,却让梁适心里千回百转。

梁适低咳一声,“洗了个手。”

两人如今虽同睡一张床,但也是戒备状态,许清竹每天的睡衣都是长裤长袖,甚至偶尔脚上还有穿双袜子,说是保暖。

梁适怕许清竹觉得她图谋不轨,每日也是长裤长袖,纵使她个人更喜欢穿睡裙。

但她偶尔做了噩梦,睡姿也会不似平常,睡裙很可能被推上去,如果再因为热踢开被子,那很难说清是否故意露出来给许清竹看。

为了避免误会,她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今天许清竹的睡衣是灰色的,而她是黑白条纹。

都是丝质睡衣,延展性很好,也很丝滑,就是洗漱的时候不方便,即便挽上去,只要动作稍微大一点,就会掉下来沾上水。

许清竹那双眼漫不经心地扫过她,从上到下,目光定格在她的手上,“你洗得够久的。”

含了那么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梁适低咳,佯装镇定,“还……还行。”

她说着侧身走出卫生间,“你去吧。”

许清竹说:“我不上。”

梁适:“嗯?”

“那你找我有事?”梁适问。

许清竹点头,“对,楼下停电了,你得找人来修一下,不然明天冰箱里的东西全坏了。”

“好。”梁适痛快应答,却又顿了下,“你是不是在门口等我很久?”

许清竹想了想,看了眼墙上挂着的表, “也不算久,三分钟。”

梁适:“哦。”

那就好。

“主要是我也不敢敲门。”许清竹随性地说:“怕你在做什么,被我打断。”

“我能做什么啊。”梁适一边说着一边给管家打电话,“我就是上个厕所。”

“那只有你自己知道咯。”许清竹无所谓地耸耸肩,拉开门往外走,“毕竟你袖口都湿了。”

梁适:“……”

梁适下意识顺着她的话回道:“要真做什么,三分钟也出不来啊。”

许清竹挑眉,那冷冷清清的目光扫过她的脸,又扫过她的脖颈,而后停在她的手上。

梁适下意识把手往背后一缩,又为自己辩解,“我的意思是,我就单纯地上个厕所,什么都没做。”

许清竹拉长了声音:“哦~”

略带阴阳怪气。

梁适低咳一声,一本正经地解释:“刚刚看的不就是个普通电影吗?我还能因为它去做什么?我又没被影响。”

说到后边她自己都心虚,但还是佯装冷静。

她不能怂。

许清竹敷衍地点点头,“对的,你很厉害。”

“是啊。”梁适看她那敷衍的表情,忍不住为自己正名道:“不是,你得信我。”

许清竹:“我信你了啊,我也没说什么吧?”

梁适:“……”

你是没说什么。

但你的眼神明显就在透露着——你刚刚在卫生间肯定是做了点儿不能播也不能说的。

梁适这辈子没受过这种屈辱,她气急败坏地道:“我就不是那三分钟的人!”

许清竹:“……”

她不过脑子,下意识地回了句,“那你几分钟?”

梁适:“……”

气氛一瞬间变得尴尬。

梁适抿唇,尴尬到天灵盖都快起飞了。

而许清竹低咳一声,她正想说:“其实我也不是很想知道”,结果刚说了两个字,一向佛系地,前半生常在各种事情上让步的梁适丝毫不退,反而绷着脸,倔强地说:“等我下次试了告诉你。”

许清竹:“……”

她别过脸,“再说。”

梁适沉默。

她在想,有没有什么河可以让她跳下去冷静一下?

//

楼下突然停电把许清娅吓了个半死,主要是她还在看恐怖片。

这才导致她哀嚎着跑到楼上求救。

结果听到了一些不该听的。

许清娅深感愧疚,在管家把楼下电路恢复之后,她目光不断在站位离得老远的梁适和许清竹间打转。

等到管家带人离开后,她立刻道:“梁姐姐,你们继续。”

梁适脸一热,“继续什么啊?睡觉了。”

许清娅厚着脸皮,“继续为人类的延续做贡献啊,现在国家生育率这么低,你们作为新婚妻妻不得负起责任吗?”

梁适:“……”

这帽子也扣得太大了吧?

“我发誓,这次就是天塌了,地震了,我都绝不上去打扰你们。”许清娅说:“我要是上去,我立刻跑去乌江自刎。”

许清竹瞟她一眼,“能不能说点正经的?”

许清娅理直气壮,“我这怎么就不正经了?要不……”

她灵机一动,咚咚咚地跑到厨房,几秒后拿了两瓶酒出来,“你们刚刚被打断的性致拿这两瓶酒恢复一下?!”

许清竹:“……”

“你还记得自己是个未成年吗?”许清竹无奈。

许清娅挺直腰杆,“当然了,我才高中。不过许清竹,你这人有偏见啊,我初中生物就学过人体构造,高一已经在学基因染色体了,况且,性教育是现在必不可少需要普及的知识,不然Omega的得病率只会越来越高,很多就是谈性色变,才会让我们国家的生育率逐步降低。你们作为合法妻妻,怀孕生子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为什么说我不正经?”

许清竹:“……”

这个妹妹从小就能言善辩。

许清竹向来说不过她,她只觉尴尬,在许清娅胳膊上拍了一把,“就你话多,赶紧去睡觉,大半夜还在看恐怖片,你不被吓谁被吓?以后少给我胡说八道的。”

许清娅捂着胳膊,不满地瞪许清竹,把那瓶酒塞许清竹手里,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你这个人真过分,明明自己在做不正经的事,还不让我说……”

“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害羞啊?”许清竹无语,“像个女孩子行吗?”

“谁说女孩子就不能讨论这些事的?”许清娅说:“你们领了结婚证的,只要不在公众场合做一些露骨的事情,关在房里想做什么做什么的好吧?”

她说着把另一瓶酒递给梁适,“梁姐姐,不要害羞,加油哦,给我造小外甥女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许清竹:“……快滚。”

许清娅撇嘴,“啧。”

她临回房间还在给梁适加油,“梁姐姐,冲!”

梁适:“……”

许清娅回房间以后,客厅都安静了不少。

主要是两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终还是许清竹先说,“我先回房间了。”

梁适随后跟上。

许清竹走了几步,忽地停下回头,梁适差点被刹住,一脚踩上去。

她慌张地缩回脚,眼神飘忽,“怎么了?”

许清竹把手里的酒递给她,“放回去吧,谢谢。”

梁适抱着两瓶酒又回到厨房。

她身体的不适感愈发严重,大抵是因为红疹引发的,身体似是在被什么东西往下拽似的,沉重得很。

连脑袋也开始昏昏沉沉。

她回房间的时候,许清竹正靠着床刷手机。

见她回来,许清竹还问:“你还好吗?”

虽不知她为什么这么问,梁适还是点头,“还行,就是有点困了。”

“那睡觉吧。”许清竹把手机放在床头,如同一尾鱼般滑入被子里。

刚才在房间里和在楼下的旖旎感都消失殆尽。

梁适在上床前先关掉了床头的灯,房间陷入昏暗,但在她上床后又打开。

许清竹问:“怎么了?”

梁适只觉喉咙干涩,声音已不太清明,眼睛也睁不太开,却还强撑着说:“很想有点光。”

“你真没事?”许清竹已转过身来,隔着一床被子,宛若隔了一条楚河汉界的两个人对视。

梁适感觉看许清竹也是朦朦胧胧的,她脑袋昏沉,觉得耳边似有小蜜蜂在叫,嗡嗡嗡的,便抬起手随意地搭在额头上,声音缱绻,带着几分轻软的撒娇,“我就是有些困。”

“你确定吗?”许清竹说:“你的手背起红疹了。”

梁适眉头微蹙,将手转了个方向,把手背那一面落在额头,声音依旧软软的,“没事的,过敏了。”

许清竹:“……”

她将过敏说得轻描淡写,似一点不在意。

许清竹之前在楼下就看到了,起初也是不在意的。

本来梁适喝牛奶就过敏,但她是个习惯早上喝牛奶的人,刚结婚没多久,因为她早餐给梁适准备了牛奶,梁适宿醉之后没看清,喝了一口后吐出来,很凶地说了她一通,还说不让这个家里出现牛奶。

即便她当时只喝了一口,也起了一身的红疹,除了脸之外的地方无一幸免。

不过也就是些红疹,隔了一天便褪下去了。

万没有现在这么严重。

梁适面色潮红,许清竹想看下她的手,但刚伸过去就被梁适拨开,她将自己的手背压在身下,咕哝着说:“太丑了。”

略带些孩子气。

许清竹看着她,目光里多了几分探寻和无奈。

可以确认的是,梁适确实因为喝了牛奶而过敏。

许清竹伸手探向她额头,滚烫。

“你发烧了。”许清竹立刻起身,“去医院吧。”

梁适正燥热,她捏了下耳垂,然后捂住耳朵,“不去。”

她声音很低,身体的不适感让她声音染上几分委屈,“睡一觉就好了。”

“这样烧下去,会烧成傻子的。”许清竹已经从柜子里取出了她和自己的外套,“起来,我带你去医院。”

“让我睡会儿。”梁适并不想动。

她的意识其实已经有些昏沉了。

这症状来得很快,从接触到松软的床之后,她的身体就像是落入深海之中,不停地下坠。

而她的意识无法抵抗身体的沉重。

许清竹推了推她,“梁适,起来。”

说着去扶她,结果她身体软趴趴的,以许清竹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扶不动,偏她还说:“真的,让我睡会儿就好了。”

她艳红的嘴皮子微动,如果不凑近了听,根本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许清竹折腾了好一会儿,这才认清事实。

她将梁适重新放回床上,出门对着楼下大喊,“许清娅。”

几秒后,许清娅慌慌张张地跑出来,“干嘛?着火了还是地震了?”

许清竹:“……”

“上来,帮我个忙。”许清竹说。

许清娅错愕,一边走一边絮叨:“大半夜的你干嘛啊?这么大声音不怕把梁姐姐吵到吗?再说了,你俩不为制造人类下一代而发奋努力,喊我干嘛?我又帮不上什么忙。”

许清竹:“……”

她冷冷道:“鸭子死了就剩嘴了是吗?”

许清娅:“……那我要是鸭子,你是什么?鸭姐姐?”

许清竹:“闭嘴。”

许清娅跟着许清竹一进房间就看到趴在床上的梁适,动也不动,而且脸偏向阳台,看着像……死了。

她心一惊,“许清竹你干嘛了?不会是杀了人喊我帮你抛尸吧?你这也太过分了,我的天呐,我要大义灭亲,立刻报警!”

许清竹:“……”

良久,她幽幽道:“你们年级的人都是傻子吗?”

许清娅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怎么会让你这样的人得第一?”许清竹真情实感地发问。

许清娅:“……”

她翻了个白眼,回怼道:“天赋。”

“快点过来帮忙。”许清竹说:“她过敏了。”

“过敏?”许清娅立马跑过来,“这么严重?吃什么了?”

“牛奶。”许清竹淡定地说,顺势给梁适费力地穿上外套。

“牛奶?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人对牛奶过敏吗?”许清娅一边帮着许清竹扶起梁适,一边连珠炮似地说:“那刚才梁姐姐在楼下还很淡定,她不知道自己对牛奶过敏吗?而且这种程度的过敏,基本上一次就会长记性啊。”

许清竹沉默。

两人扶着梁适下楼。

许清娅走到门口时忽地顿住,语气严肃又认真,“姐,所以你知道她牛奶过敏,还让她喝了?”

许清竹:“……”

她不过也是想测试一下而已。

谁知道梁适真的什么都不记得,很平静地喝下了那杯牛奶。

“姐。”许清娅生气地质问,“你为什么不拦着她?过敏严重会死人的。梁姐姐要真的死了,你这就是谋杀懂吗?”

许清竹清清冷冷地斜睨过去,没解释这件事,冷声道:“你扶着她,我去开车。”

许清娅:“……”

//

已是深夜。

白色保时捷在宽敞的大路上疾驰,很快抵达医院。

许清竹在去的路上就给赵叙宁打了电话,今天正好又是赵叙宁值夜班,所以一进医院,赵叙宁就已经带着人过来,直接把她送到了急诊中心。

经过检测是重度过敏,从而引发的高烧。

赵叙宁先给她打了退烧针,又给她输液开药。

忙活完一切已经半夜两点,就连医院也安静下来。

许清竹给许清娅在附近酒店开了间房,考虑到她明天还要上学,让她先去休息。

许清娅看了眼病房,对许清竹的冷漠行为表示谴责,“冷血动物!”

许清竹:“……”

她没有为自己的行为辩解,只让许清娅赶紧离开。

许清娅不信任地看向她,“你不会想赶走所有人,然后悄悄把梁姐姐捂死吧?”

许清竹:“……”

她冷淡地扫了许清娅一眼,声音清冷,“杀人犯法。”

许清娅轻哼,“你记得就好。”

许清娅离开医院之后,许清竹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发呆。

起初是在思考,梁适为什么会过敏?

之后渐渐开始相信,失忆会让一个人的性格大变。

然后又在脑海中推翻自己最初的想法,只觉得这不是同一个人。

梁适以前身上从未出现过好闻到令人舒服安心的气味。

但事实又证明,这确实是梁适。

不过是之前碰到脑子,失忆了。

脑海里的两个小人不断打架,打到最后,许清竹的思绪便开始飘散。

成了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状态,只是单纯发呆。

一直到赵叙宁查完房过来。

赵叙宁给她递了瓶水,“还在想梁适的事?”

许清竹这才回神,她接过水喝了一口,把自己的猜测说给赵叙宁听。

赵叙宁看向她,“之前不是说好了么?不管她是谁,只要一切正常就行,反正你也打算离婚了。”

许清竹沉默片刻,“但我太熟悉以前的梁适了,所以当她现在只要做出一个举动后,我总会不自觉去对比。这可能和我的好奇心有关,我总觉得这事儿太离奇,哪怕我想和她熬完这段日子就离婚,我也知道她的事情和我没什么关系,但躺在一张床上,每天会产生无数交际,总会忍不住去好奇。”

“那你现在怀疑什么?”赵叙宁开门见山地问。

许清竹沉思后,重重地叹了口气,摇头道:“我不知道了。”

事实证明,梁适喝牛奶依旧会过敏。

她还是从前的梁适,除了性格大不相同。

“放过自己不好么?”赵叙宁说:“干嘛逼着自己去想一些难以理解的东西,反正最后也是要分道扬镳的。”

许清竹抿唇:“她带给我的冲击,比我想象中更大。”

“所以你喜欢她?”赵叙宁挑眉,语气有些不可思议。

许清竹立刻否认,“我又不是疯了。”

“那就好。”赵叙宁稍放心些,“我以为你会义无反顾地踏入同一条河流两次。”

许清竹:“……”

她苦笑了下,“不可能,我现在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工作上了,明辉是我外祖父的心血,我不想让它就此没落。”

“那你公司还顺利么?”赵叙宁问。

许清竹点头,“有些小问题,但能克服。”

“那就好。”

气氛忽然沉下去。

隔了许久,许清竹捋清楚了自己的思绪,才和赵叙宁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第一次见到梁适是在我五岁那年,对吧?”

赵叙宁点头,“那会儿你们被绑架,你和梁适一起逃跑。梁适回来之后有一段时间很不正常,大家也没在意。”

尤其是她,一点儿都没放在心上。

就觉得梁适疯了。

那会儿甚至还有点高兴。

许清竹说:“那年我五岁,梁适七岁,我们被绑架的时候,她照顾了我很多,甚至在野外给我烤过番薯,还鼓励我要好好活下去,说生活一定会变好的,因为我们一定会拥有很多爱。”

赵叙宁安静地听她讲。

而许清竹也沉浸在了那段回忆里,清冷的声音带着几分缱绻。

“我当时觉得这个姐姐很奇怪。我们明明被欺负的那么惨,那些人用鞭子抽我们,扇我们耳光,还拽着我们头发往地上磕,磕出一个又一个血印子,有一个小朋友就那样被磕死了,流了很多血。”

说到这里的时候,许清竹的声音在抖。

很明显,她又想起了那年的惨状,可她在克制自己的情绪。

她还是第一次跟除了她的主治医生之外,提起绑架案的细节。

赵叙宁显然也察觉到了她的异样,皱着眉温声提醒,“如果你觉得难受,可以不必说,否则一会儿你……”

“没事,我可以控制得住。”许清竹轻呼了一口气,继续刚才的话,“我还亲眼看到,有一个小朋友的手指被剁下来,然后扔去喂大狼狗。而梁适因为常常在笑,绑匪看她不顺眼,一巴掌打过去,然后直接掉了一颗门牙。”

赵叙宁听得,心里都有点窝火。

大抵是因为梁适寻常太嚣张跋扈,所以根本没办法把她和当年的绑架案联系在一起,也没办法去共情她所遭受的痛苦,但此刻听到许清竹这么说,赵叙宁忽然想起来那段时间的梁适。

那是她们刚认识不久的时候。

赵叙宁是插班生。

她通常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所以对外界发生了什么也不关心。

只知道班里有个被绑架的小女孩儿,回来以后常常胡言乱语。

她根本没往心上去。

但有一天,她放在桌上的漫画书被撕碎,她非常生气,结果一扭头看到自己另外半本漫画书放在那个小女孩儿的桌上。

而小女孩儿还在不停地将纸撕成长条。

赵叙宁上前就和小女孩儿厮打在一起。

小女孩儿就是梁适。

当时大家都说她是疯子。

正常人和疯子是没什么话好讲的。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疯子开始拉帮结派,开始变得嚣张跋扈。

所有人都不觉得有问题。

因为疯子就是嚣张跋扈的。

赵叙宁从记忆中抽丝剥茧,也没发现有什么蛛丝马迹。

她继续听许清竹讲。

“即使这个姐姐很奇怪,但我依旧觉得她很温暖很善良,她笑起来很好看,我愿意去相信她。”许清竹说:“我们结婚那天,我有和她提起小时候被绑架的事情,她什么都没说,仿佛以前从不认识我一样。”

“还有,从我们认识以后,她的笑容一直都是阴森森的,一点儿都不像我小时候认识的那个人。我也安慰过自己,是我们都长大了,所以忘记了,人也变了。可最近……”

她顿了顿,“我开始频繁地在她脸上看见熟悉的笑容,笑起来的弧度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所以你怀疑她是你小时候见过的那个人?”赵叙宁问。

许清竹摇头,“我不知道。”

正因为判断不出来,所以她才会事无巨细地把过去讲出来,想让赵叙宁这个更理智的人帮忙判断一下。

“只是我的感觉。”许清竹说:“我莫名会在她身上看到一种熟悉感。”

赵叙宁:“……”

“这确实很难办。” 赵叙宁说:“我连她的DNA都验过了,她就是梁适。”

两人都是理科生,偏理性思维,所以对没有科学验证的事情不会相信。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她有双重人格?”赵叙宁说:“你还能讲出一些不同的事情吗?”

许清竹想了想,将她长大后认识梁适的所有事都说出来,包括她那些阴晴不定的瞬间。

她偶尔会待许清竹极好,带她去高档餐厅,给她送空运的玫瑰花,亲昵地喊她老婆宝贝甜心,但她同时也在外面和别的女人如此,她会不停地出/轨,有时会装一装,但有时连装都不装,最过分的一次是带女人回家,就在她们新婚的房间里。

那个女人问她,“我是不是比你的Omega妻子好多了?”

她在床上用各种甜言蜜语哄着对方。

当时许清竹站在外边,全都听到了。

她忍了四个月。

其实她从未奢望过梁适会改,只是觉得商业联姻,梁家给了许家那么多钱,让明辉珠宝得以苟延残喘。

那她便让着。

她第一次将自己婚后的生活讲给赵叙宁听,赵叙宁当下听得便握紧了拳头,“你当初为什么不说?她都已经混蛋成这样了,你还在为她遮遮掩掩?”

“也不算吧。”许清竹苦笑了一下,“只是觉得没必要让你们跟着我一起伤心。”

赵叙宁:“……”

许清竹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太久,她很快换了话题。

而赵叙宁在听完她说的那些之后,沉默良久,有些不太确定地说:“她有可能是双重人格,或三重人格。”

“从她那天醒来后,一直都是维持这个状态吗?”赵叙宁问。

许清竹点头,“是的。”

“按理来说,多重人格是一个长期的精神疾病,每个人格之间的关系都不一样,有的是因为受到创伤,分裂出一个人格来保护自己,有的是为了逃避一些事情,所以将自己堆积的坏情绪分给另一个人格。目前在医学研究史上,人格分裂最严重的达到了32个人格,精神类疾病都是需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所以我也没办法给你确切的答案,到时候你问一下顾医生可能更好。”

许清竹重重地叹了口气,“生活还真是喜欢给我出难题啊。”

“那你就这么原谅她了?”赵叙宁问,“我以前觉得她可能只是玩得野,但……”

那也太野了。

在这个圈子里,外头玩也算很正常的事情。

尤其是和自己门不当户不对的人结婚,常常都是外边养几个,家里老婆不闻不问。

但像梁适这种,刚结婚就把女人领到家里,直接踩着老婆自尊去放纵的。

也是圈内少有。

除非两家有世仇。

但很明显,没有。

甚至当初是梁适主动追求的许清竹。

“我没原谅她啊。”许清竹耸耸肩,“她对我什么态度,我就是什么态度。我现在属于寄人篱下,所以能友好合作就合作,不能的话我就搬出去。你也知道,我家情况现在不理想,我爸妈一定不会赞成我离婚的,所以没必要和她闹僵。”

赵叙宁听得目瞪口呆,她忽然诧异,“那你到底有没有爱过她?感觉你说放下就放下了,一点儿都不伤感的。”

许清竹:“……”

她沉默片刻之后,平静地反问,“你会对一个情绪极度不稳定,刚结婚就出/轨,常在家暴边缘的人有感情吗?就算结婚前我曾喜欢过她,但在我们结婚之后,慢慢就放弃了。”

其实都谈不上来是哪一个瞬间让她不喜欢了的。

可能是梁适新婚之夜就去和别的女人睡觉,也可能是梁适生气时掀了饭桌,把所有的菜都弄在地上,甚至想要求她跪在碎了的盘子上时,还可能是梁适把她手机拿走,不允许她和外界联系,试图让她当困在笼里的金丝雀时。

但最后击垮她内心防线的是,梁适在她发情期时藏起了家中所有抑制剂。

她不想死。

这是最后的底线。

从前那些,只要她不对梁适抱有期望就不会对她产生过多伤害。

她就安安稳稳的度过这一生。

反正人不一定是要爱情的。

于她而言,亲情、友情是要重于爱情的。

她也曾在某个瞬间对梁适抱有希望,但梁适亲手将这些都打碎了。

大抵是因为夜深了,许清竹聊起这些比平常更放得开。

她说:“我偶尔会想,如果当初我没和她结婚有多好。”

“这样她就一直是我记忆里美好的样子,起码还给我留了一份希望。”

//

梁适醒来已是翌日晌午。

连着阴了好几日的海舟市难得出了大太阳,将病床上的她照醒。

她的记忆停在了躺在床上睡觉的时候,这会儿看到陌生的环境还吓了一跳,再仔细辨认,发现是医院。

好巧不巧,还正好是她刚穿来时的那个病房。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梁适也没了之前的拘谨。

她看了眼手背,密密麻麻的红疹在渐渐退散,却不像她以前那样,睡一觉就完全消失了。

右手手背上还有一条白胶带,应当是刚输过液。

她的手机就放在床头,摁开屏幕,发现没有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上边显示已经12:11分。

正当她思考要不要给许清竹打个电话的时候,赵叙宁穿着白大褂走进来,随性地打了声招呼,“醒了?”

“嗯。”梁适的态度依旧温和,“我睡了多久?”

“十几个小时吧。”赵叙宁说:“主要是过敏引起的高烧。”

赵叙宁给她测了下/体温,“体温已经恢复正常,等身上这些红疹消了就能出院了。”

梁适问:“我是因为什么过敏的啊?”

赵叙宁瞟她一眼,“这你问我?”

梁适:“……那不然呢?”

赵叙宁:“……”

“你自己昨天接触了什么都忘了?”赵叙宁反问。

“就睡前喝了杯牛奶,还有,昨天落水了。”梁适说:“天气挺冷的,直接掉进游泳池,我怀疑和那个有关。要不你给我测个过敏源吧。”

“测出来的也只是一种物质,并不能帮你完全规避掉你过敏的东西。”赵叙宁说:“所以我们一般不建议患者做这个,如果你想做,我也可以安排。”

梁适:“……”

“不过你是对牛奶过敏的。”赵叙宁说:“你昨晚摄入牛奶过多,所以最好多观察一天再出院。”

“明天能出吗?”梁适问。

“差不多。”赵叙宁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随后就见梁适眉头皱起,不知在思考什么,她难得好心提醒,“许清竹去送她妹妹上学了,开了你的车,应该过会儿回来。你饿的话,我让护士给你去食堂打份饭吃。”

梁适想都不想地说:“算了吧。”

赵叙宁:“嗯?你不饿?”

梁适:“……饿。”

赵叙宁轻嗤,“跟我客气?”

梁适犹豫后,还是选择说实话,“我没和你客气,你们医院的饭太难吃了。”

赵叙宁:“……”

她翻了个白眼,冷声道:“饿死你活该。”

其实梁适只是坐在那儿反思。

她为什么能理所当然地把原主的身体当成自己的?

自己对牛奶不过敏,却不知道原主过敏啊!

她忽然就明白,昨晚许清竹那犹豫、探寻、打量的目光代表了什么。

许清竹是知道原主对牛奶过敏的,但没有拦。

……

挺好的。

梁适觉得自己在拿生命“以证清白”。

这下所有人都会觉得她是失忆了,而不是换了个人。

但笑不出来。

她差点……死啊。

在她心情复杂地思考问题时,赵叙宁用着一点儿都没起伏的语调说着调侃的话,“不到十天,你已经进两次医院了,是打算在我们医院办年卡?”

梁适:“……”

她沉默片刻,“希望这次出院以后,不再踏入贵宝地。”

//

梁适昨晚还在觉得自己未雨绸缪,害怕许清竹第二天有事而导致任务逾期,但没想到最后关头,竟然是她进了医院,因为不能见风,买好的电影票也浪费了。

而许清竹在送完许清娅后,回来又去楼上看了白薇薇。

白薇薇的状态不算太好,陈流萤出去工作了。

她一个人坐在病房里看书,比以往安静很多。

许清竹陪她聊了会儿天,但不管说什么,她表情都淡淡的,看上去颇为忧郁。

许清竹还问她和陈流萤分手没有,她也只是沉默片刻,轻轻摇头。

许清竹皱着眉,很想告诉她陈流萤并非良配,如果不是真的已经爱到无法分开的地步,建议还是快刀斩乱麻比较好,不然到时候不好收场。

一个是经纪人,一个是艺人,本来职业相差就悬殊。

再加上陈流萤刚出道没多久,营销的“全网第一御A”人设又被人踩,不断出现反对声音。

再加上此次经纪人跳楼事件,她的口碑一路下滑,都觉得她是靠着不正当手段出道的。

白薇薇住院,工作室不给力,没人能应对那些黑营销,陈流萤的资源也在流失。

长此以往,两人肯定是会再次闹矛盾的。

上次且还没发生什么,陈流萤就已经对白薇薇大吼大叫,如果之后她们还在一起,这些东西就会像一根刺一样,慢慢地膨大。

让谁心里都不畅快。

但许清竹看到白薇薇脸色苍白,精神不佳,便没有提,只是安慰她,“你好好的就行。”

“你呢?”白薇薇反问她,“梁适有没有因为上次的事欺负你?”

“没有,她欺负我干嘛?”许清竹说:“她让我以后别去华悦国际了,那里有太多我们不知道的潜规则。还说如果要去,记得喊她。”

许清竹顿了下,“不过以后应该也不去了,我之后查了下,那里确实不是什么正经地方,以后你也别去了。梁适查了那个导演,他很多部作品都是营销出来的,还有他的作品大多是华光集团投资的,而梁适和程苒绝交了,你作为我朋友,去了之后可能也会受牵连,或者被针对,程苒那个人心眼很小。”

“所以你说,咱俩上次出事是因为梁适吗?”白薇薇很快地捕捉到了这话里微妙的地方,“因为梁适和程苒绝交,所以程苒把咱俩当靶子来发泄她的愤怒?”

“啊?”许清竹愣了,“我没这么说啊,上次不是你们谈合作才去的吗?而且我也算是你叫去的,跟程苒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但你说,程苒会因为梁适针对我们。”白薇薇皱着眉,语气冷下来,“上次那件事我不相信和她没有关系。”

许清竹摇头,“目前没有查出来太多有关联的地方,但我们吃一堑长一智,以后这种场合能不去就不去了,就算去了也不要喝太多酒,不然……”

她轻呼出一口气,“如果那天晚上梁适和赵叙宁没有及时赶到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还不如不赶到呢。”白薇薇眸中闪过一丝厌恶,压低了声音说:“太恶心了。”

“什么?”许清竹走了下神,没听到她的话。

白薇薇立刻调整状态,身子往后倚,闭了闭眼道:“我累了。”

“好吧。”许清竹看她实在疲惫,便起身道:“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嗯。”白薇薇应答得敷衍。

许清竹原本想把所有话都咽下去的,但看着白薇薇这样的状态还是担心,忍不住迂回地问:“薇薇啊,你真的很爱陈流萤吗?”

“还行吧,怎么了?”白薇薇立刻用锐利的目光刺向她,“你也是来劝我分手的吗?”

“没。”许清竹先下意识否认,随后捕捉到关键词:“也?还有谁?”

“赵叙宁啊。”白薇薇勾唇冷笑,“分明不喜欢我,分明忘不了前任,却还要站在上帝的角度来劝我,她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啊?她是在把自己当救世主吗?”

许清竹:“……”

她觉得白薇薇的状态很不对劲儿。

“薇薇,你和赵医生之间有什么误会吗?我感觉你是不是……”许清竹话还没说完就被白薇薇打断,“误会?呵。”

许清竹皱眉,“薇薇,你别激动,我只是随口问一下。而且我觉得赵医生没有……”

“你觉得?”白薇薇狠狠瞪了她一眼,“许大小姐,你可以不要什么时候都用你觉得吗?你感觉那么厉害,怎么还嫁了个人渣啊?谁都知道她出轨玩女人,把你当佣人似的使唤,我劝了你多少次,你怎么就不离婚呢?你能不能用你那精准的感觉来感觉一下,现在的梁适是装的还是真的?”

“薇薇……”许清竹怕她受刺激,不敢再说话。

结果白薇薇冷笑一声,“你真以为梁适现在是变好了吗?她跟你说你就信啊,你的感觉什么时候有用过?你自己明明都过得一团糟了,为什么还来管我?”

“我没有啊。”许清竹无奈,耐心地解释道:“你的梦想是做一名出色的经纪人,但当你和艺人恋爱的时候,你很难保持专业上的理智,以前你和我说过的,你说你一定不会和艺人谈恋爱,但现在……”

“如果你真的很爱陈流萤,我不会劝你们分手的,你的人生是要自己去经历的,我没有资格去指手画脚。”

“呵。”白薇薇听得眼睛红了,且眼里满是晶莹,眼泪凝成珠子掉下来,她又抬起手背擦掉。

许清竹慌了,立刻上前道歉,“抱歉薇薇,我说错话了,你别哭啊。”

她扯了几张纸,坐在床边给白薇薇擦眼泪,但被白薇薇推开。

“许清竹。”白薇薇冷笑道:“你想骂我就骂我,没必要这么阴阳怪气的吧。”

“我没有……”

“对,我是和艺人恋爱了,违背了我的职业准则,但陈流萤起码对我好啊,我给她做的所有规划她都听,她在一步步前进,她从来不会因为我不跟她上床就去找别的女人。你的感觉那么准,那你为什么要嫁给梁适那个人渣啊?”

“你真以为她是改好了吗?她之前哪次不是这样的?狠狠欺负了你再把你哄回去,一次又一次。你现在内涵我在指手画脚你的人生是吗?是我太愚蠢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许清竹稍有些无措,她坐在那儿给白薇薇递纸。

白薇薇没接,直接躺下,“我不用你假惺惺。”

“没。”许清竹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会怪你啊?我知道你是为我好的。”

“出去,我不想听。”白薇薇冷声道。

许清竹轻吐了口气,沉声问道:“薇薇,我能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吗?”

她不相信白薇薇会无缘无故变成这样。

“你为什么要知道?反正你喝醉以后会断片,什么都不记得。再说了,是你爱着的梁适把你救出来的啊,你又没什么损失,这不就够了吗?你就是想过来高高在上嘲笑我的吧?”

“怎么会?薇薇,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吗?”许清竹说。

白薇薇忽地坐起来,斩钉截铁地说:“是。你一直都这样,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是高高在上的小公主,大家都爱你,你长得好,有人追,所有人都在保护你,满意了吗?”

许清竹:“……”

她后退一步,心头酸涩。

“许清竹,你就虚伪。”白薇薇狠狠地斥责她,“我让你和梁适离婚的时候,你不离,现在轮到我了,你就来劝我和陈流萤分手。你连梁适那种人渣都能忍,怎么就偏偏对陈流萤有偏见?起码她爱我啊。”

“我对她没偏见。”许清竹说。

“你分明就是见不得我好!”白薇薇说:“你不是想知道我那天发生了什么吗?好啊,我告诉你。”

“那天赵叙宁闯进来的时候,我已经被一个Alpha剥掉了衣服,一丝不/挂,我发情期,像条狗一样地躺在那里,我甚至在求她,求她和我做,她欣赏着我可怜的哀求,赵叙宁揍了她,所以我又只能去求赵叙宁。我他妈像个什么啊!”

说到最后,白薇薇情绪已然崩溃。

许清竹抱住她安慰,“对不起薇薇。”

“你走。”白薇薇一把推开她,力道过大,直接把许清竹推到地上。

“滚。”白薇薇说:“我不想再看见你。”

//

许清竹从白薇薇病房里出来以后看见了赵叙宁。

赵叙宁苦笑着看她,“去吃点东西吗?”

许清竹擦掉眼泪,和她一起下楼。

说不难过是假的。

她当初和白薇薇是关系好到可以吃一个冰激凌的关系。

许清竹的婚礼上,白薇薇是唯一的伴娘。

她和赵叙宁坐在咖啡馆,久久不能言语。

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这几天情绪一直比较激动。”赵叙宁说:“那天的事情对她影响很大,有几天她一直在做噩梦。”

“我不知道那天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许清竹丧气道:“我也不知道原来在她心中,我是这样的人。”

清高,虚伪。

这些只会在她的众多追求者口中出现的词汇,有朝一日出现在她闺蜜口中。

“所以那天,薇薇只是没受侵犯,但并不意味着什么都没发生。”许清竹问。

“嗯。”赵叙宁点头,“她好像不太能接受自己发情期的状态,主要是陈流萤太在意了,陈流萤会和她说,她那样的做法辜负了陈流萤的爱,觉得她太可耻了。”

“这是……”许清竹皱眉,“陈流萤在说什么啊?分明这件事薇薇才是受害者。”

“所以白薇薇会变成这样。”赵叙宁喝了口咖啡,身子往后一倚,声音疲惫,“她觉得全世界只有她是无辜的,这样她才不会有那么重的愧疚感。”

哪怕那天其实是她自己为了给陈流萤拿资源才去的华悦国际。

哪怕因为她,她的闺蜜也差点被侵犯。

“我和梁适查过了。”赵叙宁说:“白薇薇和那些人一开始就约在华悦国际,而且是白薇薇提出来的。给你发的那条短信是导演发的,不过是在程苒的命令之下。所以,白薇薇……”

她顿了顿,“并不无辜。”

许清竹被这消息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尤其刚刚才经历了那样的场景。

良久,许清竹只能苦笑,“她真的好爱陈流萤啊。”

赵叙宁没说话。

“所以她是一直都很讨厌我吗?”许清竹喃喃地问。

但这个问题,赵叙宁给不出答案。

赵叙宁轻叹一口气,望着窗外如梭的车流,低声说:“或许吧。”

//

梁适和许清竹没能看成电影。

周日这天,她们一直待在医院。

许清竹看了一下午的书,但只翻了十页,情绪低迷。

梁适去问了赵叙宁才知道,原来是因为和白薇薇吵架。

梁适便没去打扰她。

于是……附加任务逾期,扣除1幸运值。

周日晚上,系统那诡异的机械音再度响起:【宿主,这样下去,您猴年马月才能积攒够幸运值啊,连这么简单的任务都完成不了。】

梁适:“……哦。”

系统:【请不要对小统阴阳怪气哦。】

梁适:“……哦。”

系统:【请下次继续努力,完成任务!】

梁适:“……知道了。”

大抵系统也感觉出了梁适的无语,说了几句便下线。

翌日许清竹去上班,梁适留院观察。

她本来想请假,但一时不知该和谁请,还是许清竹提醒,她才想起来上班第一天,孙主编是把她归到编辑组的。

于是她准备和编辑组组长请假,结果发现没有对方的号码。

……

只能作罢。

这还是梁适穿过来以后过得最清闲的一天。

上午输了两瓶液,又测过体温,中午是赵叙宁帮忙带的饭,青椒牛柳。

她看到以后先迟疑了一下,因为她以前因为过敏,一直对青椒这个东西敬谢不敏。

但现在,原主的身体是对牛奶过敏的,对青椒并不过敏。

所以她没办法喝牛奶,便坏心思地吃了很多青椒,看得赵叙宁皱眉,“你喜欢吃青椒?”

梁适点头:“还行。”

不过是报复性地想吃罢了。

下午三点,赵叙宁换班,给她带了一杯咖啡。

梁适受宠若惊,却还调侃道:“赵医生,面冷心热。”

赵叙宁扫了她一眼,“能办出院了,你是等许清竹来办还是自己办?”

“我自己办吧。”梁适说:“等她下班都不知道几点了,到时候你们医院工作人员已经下班了。”

赵叙宁又等着她办了出院手续。

办了出院后,梁适问赵叙宁,她现在适不适合去探望白薇薇。

赵叙宁摇头,“不太合适。”

就连赵叙宁,现在都不怎么上顶层了。

其实那些在白薇薇看来很大的事情,对赵叙宁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她是医生,大学时就看过很多人的衤果体。

只要进了医院,就只有病人。

哪怕对方是她的朋友。

如果连这一点职业操守都没有,她还做什么医生?

她也理解白薇薇被催动发情期,会需要身体上的慰藉,所以并不觉得羞耻和可笑。

但白薇薇不这样认为。

赵叙宁试图解释,但白薇薇并不想听。

她只能冷处理。

再说多些,白薇薇还会觉得她同情心泛滥,愈发敏感。

梁适问过之后,便也作罢。

赵叙宁又问她最近有没有和程苒联系,梁适也摇头,“感觉这个人和人间蒸发了一样,那天梁家晚宴,她也没来。”

“或许做了亏心事,跑了。”赵叙宁刚值完班,搭了梁适个便车回家。

梁适在送她回家的路上闲聊了几句,发现赵叙宁确实不似表面那么冰冷。

她也有分寸,只随意聊聊。

问的内容大多和她职业相关。

遇上感兴趣的,赵叙宁便多回答几句,遇到兴致缺缺的,她便懒懒散散地敷衍一下。

倒是赵叙宁忽然问她小时候被绑架的事情。

梁适只知道许清竹因为幼时被绑架留下了PTSD,但对于原主是否被绑架过,完全不清楚,但也不能说不知道,只能无奈地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看得出来,赵叙宁对这个答案大失所望。

不过赵叙宁建议她有空时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包括精神方面。

梁适觉得她这人还蛮有意思,临下车前和她加了个微信。

于是两分钟后,赵叙宁给她那唯一的一条朋友圈点了个赞,并评论:好好做人。

梁适:“……”

//

晚上梁适没有让佣人备饭。

她吃不惯这家佣人做的饭,口味偏甜,再加上她闲着,便下楼打算自己做意面吃。

做之前还发消息问许清竹,【你晚饭吃什么?】

尽管之前两人说过,对方加班可以不必等。

但梁适向来没有吃独食的习惯,以前她助理偶尔留宿她家,她也会给助理做一份。

不过许清竹大抵在忙,没有回。

她便自己吃了。

吃过饭后,她待在客厅里看电影。

客厅里电视很大,而且画质清晰,她这次没有信任那些电影的标签,真打开了一部动画片看。

是这个世界里独有的,叫《兔子不哭》。

她看着名字新奇,封面那只兔子画得还蛮可爱,便点开看。

有那么点儿暗黑系童话的味道。

一直到八点多,许清竹才回来。

她一脸疲态,看梁适在看电影,打了个招呼便换鞋上楼洗漱。

在她上楼时,梁适问:“你吃过饭了吗?”

许清竹说:“还没。”

梁适:“……”

“要吃什么?”梁适说:“晚上我吃的意面,冰箱里还有一些意面酱,要不给你煮一碗意面?”

“可以。”许清竹声音都有气无力地:“谢谢。”

“没事。”梁适说着去了厨房。

许清竹回房间卸了妆,简单洗了个澡,出来以后一边擦头发一边打算用手机看提案,结果一摁发现关机了。

关键她连什么时候关机的都不知道。

她将头发擦到半干,给手机充了电,然后下楼。

楼下传来了饭菜的香味,惊醒了她的味觉。

原本还不觉得饿,但闻见饭香味儿一下子就觉得腹内空空如也。

“做好了。”梁适已经坐在沙发上继续看她的动画片,“你赶快吃吧,再放会儿面就凉了。”

“好,谢谢。”许清竹去吃面。

她吃饭的素养极好,哪怕是吃面,也不会发出动静,且吃得也不慢。

吃完之后又去洗了碗。

吃人嘴短。

她也不好意思一吃完就继续上楼忙工作,于是和梁适寒暄几句,“今天谁帮你办得出院?”

“赵叙宁。”梁适说:“她现在好像蛮喜欢我的。”

说完一顿,立刻纠正道:“也不是那种喜欢,就很正常的,朋友之间的喜欢。”

许清竹轻笑,整个人便放松下来。

她感觉梁适是有种魔力在的,总让人不自觉变得轻松。

“那她以前对你是什么?”许清竹问。

梁适说:“以前你不知道吗?当然很讨厌我咯。”

她讪讪地摸了下鼻子,“我刚醒过来的时候,她吓唬我说,把我的腺体给剜了。”

许清竹目光扫过她的耳朵,“想不到赵医生还有这么幼稚的时候。”

“她本来就挺幼稚。”梁适说:“今天上午我看到她值班的时候在看樱桃小丸子。”

许清竹:“……?”

良久,她看着电视上蹦蹦跳跳的兔子,幽幽道:“所以你是被她传染的吗?”

梁适:“……”

她轻咳一声,“偶尔回归童真也挺好的,现在一些大人拍得片子,不太适合修身养性。”

最后四个字咬得极重,似是在点名道姓前天晚上看得那部电影。

许清竹听明白了,轻笑一声没说话,坐在那儿陪她看了会儿小兔子。

随后问她,“你要用书房吗?”

梁适摇头:“我今天都没上班,没有工作,你用吧。”

许清竹客气道:“好的,谢谢。”

回家不到一小时,许清竹说了三四声谢谢。

听得梁适怪不得劲儿的,尽管她自己也是个十分客气礼貌的人,但那是因为在一个所有言行都会被无限放大的环境里,她必须得维持那些莫须有的礼貌,有时参加一个活动,十分钟可能就得说十句谢谢,少说一个可能都会被网友看见,然后恶意截图说你不礼貌。

不过在家里她向来不怎么说。

她揉了揉耳朵,温声商量,“这家也是你的,你想用哪里就用哪里,不用和我说,也不用和我说谢谢。”

“行吧。”许清竹也没再和她客气,“那我今晚征用了。”

“好。”梁适又叮嘱了句,“不用加班到太晚。”

她说完,许清竹已经关上了书房的门。

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见。

梁适的目光继续投在电视屏幕上,可爱的粉色小兔兔还揪着自己耳朵卖萌,央求妈妈给她买漫画书。

梁适脑海中忽地闪过了什么。

——漫画书。

糟糕!

许清娅那天给她的那本小说还在书房桌上放着呢!

她立刻跑到书房打开门,结果看到许清竹正捧着那本封面花里胡哨的《和女总裁的甜宠日常》在看,并且是以一种很认真的姿态。

梁适:“……”

她立刻道:“这是你妹妹落在书房里的。”

“她给你的?”许清竹说:“让你学习?”

梁适:“……”

几秒后,梁适诚实点头,“我还没看。”

“别看了。”许清竹说:“禁书。”

梁适:“?”

“不是吧。”梁适不可置信地说:“就一霸道总裁小说,能黄到哪里去?”

许清竹随意翻开一页,一本正经地读:“今晚我来到她的家,还没进门就被蒙上了眼睛,一根黑色的布条让我处于黑暗之中,随后我的衬衫扣子被解开,有一双冰凉的手沿着我的锁骨往下触摸,她的手指很长,我很喜欢。

我问她,我们今晚要做什么?

她从后边抱住我,说要做/爱做的事。

我无法抗拒她的声音,就像是她在我耳边唱歌一样,我只想和她一起沉沦。”

梁适听得面红耳赤。

许清竹终于停下,从书里抬起头来,那道清冷声线一如既往,却带着几分戏谑地问她:“还需要读吗?”

梁适:“……”

大可不必。

但不知为何,刚刚的场景却让她想到了昨晚看得电影中那个片段。

小姐跪坐在那里,在地下室里,声情并茂地读一些令人充满激情的文字。

她吞了下口水,为自己正名,“我真没看。”

许清竹说:“我知道了。”

梁适站在那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许清竹将书直接扔进垃圾桶,回头问她,“还有事吗?”

梁适:“……”

她觉得自己还能拯救一下,于是艰难地为自己正名,“那天晚上的光碟都是管家买的,我之前也没看过,我不知道那里边有什么,不是故意给你看的。还有这书,我拿来就没看过,那天我倒牛奶的时候,你妹妹给我的,我根本没顾上翻。”

许清竹表情淡然,“哦,这没什么吧?”

梁适:“……?”

“文学作品里有这些不是很正常?”许清竹说:“就是看多了对身体不好。”

梁适:“……我没看。”

“还有。”许清竹面无表情,“那电影我看完了,挺好看的悬疑电影。”

梁适:“……你什么时候看得?”

“昨天无聊的时候。”许清竹说:“一共三层反转,是个不错的片子,而且,女演员身材也挺好的。”

梁适:“……”

许清竹用那性冷淡的声音很认真地说:“要用艺术的眼光看电影,对的吧?”

梁适:“……”

很对。

是她狭隘了。

她觉得不用拯救了。

她在许清竹心里,肯定不是什么正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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