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我就是喜欢他

林文博不懂怎么教孩子,但却足够了解林方歧,林文博清楚他的软肋,也能拿捏他的七寸。

找了两个人照看着林方歧,林文博得到了理想中的结果,林方歧果然不再唱反调,只是也不跟林文博开口说一句话,别人问什么,他一句也不答。

脑震荡的后续反应太强烈,也有可能是被一连串糟心窝火的事击垮了食欲,林方歧不想吃饭,却被林文博认为是另一种反抗。

不吃饭就输营养针,林文博多的是办法,一直关心着林方歧情况的周丽茹却坐不住了,她被林文博说的那一通话给吓到,没敢见林方歧的面,林方歧喜欢上一个男人实在是太离经叛道,周丽茹试图消化,却如鲠在喉。

但对林方歧的不解和无法面对还是在心疼下被冲散,周丽茹忍不住进了病房看望林方歧,却发现他瘦了好大一圈。

看望之前还想硬着心肠让他走回正道,可对上林方歧,周丽茹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她止不住地叹气,又不能真对林方歧露出什么冷脸来。

林文博不许林方歧和其他人接触太多,更不允许他拿到手机,被关在病房养伤这么些天,林方歧只能看见来来往往的医生和护士。

手背上针扎的青紫明显,脸色也不好看,周丽茹试图劝他。

“那个人……是他胁迫你吗?”

林方歧低眉看着面露哀色的老太太,良久后才道:“没人胁迫我。”

“你怎么就,”周丽茹一掌拍在他身上,“你怎么就喜欢上一个男人!”

“我就是喜欢他。”林方歧别开脸,“我也改不了。”

他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连缝针的伤口都不再渗血,短暂的假期早就过了,不知道林文博使了什么手段,硬把他强留在医院,连学校都不准他去,估计已经被安排好,按照林文博所说的,他只需要等着出国。

“怎么就改不了,你喜欢一个男人……!”周丽茹又是急又是气,嘴里说着,又打了他一巴掌,落在林方歧身上却轻飘飘的,不痛不痒。

林文博事情太多,没法时刻守在医院,他派的人蹲在门外,像两个敬职敬责的门神,林方歧在他们进门的时候观察过,都是练家子,估计是林文博从部队里找来的退伍兵。

此时病房里只有周丽茹和林方歧,周丽茹带了吃的,让林方歧再不甘心也要吃东西,对上这个从小怜爱自己的老人,林方歧不免得寸进尺。

“外婆,我想打个电话。”他看着周丽茹,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都到现在了,你还想着联系他?”周丽茹气急,站了起来。

“外婆——”

“别想了!”周丽茹道:“他都被你爸赶跑了,你还惦记他干什么!”

林方歧蓦然睁大眼-

从到达邻省的第一晚开始,路越凛一直没能拨通林方歧的电话,第三天忙到凌晨将嫌疑人一并抓到,他一宿没睡,等到周俊茂消息传来时,他更坐不住了。

所里的同事帮忙查了监控,林方歧是自己出门,但紧接着就被送进了医院,而送他去的人是林文博,这几乎坐实了路越凛的猜想。

原本他还需要参与审讯,跟杜生、张琪一起回去,但焦躁已经将路越凛的耐心消耗殆尽,抓捕结束的当天,他就单独定了回程的票,路越凛直奔医院。

在邻省没能睡一个好觉,路越凛脸色疲倦,一路过去,心绪像是被油锅反复煎炸。

半路上,路越凛给林文博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时,林文博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热情地问候,他沉默不语,让这通电话意味难明。

如果拨通电话前,路越凛还抱着万分之一的期望,那电话接通后林文博态度的改变就已经能说明一切了。

“林叔……”

嗓子眼像被塞了团棉花,路越凛在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头次陷入如此境地。

听到路越凛的声音,林文博倏地将电话挂断。

路越凛没有和他交代会去医院,所以当天去往医院的林文博便被路越凛堵了个正着。

私人医院管理严苛,林文博又特别交代,路越凛连病房号都查不到,更别提直接去看望,他只能等在楼下,万幸路越凛在停车场等到了林文博的身影。

触不及防和他撞上,林文博脸上表情变幻,最后只剩下木然和冷漠。

“林叔,我——”

“以后不要再来了。”林文博道。=屁鼗=

路越凛想知道林方歧的境况,他没法不问,也没法不来。

“方歧呢?”

“你还有脸提他!”林文博忍耐的阈值突破极限,他大步走去攥住路越凛的衣领狠狠揍了他一拳,路越凛没躲,生生受下,唇角瞬间磕出一道血线。

“我让你管着他!我让你把他往正路上带!你就是这么管的!”林文博胸膛剧烈起伏,他的拳头砸在路越凛身上,闷痛席卷周身,路越凛低着头与林文博视线平齐。

“是我的错,”路越凛抹掉嘴角的湿濡,低声说:“都是我的错。”

“晚了!你把他拐到这条路上!说什么都晚了!”

林文博发泄一通怒火,在停车场保安闻讯赶来时,情绪才慢慢平息下去,他松开路越凛。

“别再联系我,也别再来找方歧。”林文博大步走向电梯,路越凛卡住电梯门急声问:“林叔,方歧他还好吗?”

“他好得很!”

林文博甩开他的手,电梯门慢慢阖上,路越凛迫切地想往里探一眼楼层,却什么也看不清。

他在停车场待了很久,没有等到林文博再出来,倒是保安来询问,话里话外让路越凛不要留在这儿找茬。

路越凛待不下去,只能回家。

家里确实如同周俊茂所说,连墩墩也不在,房里空得吓人,路越凛坐在客厅许久,开了一瓶酒猛灌起来。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没有给两人任何的准备时间,路越凛干喝着酒,一瓶接着一瓶,不知道开了多少。

酒气弥漫在客厅,可就在路越凛生出醉意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敲响,路越凛一愣,以为是幻听,他镇定两秒,敲门声继续响起,路越凛站起身急忙去开门。

脸上的笑意刚扬起,在开门后倏地凝固在脸上,门外不是他幻想中的林方歧,而是突然造访的王秀雅。

“方歧他——”王秀雅正拍着门,房门就被拉开,她满腹疑问刚张口,看清路越凛脸上的伤口和扑面而来的满室酒气话音又戛然而止。

“你跟谁打架了?!”王秀雅惊呼一声,她跨进门槛,急忙查看路越凛的伤口,视线又在他身上寻摸了一圈,“怎么回事啊!”

周俊茂家就在王秀雅住的筒子楼对面,两人碰上面时,王秀雅才得知路越凛突然回来了,还联系不上林方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心里焦急,给林方歧打电话关机,路越凛手机又一直打不通,心急如焚下,王秀雅就趁着天光赶来看看,她来得突然,连钥匙也忘了带,幸好路越凛在家给她开了门,谁知道还撞上他受伤又醉酒。

一连串的问题积在王秀雅嘴边,但此时全然的心疼把问题堵了回去。

“没事。”路越凛往后退了退,一脚踩在空易拉罐上。

王秀雅循着声音低头,皱眉道:“你这是在干什么?才几天的功夫,你把自己倒腾成这个样子?”

随即她想到了另一个可能,王秀雅试探问:“你和方歧打架了?”

路越凛性格稳重,哪怕任务受伤也不会在家里喝闷酒,加上联系不到林方歧这事,王秀雅断定两人闹了矛盾。

见路越凛不吭声,王秀雅更是确定。

“你们俩有什么解不开的矛盾,我还逢人就夸你成熟稳重,年龄上去人也沉淀了,现在搞什么,和方歧闹起来了?还打架,我看你越活越回去了。”

王秀雅一边说着一边躬身收拾地上的易拉罐,忽然听见路越凛轻声说:“没有。”

“嗯?”王秀雅抬眸。

“我们没有闹矛盾。”路越凛喉头干涩,些微的醉意在此时一扫而空。

王秀雅拧起眉尖,“那你这伤是怎么回事?方歧人呢?”

路越凛静默地看着王秀雅,他神智清明,又好像不那般清醒。

“妈,”路越凛轻轻喊了声。

“干嘛?神经兮兮的。”王秀雅伸手,想探路越凛是不是在发烧,他却突然双膝一弯,跪在了王秀雅面前。

王秀雅神经一跳。

“好端端的,你做什么!”

“妈,对不起。”路越凛说。

王秀雅手指微颤,缓了缓才问:“对不起什么?”

她心内升起一阵诡异又奇妙的直觉,令她下意识规避路越凛接下来想说的话。

但王秀雅避无可避,因为路越凛紧接着就道:“我未来不会娶妻生子。”

更荒谬的感受袭来,王秀雅背过身去,手上的易拉罐身被她捏紧,她笑说:“你还年轻,你爸当年还不想早早结婚呢,男人都这样,不想太早承担起责任,但你看,你迟早都得跨出这一步,没人可以孤孤单单——”

路越凛说:“我是同性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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