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别怕

方世灼感冒了。

周六晚上淋过雨回来就有点打喷嚏,家里没了感冒冲剂,他犯懒没去买,觉得不严重,周日看电影又着了风,这两天鼻子塞塞的,说话也有了浓重的鼻音。

从小到大他都很少因为生病去医院,总是扛扛就过去了,现在也是如此,尽管感冒已经到了严重的地步,也只是喝了几包感冒药。

没想到今天光在课堂上就打了好几个喷嚏,过度用嗓让他的扁桃体也跟着发言,声音哑得快说不出话。

冬天的教室里,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的,更加密不透风。方世灼怕万一传染给学生,只能临时把讲课改成了测试。

看电影那天,许因就觉得他说话有点鼻音,只是没太在意,没想到仅仅过了两天,老师就病成了这样子。

因为感冒,他戴了口罩,整个人蔫蔫的,尽管在强撑,也显得精神颓靡。

下课时,他连作业都没布置,而是把提前写好的作业给了课代表,让她告诉同学。

许因看在眼里,也只能干着急。

他想,那天他该让方世灼穿一件干衣服走,老师是为了他才淋雨的。

同办公室其他老师也看出来方世灼不舒服,问他要不要请假。

方世灼摇摇头:“不用,下班我去买点药。”

好在今天不是他的晚自习,完成今天的工作就可以准点下班。

可事与愿违,他的脑袋晕晕沉沉,像装了铅块,重得抬不起来,连批改作业这样简单点的工作都难以完成。

“老师?”

方世灼甚至意识都有点模糊,隐约听见有人在叫他。

他抬起头,眼前的人影仿佛自带了重影。

“没事吧?”许因借着问作业来办公室看他,“你的感冒好像很严重。”

方世灼还在强撑着:“没事”

他脸色很不好,唇色带着苍白,这点是没办法骗人的,许因自然也能看到。

见他手里拿着作业本,方世灼问:“有什么事吗?”

本来问作业就是幌子,许因只是想找借口看看他:“我有点担心你……”

“我真的没事。”方世灼强硬地说,“已经喝过药了,明天应该就有好转。”

许因可没他这么乐观,趁他松懈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果然是滚烫的。

这还在办公室里,生病让方世灼有点不耐烦,拨开他的手:“做什么?”

“老师,你发烧了。”许因关心道,“身上很烫。”

“唔,是吗?”方世灼反应都变得迟钝,“下班去买点退烧药就好了。”

许因看了眼四周,其他老师都走了,还有两个要留下上晚自习的老师去吃饭了,他来的时候办公室里只有方世灼一个人。

他很怀疑方世灼已经烧到意识不清:“已经放学好几分钟了,老师,你得去医院。”

方世灼吸了吸鼻子:“不用。”

说完,他又打了个喷嚏。

“去医院吧。”许因没想到他生病了还这么固执,“打点滴退烧快,吃药不一定有用。”

如果坚持不请假,那明天还要上课,总不能又给学生留一节课试卷做。

方世灼总算能听进去一点他的话:“医院挂号麻烦,我去诊所看看就行。”

诊所也行,许因拿出手机查附近的诊所。

“等我一下,我陪老师去。”

“你去做什么?”方世灼自然是不同意,“等会还有晚自习,赶紧回教室。”

许因担心他:“你现在这样,我不放心。”

方世灼收拾着东西,没完成的工作他还要带回家。

“没那么严重,只是有点发烧。”

许因坚持:“你是因为我才生病的,我当然要陪你去。”

方世灼拗不过他,也没力气跟他争执,许因便一直跟着他,寸步不离。

走到校门口,见他真不回去,方世灼只好拿出手机要帮他跟班主任请假。

“我已经请好假了。”

方世灼不知真假:“什么时候请的?”

“去办公室之前。”许因内疚道,“老师病成这样,有我很大的责任,那天晚上我不该那么任性,下了那么大的雨还让你过去。”

方世灼又打了个喷嚏:“跟你没关系。”

离学校最近的诊所也有两千多米,许因在校门口打了辆车。

最近气温降得多,生病的也多,方世灼担心在诊所碰见自己的学生,跟司机说了稍远的一家社区诊所。

他嗓子难受得厉害,像有火在烧灼,车子起步便开始靠在椅背上休息,一路没有说话。

许因知道他不舒服,也不再跟他讲话。

出租车的椅背高度并不合适,方世灼的头微微歪着,因为难受,眉间有舒展不开的郁结。

许因很想把自己的肩膀借给他,也想帮他揉开皱着的眉头。

可他不敢,方世灼也不会同意。

每当他想靠近,哪怕一点点,老师都会像受惊的鹿,立刻躲回森林里。

于是他不敢轻举妄动,只敢远远地看着,等着,等鹿慢慢地信任他,带他一起回森林。

诊所并不太远,很快就到了。

这里人不多,还有一个空闲的床位。

方世灼问能不能吃药,医生拿来体温枪,给他测了体温:“都烧到三十九度多了,直接挂点滴吧。”

许因也同意,显然打点滴退烧要快许多。

可方世灼不想,执拗地问医生还有没有其他退烧的办法。

“病得这么重,打点滴都不一定能退下去。”医生配着药水说,“你这样的高烧,至少要挂两天,每天来两次。”

方世灼很为难。

医生推过来点滴架,方世灼半靠在床上,轻轻闭上了眼,眉头还是紧蹙着。

“医生,能不能扎轻点。”许因在一旁问。

医生回头看了眼他,又看了看床上的方世灼:“一个大男人,还怕疼不成?”

是许因怕他疼,求着情:“您尽量轻点,他的手还要写字。”

医生斟酌了下:“那先扎左手吧。”

其实这是方世灼第一次打点滴,以往都是吃退烧药,他不是怕疼,而是怕针。

但即使闭上眼,也没太大的用处,未知更是让他恐惧,他不知道针头会在哪一秒刺进皮肤。

而越是不知道,就越是满脑子想着,越是恐惧。

棉球蘸着酒精,在他的手背上留下一片清凉,方世灼整个手腕都肉眼可见地颤抖起来,说不清是心理恐惧,还是烧得颤抖。

许因不禁抬头看了看他,只见方世灼眉心的沟壑更加深了。

原来老师怕打针啊。

难怪怎么都不肯去医院。

预想中的尖锐疼痛迟迟没有到来,方世灼变得开始退缩:“等、等一下。”

医生在离他只有几公分的地方停下动作。

“怎么了?”医生有点不耐烦,“说了你这吃药退烧慢,想退烧还是得打点滴。”

方世灼略过他的话,喊了声:“许因……”

尽管没有说明,许因却很默契地懂了他的意思,握住了他的手腕。

“别怕,我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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