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玩儿命

两人在台阶上抱着啃,其实全程都有点儿稀里糊涂的。

首先庄绍还没跟孟野解释自己为什么那么想,为什么会觉得他不够喜欢自己。其次孟野记挂着第二天的比赛,把本次舌吻战的重心完全放在嘴上,除了嘴唇跟舌头之外一个多余动作都不肯给。

但就是这样两人还是亲得很来劲。

毕竟分开了这么久,又毕竟才闹过那么一点小别扭。反正庄绍比以前要来劲很多,钻进上衣里的那只手劲儿都大起来了,掐啊拧的,弄得孟野心脏突突直跳,抓贼似的严防死守。

五分钟一到他就喊停:“差不、差不多得了,老子那儿都被你丫拧疼了!”

庄绍俩眼珠子还在冒火,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拧几下就受不了了?”

将来还啃呢,还咬呢,还嘬呢。

有人远远经过孟野赶紧背身把衣服拉好:“走走走,他们饭肯定吃得差不多了,再不回去得挨骂。”

庄绍伸手,没起来。

操。

“你丫怎么这么娇啊。”这还要人拉。

“娇你大爷。”庄绍皱眉,“腿被你压麻了!”

哈?孟野笑着拉了他一把。

两人顺着来时的路慢悠悠地逛回去,小风把身上激出的汗一点点吹干,地上的影子亲密无间地挨在一起,尽管他们并没有牵手。

孟野说:“你还没问我明天有没有信心呢。”

“问这个干什么。”庄绍不紧不慢,“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问了也白问。”

孟野从后面笑着勒住他脖子,庄绍差点儿被他带个跟头,重重啧了声!孟野说:“你丫真招人喜欢。这几天是个人就问我有没有信心,问得我都烦透了,幸好你不是这种人。”

其实他不是烦这个问题,而是烦这种无形的压力。甚至他连面都不想露,只要有空就到操场跑圈去,这样也就不用听老师和同学的各种加油嘱咐了。

以前疯了一样盼着训练时间能延长,现在真到了眼前,又免不得希望它赶紧过去,早考完早解脱。

孟野摸了摸那条受过伤的右腿。

你得给我争点气,听到了吗?知道你这些年不容易,但再怎么不容易也就明天一哆嗦了,甭管怎么着也得咬牙扛下来。

回到饭馆长辈们已经吃完了,于娜跟看见救星一样扑过来握住他的手:“哥你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都快被送出去和亲了!”

孟野:“跟谁?”

“不知道没听清,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吧,反正是他们谢家的亲戚!”

“那好啊!”孟野笑不可抑,“亲上加亲。”

送他们一家回宾馆的路上谢明辉在车里乱嚎——喝多了。丫从伤心太平洋唱到我和你吻别,从最爱你的人是我唱到不让我的眼泪陪我过夜,歌单老得能抖落下来二斤土。

这场面搁平时起码凌晨一点之后才能见,今天还不到八点,街上好多行人都看猴似的看过来。庄绍一边开车一边让英姐帮忙把他爸的脑袋塞回车里,别让他在外头丢人现眼。

英姐累得要死:“你这爸怎么跟个未成年一样。”

庄绍说:“他傻逼。”

这么一闹孟野的紧张反倒纾解多了,挨着车窗吹小风,心情特别畅快。到地方他蹦下车,尤英跟于娜先上楼,庄绍叫住他。

“我看你腿上贴了膏药,下午到药店去找了几瓶活血消肿的喷雾,你睡觉之前挨个试试。”

孟野接过来,叮叮咣咣一大袋。

其实庄绍也紧张,只不过不想给他施加压力而已。目送他上楼之后庄绍才离开。

上车系好安全带,谢明辉四仰八叉地躺在后座眯起眼:“护送你媳妇儿上楼了?”

“别这么喊。”庄绍严肃地纠正,“孟野听见了会不高兴。”

谢明辉嘁了声,翻身看着窗外的长街,忽然萌生一丢丢孤家寡人的伤感:“我儿都恋爱了,怎么就没人来爱我呢?来个人拯救拯救我这颗中年男人疲惫的心吧,图我低保的也行啊。”

起初庄绍没搭理他,后来他戏演得有点儿过分了,庄绍才说:“要真觉得无聊就去找我妈复合。”

谢明辉的酒一下就吓醒了。

“你妈都已婚了,你让我给她当男小三去?”

“你不是自诩魅力大么,去试试挖墙脚,万一我妈还没忘了你这个初恋情人呢。”

“那不能够!”谢明辉弹起来,“太不道德了,老子做不出来。”

“假如我妈现在单身你就肯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我就不爱假设。”

庄绍平静地说:“其实你就是不愿意负责,我知道,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你一点也没变过。”

父子俩这个坦白局来得有些突然,本来应该郑重聊聊的话题结果当爸的喝醉酒了,红绿灯都看不清。

“你们一个不愿意负责一个不愿意吃苦,没有谁真正把我这个儿子放在心上过。现在之所以愿意认我也是因为我大了,不需要你付出很多时间跟精力,反而能帮你一些忙。”

“儿子你这话我——”谢明辉急于辩驳,但庄绍打断了他:“开口之前先想想我信不信。”

谢明辉被迫沉默了。

庄绍目视前方:“我早就接受了你们不那么爱我这个事实,不用编瞎话骗我,我也不会拿亲情绑架你,你爱怎么活都是你的事。”

他的早熟令人难以想象。对一切感情的高低他都心如明镜,对于父母有条件的爱或许曾经不忿过,对于自己和梦想在孟野心中孰轻孰重也曾经计较过,但是拥有总比没有强,这个道理他懂。

后座很久没动静,直到庄绍以为他爹已经睡着了的时候,才听到一句有些内疚又有些调侃的低语:“少在我面前装酷,臭小子明明很在乎……”

第二天的体测安排在早上十点,天蓝得发亮。

临大今天热闹非凡,尤其是操场,大红色横幅从东拉到西,上面写着某某届高水平运动队考前体测,入口还有好几个人把守着,除了运动员本人谁也不让进。

孟野一大早就进去做热身。他外套里面穿的是普通的运动背心跟短裤,但鞋是特别的那双——庄绍送的。

这鞋能给自己带来好运,起码他这样认为。

签到的时候庄绍到了,脑袋上一头汗。尤英招呼他:“绍儿你怎么才到啊,孟野都进去了,刚还找你来着。”

庄绍看向操场。

场地里全是田径项目的小兵张嘎,一张张稚嫩的脸庞都写满了紧张,但同时也有期待跟兴奋。孟野在角落热身,太阳照到脸上时听见身后的呼喊。

“孟野——”

庄绍隔着两米多高的铁栅栏朝他挥手。

孟野小跑过去,一张黑脸:“你他妈怎么才来?”

“错了。”庄绍道歉麻利,“好在没误事。”

“敢误看老子原不原谅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庄绍把背包往地上重重一放,从里面掏出一块巨型的折叠灯牌,展开足足一米长宽…………

上面写着:快人一步!

是的,有感叹号。

孟野陷入深深的呆滞:“你……是……傻……逼……吗?”

丢死人了!

周围几道目光已经注意到这里,大家纷纷好奇地盯着那块灯牌。庄绍拨了一下后面的开关,灯牌瞬间跟抽风一样闪起五颜六色の光!

“喜欢吗?”

喜,欢,你,大,爷。

孟野手伸出栅栏掐丫脖子:“电池抠了,别让人看见!”

庄绍耐心地解释:“没事,我不进去,就在外面他们不能赶我走也不能没收。”

你他妈倒是想进来?你有证吗??幸亏这儿还有规矩!孟野打心眼里感激看大门的工作人员,谢谢你们,谢谢,没有你们我今天脸得丢尽。

一开始庄绍还怕灯光太晃眼会影响现场秩序,后来发现自己多虑了。其他选手的加油团都是五个人起步的,尤其是那些教练们,嗓门大得堪比扩音器,五千米刚跑到第二圈他们就开始拍着栅栏狂吼——

“想有书读就跟紧前面的人!”

“给老子把腿迈开!”

“咬住!!!咬住喽!!!”

于娜跟尤英两人也学着喊,一个喊哥一个喊儿子,喊得声嘶力竭大脑缺氧。庄绍绷着脸,虽然没怎么喊但内心也紧张,掌心都攥出了汗。

一般的五千米比赛不会设补水点,因为“可以但没必要”,不过今天不同,场边有补水台。这种时候喝水也是一种战术,十几个选手中有人选择去拿水,喝完瓶子直接就往赛道上扔。

“!!!”某某教练在旁边狂骂,“缺德玩意儿!”

正好大部队过来了,庄绍贴到栅栏上喊:“孟野!小心脚下——”

孟野百忙之中朝他抬了抬下巴,满是热汗的脸上神情专注又坚韧,那模样好像在问:小瞧老子?

“臭小子都什么时候了还拽得要死!”尤英既骄傲又激动,眼眶都红红的。

不知道什么原因大家跑得都不算快,可能是怕白白帮人破风。庄绍看不懂这些战术,目光紧随着第二梯队的孟野,很快就决定把灯牌举高一些。

刚从地上拿起来就听到几声惊呼。

庄绍猛地看向跑道,只见孟野突然开始发力,连续超过两个人瞬间来到第一梯队。旁边于娜跟尤英的加油声震耳欲聋,某位选手的教练捶胸顿足:“蠢货啊!!不能让他超过去!!他耐力好,超了你就没机会了!!”

其实孟野不是耐力好,是意志力顽强,这是他最大的优势。跑的过程中他始终没去注意场边的计时牌,因为庄绍那块灯牌就在旁边,吸引走他的全部余光。

每一圈每一圈,只要经过那个位置他的心就会定下来,摒除掉所有乱七八糟的杂念,眼前只有终点。这时候也顾不上最终能到第几了,他心里就一个念头——跑嬴了包养庄绍,跑输了先靠庄绍包养!反正亏不了!

但其实腿有点疼。

可能不止一点,但他已经没精力去分辨。无论如何今天这一场必须咬牙拼下来。一月的刺骨寒风从耳畔刮过,喉咙里泛着滚烫的腥甜,他的位置从倒数第三圈的第四名,到第三名,第二名,最后跟第一名只差半个身位!

“孟野——!”

庄绍这辈子就没这么外放过,要是让路小川等人看见估计会以为他疯了。

最后一圈庄绍嗓子都喊哑了,不过孟野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甚至看不清前面的跑道。

最后的五十米他玩儿命冲刺,拼尽全力,跑过终点线的那刻一个匍匐扑倒在地,目光眩晕地直视蓝天……

结束了。

14分28秒,孟野的最终成绩。

终点线上他胸膛剧烈起伏,凝满汗珠的深色皮肤在阳光下熠熠闪着光,抬起来挡着眼睛的那条手臂肌肉线条明晰。庄绍远远地紧盯着他,眼底热得不能自抑。灿烂骄阳照在他精疲力竭的小脸上,就连汗水都变得夺目,变得弥足珍贵。

缓过来之后他走向场边。

于娜高兴得手舞足蹈:“哥你是第一!!!你第一名!!临大一定行!”

“有数。”孟野微喘着笑了笑,然后朝庄绍勾勾手指,“你丫进来。”

庄绍把灯牌放下飞奔进场,工作人员根本拦不住,可跑到孟野面前却停住了。

“愣着干什么?”孟野双开双臂,“抱老子啊。”

庄绍把他用力拉进怀里,力道大到两人胸口都撞痛了,呼吸紧促不畅。

孟野凑着耳:“我牛逼吗。”

庄绍不说话,光抱不说,实干家。

孟野边喘气边笑,同时也伸手回抱住他,旁边人看来那叫一个兄弟情深。

“儿砸!”

“欸!”

孟野笑着朝场外的老妈挥手,笑完扭脸,把要往外走的庄绍拉住:“架着我。”

“怎么了?”

“腿疼。”

不像表现得这么轻松,他的腿现在疼得钻心。

“帮我把我妈支走行么,我头晕想吐。”

庄绍架着他走到场外,尤英母女俩冲上来折腾他,把他一张俊脸蹂躏得通红,头发也乱得像鸡窝。他连声笑着求饶:“放过我吧妈,我怕痒你又不是不知道!”

尤英红着眼:“我儿子真是好样的。”

外面冷,庄绍就说:“英姐你们先回宾馆休息,我等孟野做完尿检再走。”

“尿检?”

像临大这种规格的体测早就向全国大赛看齐,为保证公平性大部分田径项目都有尿检,何况孟野还是第一名,一会儿工作人员就该来找他了。

孟野笑得有气无力:“放心吧,兴奋剂里没有一滴尿。”

“少贫!”当妈的一巴掌拍他背上,笑盈盈望着他们离开。

两人肩膀搭着肩膀,实际孟野的大半身体重量都压在庄绍身上。一瘸一拐地走进某栋行政楼,一楼的卫生间因为放假没人,正好让他们俩休息一会儿。

门一关孟野脸色就变了。他任凭庄绍把自己扶到窗台附近的暖气片上半靠半坐,五官难受地皱成一团。

庄绍蹲到他面前,还没来得及问他疼得厉害吗,要不要去医院,肩膀上就多了颗沉重的脑袋:“老子今天为你玩儿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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