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吃饱喝足后,元里问道:“将军,你觉得土豆的口味怎样?”

“不错,”楚贺潮肯定地点了点头,“口感新奇绵软,确实容易饱腹。”

元里挑眉,奇怪土豆既然这么好,楚贺潮怎么还表现的这么平静,他转念一想,恍然大悟,他还没跟楚贺潮说土豆作为高产作物的产量呢。楚贺潮这是根本就没意识到土豆的作用。

元里坏心眼地盯着楚贺潮的动作,专门等着楚贺潮起身那一瞬间道:“土豆是高产作物,可做主粮兼菜食用。据我所知,它的亩产量能高出粟亩三到五倍,土豆成熟也很快,只需要三到四个月就能收获。”

“嘭”地一声,楚贺潮直接把椅子给绊倒了。

他这会根本没注意椅子,狼狈地稳住身形,不敢置信地回过头看向元里,“你说的是真的?”

元里肯定地点点头。

北周主要种的粮食是稻、黍、稷、麦、菽这五谷,粟亩产量不到二百五十斤。土豆在后世的亩产普遍可以达到一亩两千斤往上,因为元里不确定在古代种植土豆是否可以达到两千斤的亩产量,所以他谨慎地将土豆的亩产数量砍掉了一半才告诉了楚贺潮。

但即使是砍掉一半的产量,也足够让楚贺潮心中翻起惊涛骇浪了。

他的呼吸逐渐粗重,看着土豆的目光炙热如火,“这一箱子的土豆可够一亩地的量?”

元里干脆地道:“那绝对不够,最多够三分之一的量。”

楚贺潮立即道:“我这就派人去辽西郡寻找土豆。”

楚贺潮和元里一样,深知粮食的重要性。

尤其是在乱世之中,粮食就是军队的底气,决定了军队规模的大小。能有亩产高出三到五倍的作物,这就代表着以后一个幽州的粮食便能高出两三个州的总和!

事不宜迟,两个人从厨房离开。楚贺潮去找亲信,元里则去研究怎么处理这些土豆。

元里对楚贺潮能再找到土豆的可能性没抱太大的期望,毕竟土豆的产地远在南美洲。他更偏向于是否可以温室种植土豆,让这些土豆在冬季变得更多,方便在春季留种种植。

最起码也要弄够一亩地的土豆种子吧。

接下来的几日,元里一直在研究着土豆。

土豆耐寒,适应力也很强大,除了盐碱性的土地外都能够生存,种植的季节一般是春季和秋季。但再耐寒,土豆发芽也得是零度以上的环境。

元里让人建了一个四面方方正正不透风的房子作为实验基地,再让人在基地中间盘了个小炕,确保冬天的时候温度能保持在零度以上。

介于对幽州冬季寒冷的惧怕,元里顺便让人把楚王府的床也盘成了炕床。盘炕的时候,他去问了楚贺潮,问楚贺潮要不要把床也盘成炕床。

楚贺潮知道炕床是为了保暖之后,直接拒绝了,“不用了,我用不上这个玩意。”

元里听到回复,耸了耸肩,命人把楚王与杨氏的房间都给盘上了炕,又给几个亲信的家中盘上了炕。

因为劳动力很多,元里要的房子结构也简单,土豆实验基地很快便搭建了起来。

元里将剩下的土豆拿出了三分之一,将其埋在湿润的沙土之中放在阳光之下直晒。身处在潮湿温暖的环境下,两日后土豆便快速地发了芽。

发了芽的土豆已经含有微量的毒素,不可入肚。元里将这些土豆按芽眼切块,再用草木灰涂抹在切面防止土豆腐烂,这就能够埋下地了。

元里脑中对土豆的知识都已经过去了十八年,他记忆力再好,也只能挖出来这些基础的常识。

弄完这些后,半个月也过去了。

各地郡守送来的税粮已经送达了蓟县,楚贺潮也得到了袁丛云的消息,同元里想的一样,这箱子土豆是机缘巧合之下在一个豪强地主的粮仓中找到的东西,已经没有多余的了。

楚贺潮难免遗憾,他找到元里,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他。

元里因为实验基地进展得一切顺利,倒是心中很有底气,大手一挥,阔气地道:“没关系,这一箱的土豆已经很多了。”

楚贺潮正要说话,詹少宁忽然惊喜地从门外奔来,“元里,剿匪的人回来了!”

元里猛地起身,惊喜交加,“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匆匆冲楚贺潮点了点头,快步走了出去。詹少宁和他肩并肩走在一块,又嫌元里速度慢,便直接拉着元里跑了起来。

楚贺潮看了他们俩交握的手一眼,没兴趣地收回眼神,继续喝着水等元里他们回来。房内安静,落针可闻,但这样的寂静却让人有些心生烦躁,楚贺潮扯扯领口,眉目越来越沉,忽然起身大步往外走去。

走到门前,便看到喜气洋洋的场面。

元里正满面笑容地和自己的部下交谈,询问有没有人受伤。

刘骥辛笑着摇头,“这一次剿匪出乎意料的顺利,我们一个伤亡都没有,还给您带来了一千五百个俘虏。”

元里看向那些神情畏畏缩缩的土匪,眼神稍冷,淡淡地道:“派人将他们交给赵营,我之后恰好有些活需要人手去做。”

得知无人伤亡之后,元里的心情更好了。他笑眯眯地走到邬恺的面前,看了眼落在他身后恭敬低头的女子,打趣道:“奏胜,你这次回来怎么还多带回来了一个人?”

邬恺被打趣得满面通红,“回主公,这是属下的夫人。”

他转头让芸娘过来见元里,芸娘上前几步,结结实实地跪地给元里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刺史大人派兵剿匪,小女对您感激涕零!”

“快请起,”元里连忙扶起了她,叹了口气,“以往的苦日子都过去了,往后便好好与奏胜过日子吧。”

芸娘眼中不由一热,她点头,“是。”

元里又看向邬恺,他本想欣慰地拍拍邬恺的肩头,但因为邬恺太过健壮,元里便半路一拐,拍了拍邬恺的手臂,“你有了夫人,这可是一件大喜事,亲事还是要办的,这事便交给我了。”

邬恺羞赧一笑,抱拳道:“多谢主公!”

元里和他们继续说说笑笑,带着众人进府时,转头一看,就看到了站在府内树影底下的楚贺潮。

楚贺潮脸上没什么表情,手指握着大刀刀柄,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又在这里看了有多久。发现他们看到了他之后,楚贺潮收回眼神,直接转身离开了。

詹少宁在一旁打了个冷战,低声道:“元里,将军什么时候回北疆啊?”

“这是他的家,当然是他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元里奇怪地道,“不过应该也快了,我这几日正在给他准备粮草和越冬被服。你问这话做什么?”

“他看的我怪害怕的,”詹少宁声音压的更低,“不知道的还以为派出去剿匪的是将军的部下,在外面剿匪失败回来要被训斥呢。看将军那脸色,我差点以为他要拔出大刀动手杀人了。”

元里失笑:“你想的太多了。”

詹少宁嘴里小声嘀咕着,“我真没说谎,我刚刚还感觉他瞪了我一眼。”

“元里,要不你还是搬出去住吧,你以后总要娶妻生子的,我真当心哪天楚贺潮发酒疯把你也给打了。”

看他越说越离谱,元里吓唬他道:“再说,楚贺潮真的要过来揍你了。”

詹少宁顿时闭嘴了,过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道:“楚贺潮字辞野,我一直想不明白他这个名字和字有什么解释,元里,你是他的嫂子,你知不知道?”

元里还真的知道,杨氏曾经和他说过这件事,“这名字是楚王起的,贺为赞许潮为水,楚王与夫人希望将军的脾气如潮水般包容万物,最好温柔细心一些,可以好好照顾楚明丰。但将军却是一个硬骨头,年少便离了家,等到立冠才回到了家中。楚王心有怒火,便为将军起了‘辞野’为字,望他辞去这等倔脾气,成为名字那般温文尔雅的人。”

詹少宁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但估计楚王自己都没想到,取完这个字后,将军还更加变本加厉了。”

元里笑了笑,转而说起了其他。

三日后,运往北疆的器械、粮草与被服等准备完毕,楚贺潮下了命令,准备带兵回北疆。

府门外旌旗飘扬,身穿盔甲的将领们各个英姿焕发,士兵站得笔直,排排列队于马匹后方。

楚贺潮大步从府内走了出来,将领们齐声叫道:“大将军!”

楚贺潮颔首,他目光锐利地从众人身上扫过,最终转身看向了元里。

今天天凉,元里穿得厚了些,看着要比夏日更加温润雅和。注意到楚贺潮的视线,他朝楚贺潮露出了抹笑,在大军面前,做足了一个长嫂该有的姿态,“辞野,我已为你准备好了过冬的衣物被褥,若是天冷,记得给自己多加件衣服。你要的马镫我已为你配备了五百件,只是你军中骑兵还未接触过马镫,需要好好适应一番。”

楚贺潮淡淡“嗯”了一声,“多谢嫂嫂叮嘱。”

牵着马在前头等着的杨忠发津津有味地看着他们,越看越是乐呵,跟副将韩进道:“元公子和咱们将军这对叔嫂当真有意思。”

小的是长者,端着长辈姿态。大的反倒是被叮咛嘱咐的人,纵使一身本领官职再高也得听话。

韩进点点头,也感叹道:“将军和元公子关系真好,很少有这般相亲的叔嫂了。”

杨忠发哈哈大笑,“毕竟长嫂如母!”

说完该说的话后,元里便叹了口气,“将军,您一路保重。”

楚贺潮又是平静地应了一声,撩起眼皮看了元里一眼,忽然道:“你曾说过对楚明丰守身如玉的话好似也不是多么坚定。”

元里心中跳快两拍,以为他看出来了什么,“你什么意思。”

楚贺潮扯唇笑了,“嫂嫂人缘好,许多人都喜欢同你玩闹,与你关系亲密。”

说完,楚贺潮突然又觉得没什么意思,他不想多说了,转身往自己的马匹走去。

元里蹙眉,这话是什么意思,楚贺潮怀疑他给楚明丰戴绿帽了?

他追了上去,这事必须要和楚贺潮说清楚。元里冥思苦想,不知道楚贺潮所说的“关系亲密”指的是谁,突然,元里想起来了詹少宁上次在楚贺潮面前拉着他就跑的事,眼皮跳了一下,“你说的不会是詹少宁吧。”

楚贺潮一声不发,步子迈得越来越快。

元里道:“他是我的友人,你别误会了我和他之间的关系。”

楚贺潮脚步一停,转过身看着元里,好笑,“你和我解释干什么?我对此并不感兴趣。”

说完,他下一句就是:“那昨日邬恺去你房中待了半个时辰你又怎么说?”

“邬恺有夫人了,”元里莫名其妙,“他来找我只是为了商量他们成亲一事。”

楚贺潮:“商量成亲用得着房门紧闭?”

“这会天气冷了,谁愿意在屋里说话还开着门任冷风吹?”元里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忽然反应了过来,目光灼灼地瞪着楚贺潮,“你怎么知道邬恺在我房中待了半个时辰?”

“仆从恰好看到了。”楚贺潮平静地道。

元里狐疑地看着他,眯了眯眼,“真的?”

“自然,”楚贺潮偏过脸,唇角拉直,像是有些不耐烦,“我军务如此繁忙,怎么可能有时间一直盯着你那些琐事。”

说得也是。

元里被说服了,他也相信楚贺潮不会这么无聊。

正在这时,身边两侧忽然有人传来惊呼,“下雪了!”

元里抬头一看,便见空中雪花飘落,稀稀落落,一落到地上便消失不见。

竟然下雪了……

元里伸手接过雪花,冰冷在掌心中一触即逝,他一时有些出神。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很快,小雪便纷纷扬扬地变为了磅礴大雪,杨忠发焦急地道:“将军,咱们该启程了!否则若是雪结成了冰,天寒地冻的,咱们不好走啊!”

元里也听到了这句话,他抬眸朝楚贺潮看去。

雪花飞扬下,楚贺潮硬朗的下颔都缓和了许多,他英俊的面庞模模糊糊被雪花挡住。他好像在凝视着元里,又好像没有,几个呼吸后,他开口道:“我给你留下了五千士卒,以保后方安危。除了士卒,上谷郡所俘虏的白米众也留了一万人给你,以作建设修路运粮之用。”

元里语气也缓和了下来,有了几分离别的惆怅,“多谢将军了。”

楚贺潮和他对视着,忽然低声道:“走了。”

元里不由又说了一遍,“将军保重。”

“你也保重。”楚贺潮道。

将军转身大步走到了马匹旁,披风在雪中滚滚,他干净利落地翻身上马,马鞭扬起,“走!”

大军轰隆隆地动了起来。

元里在府门前看着他们。

但大军还没离开蓟县,便有一个风尘仆仆的斥候飞奔而来,面色焦急,见到楚贺潮后大喜,勒住马飞身从马上滚下,上前抱拳道:“将军,北疆有急情!匈奴来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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