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相拥

会议结束之后,左正谊回房间休息,纪决跟了进来。

刚才左正谊在众人面前说那番话的时候,纪决就一直皱眉盯着他,左正谊察觉到了,故意避开纪决的注视,连一个商量的眼神都没给。

左正谊知道纪决现在想说什么,他抢先开口:“你应该支持我。”

纪决要反驳,他立刻又说:“别说那些为了我好却为难我的话,求你。”

“……”

纪决的手按在电灯开关上,被粘住了似的半天没收回来。

半晌,他关紧门,走到左正谊身边,开口时嗓音微微发沉:“好,我不说。”

有些情绪即使不说话也能通过气息表达,他们的心情在沉默中将对方裹住,左正谊似乎太累了,只片刻就躺到床上去,呼吸都比平时重了几分。

他这副模样,纪决还能说什么?也不忍心说。

纪决也上了床,抱住他。左正谊顺势把自己团进纪决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紧紧相拥。

“抱歉。”左正谊轻声道,“和我这种人谈恋爱是不是很闹心?”

“不会。”

“真的?”

“嗯,和你谈恋爱很幸福。”纪决说,“你怎么能问出这种问题?以前的你可不会说这种话。”

左正谊不解:“以前的我应该说什么?”

纪决道:“‘不喜欢我的人统统拖出去杀头’。”

左正谊:“……”

左正谊笑了一声。如今他的笑容是稀罕东西,纪决逮住他弯起的唇角飞快地亲上去,似乎只要吻得用力,就能将那弧度定住,左正谊一直笑,再也不会难过。

但他柔软的唇角很快落了下来,即使回应纪决的吻,也吻得苦涩,越亲密越尝不到甜。

直吻到气喘,分开时左正谊嘴唇微红,沾了几丝水光。纪决又凑近来舔他,第二个深吻开始,他搂紧纪决的脖子,不知不觉被压到身下,手臂也沿纪决的肩膀滑到后背,无意识地寻找、抱紧。

纪决的后背极宽阔,有一种沉稳的力量感。左正谊的手指摸索其上,把他的衣服揉出褶皱、掀开,再一次抱紧。

紧紧相贴,亲近得没有距离。

纪决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如果我能更强一点就好了。”

左正谊打断他:“不是你的错。最近我也算弄明白了,我的确玩不了团队型法师,如果把压力扣在你头上,我们去打野核,我没法给你提供帮助。你懂吗?纪决,我不是全能中单。其实练法刺的时候我就隐隐有感觉,我法刺玩得一般,就算能挤进第一梯队,也打不出统治力。团队型法师就更加乏力,我直接变成二流中单了。”

“……”

左正谊冷静地叙说自己的缺点,口吻几乎有些残忍:“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我太C了,C得把自己练废了。也许我早在WSND的时候就该听周建康的话,放下对个人能力的执着,好好学学团队思维。可我没去学,当时也没给我慢慢学的机会,WSND就……”

左正谊嗓音一哽:“我不知道是我命太好,还是命不好。可能真是性格决定命运吧,我总是在做我认为正确的选择,可最后却没能走到正确的道路上。但我觉得,如果有重新选择的机会,我还是会变成今天这样。我已经有心理障碍了。”

“……什么障碍?”

“不信任队友,也不信任自己。”左正谊说,“我玩纺织娘的时候,连指挥都做不好。比如有一些机会出现,或许能打,但要打赢,队友得拿出百分之一百的发挥。可我不信任他们,我觉得他们最多只能打到百分之八十。这种情况下,如果我有信心能补足那百分之二十,一个人打出百分之一百二的效果,就会下令出击。但纺织娘这类英雄给不了我信心,我使不上那么多力,就导致决策犹豫,节奏被动,陷入恶性循环。”

纪决看着他:“‘队友’也包括我吗?”

“你和他们不一样。”左正谊犹豫了下说,“如果说他们能打到百分之八十,你能打到百分之九十九。”

“……”

百分之九十九,一个微妙的评价。

左正谊以前从没严肃地表达过他对纪决游戏技术的看法,只玩笑似的让纪决来跟他抢核心位置,但实际上纪决根本没这个斗志。

纪决缺少抛开一切个人情感,单纯献给电子竞技的激情。

正是因为没这份激情,他强得稳定,不上不下——不跌破下限固然好,但不能提高上限就不好了。

所以左正谊对他的评价是“百分之九十九”,离完美差一点。

这一点看似不多,实则不少。

然而,纪决听了这个评价,没露出沮丧或不快的神情,似乎自己也心里有数。

纪决仍然看着左正谊,听他道:“总之……我对法核之外的一切打法,都提不起信心了。哪怕你给我一个弱得不行的雪灯,我都觉得用它打比赛,胜率会比纺织娘高。我知道这么想不理智,可我控制不了自己。”

“我现在只能……去走那条最极端的路。”左正谊轻轻呼出口气,“除此以外,蝎子不知道该往哪儿走,我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走了。”

左正谊十五岁时自封世界第一中单,傲慢不可一世。现在一头扎进死胡同里,不知道是命运害了他,还是他自己亲手把命运的脖子掰成了今天的形状。

好在他现在比以前坚强不少,做完决定还能保持冷静,感觉没什么可怕,劳累不是问题,被骂更是小事一桩,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明年再来”——横竖都是一死,不如豁出去,死马当活马医。

“你别担心我,也千万别自责。”左正谊静静地说,“有你我已经感觉很幸运了,如果打野不是你,我没有足够的勇气做这种决定。……你要帮我,纪决。”

左正谊握紧纪决的手,“站在我身边,补上那百分之一,好不好?我的男朋友,我的打野,我需要你。”

左正谊亲了纪决一口。

纪决的回应是把他们之间的距离变成了负数。

……

这一夜,纪决为左正谊肝脑涂地,在他的床上,心上,和那些摸不着的电子信仰里。

左正谊疲惫又黏人,说需要时身体也表现出了需要。但这种需要其实是一种给予,结束时纪决几乎餍足,感觉自己把左正谊彻底吃干净了,这个人全身上下再没有哪个地方是他抵达不了的。

“我什么都答应你。”纪决咬住他的唇,舔了又吻,“其实电子竞技更像是我的情敌,它把你折磨得要死,你还痴心不改,像个傻子。”

纪决捧起左正谊的下巴,看见左正谊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又狠狠吻了他几秒,把他肺里的氧气都抽干,再灌入自己的气息,淹没,侵占。直到左正谊的眼尾又有了水光,双手不自觉抓紧他。

事到如今,只有在床上左正谊才会露出这种神态,在外面只有平静、冷漠或强硬。

他越来越像“哥哥”了,越来越迷人。

但他身上逐渐失去的那些东西,比如无理取闹和骄横,也因失去而变得令纪决更加珍惜和渴望。

他怎样都好,纪决怀疑自己没救了。

如今不仅要把身心付出,还要再双手奉上灵魂。

“我答应你,也给它一个折磨我的机会。”纪决说,“就算是一条极端的死路,我也陪你走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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