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没让你们睡一起
庄绍终于搞明白了，孟野为什么成天上课睡觉。有谁半夜出去跑十公里白天还能活蹦乱跳的？能醒着去学校就算不错了。
据孟野说，下个月要举行市运动会，他一口气报了400米、800米、1500米、5000米四个项目，是校里拿牌的希望。
希望不希望的庄绍不知道，只知道再这样下去不光孟野，自己也要考不上大学了。
这几天不光孟野，庄绍自己也开始趴桌子打瞌睡。
课后老江把两人叫到办公室，痛心疾首地呸出一小枚茶叶：“要你们坐一起不是让你们睡一起！瞧瞧你们俩这几天，还有个醒的时候吗？再这样下去过几天月考你们俩保准完蛋！”
“听见了吗，保准完蛋！”出来孟野就踢了庄绍一脚，“别他妈睡了，好好学习。”
庄绍皱眉：“那你倒是醒一个我看看。”
说得轻巧，不睡困呐。
为了挣点儿生活费以外的零花钱（当然也为了给孟野买那个倒霉电风扇），他最近周末天天出去打零工。什么奶茶店点单、鸭脖店送外卖、打印店当小工，能干的全干，就这每天也才几十块钱收入，真可谓世态炎凉。
事到如今他算明白了，未成年人等于不值钱的苦力，挣比花要难得多。想想往常动不动就请同学去快餐店吃东西，跟朋友一起租场地打篮球，真恨不得穿越回去捆住自己乱挥霍的手。
回到教室，桌上凭空多出一小袋巧克力，打开还是爱心形状。
“哟，又来。”
孟野以为是给自己的，顺手就把附赠的小卡片拆了，谁知里头的内容居然写着“送给庄绍同学”。
“操，刚半个月就被小姑娘给瞧上了，老子也没看出来你有这么大的魅力啊。”
他酸溜溜地一甩，庄绍面无表情地接过。
路小川凑过来发表高见：“这就是你消息滞后了孟大校草，知不知道最近学校女生都在疯传咱们班转来一个大帅哥，还是性格特冷酷的那种。孟野啊孟野，你失宠啦！”
往常都是自己这样的最受欢迎，冷不丁冒出个完全不同类型的庄绍，难免有女生图新鲜嘛。孟野嘁了声，认为这话有夸张的成份。
谁知当天下午就得到印证。
难得一节体育课，他们去操场打篮球结果球坏了，孟野只能跑到楼下冲三楼大喊：“庄绍！庄绍！”
也就一两秒钟的功夫，楼上噌噌噌伸出好几个脑袋。又过了半分钟，庄绍才出现在走廊：“干什么？”
“把路小川包里的篮球扔下来！”
好多双眼睛齐刷刷望过去，只见庄绍还是那副死人脸，嘴唇却动了动。
“哇他性格好斯文啊。”楼下一名围观的姑娘感慨，“说话轻声细语的。”
放屁，孟野心想，他那是骂我呢，骂我给他找事，他平时骂我的话连起来能绕地球两圈，成语罄竹难书形容的就是他嘴里的脏话。
当然有一点孟野不会承认，那就是庄绍的脏话大半是跟自己学的，这厮学习能力贼强。
拿出篮球以后庄绍没扔，直接送下去了。
“不是让你扔下来吗。”
“我怕砸着人，你身边都是女生。”
“操，你还真体贴。”
孟野没说这些姑娘都是来看他的，免得他得意。
下都下来了，索性也到操场转一圈。篮球队一共也就七八个人，有路小川这种走专业路线以后想考特长生的，也有孟野这种别的项目过来玩票的，好在身体素质都还不错。
庄绍站旁边晒太阳，几个女生就在不远处有意无意地打转。隔一会儿听见后面喊：“庄哥你们体育课啊。”
于娜他们正好也是体育课，看见了就过来打声招呼。庄绍说：“你哥在打篮球。”
两人找了个树荫的地方坐下，一边闲聊一边看球，于娜把自己还没喝的水顺手给他：“喏。”
“你自己喝。”
“我教室里还有呢。”于娜对谁都挺好，尤其还有点儿同情庄绍，总觉得他是没人疼没人爱的小白菜。
于是庄绍接过来攥手里。
路小川作为后卫脚步灵活，再加上孟野这个小前锋身高打法都不弱，场上另一边明显不是他们班的对手。进球之后场边欢呼雀跃，孟野撩起球衣擦了把汗，露出青涩但已具雏形的腹肌。
“风骚。”于娜白了眼，“庄哥你平时不运动？”
庄绍当然运动。不仅会动，他还会很多这里的学生完全没接触过的运动，例如击剑、网球、棒球，这在以前的高中都是选修课。但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他连网球球拍都买不起。
“生命在于静止，王八活得最久。”
于娜扑哧笑了，又聊了几句之后起身离开。
打完球孟野兴奋地跑过来：“我刚才进的那个超远三分你看见没有？我操太神了。”
“是么，没注意，我只看到你被人晃倒了。”
孟野瞪他：“你混蛋玩意儿，那是个意外！”
庄绍无言地抬了抬眉，把手里那瓶矿泉水递给他。孟野拧开恶狠狠地咕嘟半瓶，缓过来了，路小川凑上来：“给我喝一口。”
“想喝自己买去。”孟野说，“这庄绍给我的。”
路小川呼天抢地：“好你个孟世美，以前叫人家小甜甜，现在连水都不肯匀我一口！”
“给给给，给给给！”孟野一身鸡皮疙瘩躲开，“别gay我行不行。”
三人有说有笑地回到教室，却见门口黑压压站了一圈同学。
“都站外面干嘛？不上课啦。”
平时就跟他玩得好的生活委员姜玥一脸讳莫如深。孟野拨开人群走进去，有人在角落冷声：“庄绍呢，畏罪潜逃了？”
哪跟哪啊。
直觉告诉孟野这傻逼又想找茬，他本来想示意庄绍先别进来，谁知道庄绍已经走到乔盛面前去了。
乔盛眼睛瞪得圆圆的，故意说给全班同学听：“庄绍，咱俩好歹打小就认识，你缺东西跟我说一声不就行了，犯得着偷吗？”
什么？
孟野傻了一秒。
庄绍问：“我偷你什么了。”
“偷我的表啊！”乔盛哗一下站起来，虽然没庄绍高但气势咄咄逼人，“还不承认是吧，东西都在你包里找着了。”
另一个人附和：“人赃并获！”
庄绍脸色终于变了。他跟孟野一起看过去，只见自己的书包被翻得稀巴烂，课本练习册之类的全在地上，桌上摆着一只普通且陌生的电子手表。
“刚才大家都去上体育课了，就你一个人在教室里呆着，别告诉我你还想抵赖。”
乔盛显然是有备而来，脸兴奋得通红，两只眼睛直冒绿光。旁边还有两个人一直在帮腔，一口咬定乔盛的手表上午还在，脱下来搁抽屉里等体育课回来就丢了，不是庄绍偷的是谁偷的？
“早就听我妈说过你有偷东西的习惯，一开始我还不信，保不齐转学过来之前就是个惯偷！犯了事被开除了！”
“太可怕了，这不就是少年犯预备役吗？”
“我看咱们班是来了个毒瘤！”
教室里寂寂无声，就这几个人在大声嚷嚷，其他同学的表情都有点迟疑。想想也是，虽然庄绍来的时候不长，但平时他表现良好，并没有什么劣迹。
跟他打过交道的姜玥第一个听不下去：“凡事要讲证据吧乔盛，不确定的事怎么能乱说呢。”
“还要什么证据？一节体育课的功夫他就把我表偷了，将来可能还要偷你们呢，大家都把自己钱包捂好，咱们身边有贼！”
“可是你也没亲眼看见啊？”
“谁说没人看见，我们都看见了！”乔盛拽过旁边一个同学，“他们都能证明，教室里就只有庄绍一个人，课上到一半庄绍才走的。”
被他拽的同学平时就畏畏缩缩的，性格比较胆小，扶了扶眼镜说：“我、我，我只看到庄绍在教室坐着……后来我就，我就走了……”
“你们听，他肯定是偷完东西才跑的。”
“放你娘的屁！”孟野大喊一声冲过去，直挺挺挡到庄绍面前，“是我让他给我拿球下去，你他妈少在这儿放屁，他偷你东西？这么一只破表他至于偷？给他都不要！”
然后回头对路小川使眼色，让他把庄绍拉走。
关键时刻孟小野同学还是有勇有谋的。他想着自己的同桌自己护，想着桌里还有一截从来没用上过的破水管，想着好学生不该打架，打架必须他这种差生来打。
奈何当事人不领情。
路小川拽庄绍拽不动，甚至有那么一两秒时间感觉庄绍就跟座山一样，沉重，压抑，但是绝不退让。
乔盛冷笑了一声，问孟野：“你怎么知道他不会？你们才认识几天。实话告诉你吧，第一次来我家的时候他就偷过我储蓄罐里的硬币，他少教。”
“我偷你的？”庄绍也笑了。
他刚才半晌没说话，现在冷不防出个声，居然让孟野有种天灵盖被针刮过的感觉。
庄绍：“你没说实话。”
乔盛脸色一下就变了，猛地冲起来：“我怎么没说实话？”
“你应该告诉大家偷钱的是你。”
“你胡说！”
“我胡说？”庄绍站在乔盛面前，眼神异常冷淡却凌厉，“第一次来我家你就看上我的机器人模型，我妈说给你你不要，事后机器人的手腕断了，是你弄坏的。我妈让我别找你麻烦，我想也是，一个机器人而已，两千块钱的东西没必要告家长。结果你变本加厉，第二年来我家又故意给我的山地自行车划了好几道杠，就因为你喜欢，但那不是你的。”
“你不仅想要我的东西，还想偷我的钱，偷我的人生，我说得没错吧。”
“他妈的你找死是吧！”乔盛声嘶力竭地吼起来，“你——”
以前那些事不计较不代表庄绍忘了，他只是懒得提。他无视乔盛快要疯狂的目光和同学们诧异的眼神，直接走到最后一排捡起书包，从夹层翻出一只运动腕表。
“这是我的。虽然只是入门款，但拿出去也能卖好几万，我偷你的？”
这是他的十六岁生日礼物，那时候庄莹还是他姐，花大力气送了他这么一只表。那时他以为姐姐对自己好，后来才明白其实是因为愧疚。
这也是他从家里带走的唯一一样值钱的东西。
教室里一片哗然。
十几岁的学生虽然不怎么识货，但好几万跟两三百之间的差距还是隐约能看出来的。他们探头探脑地打量庄绍手里的东西，谁都没注意到恼羞成怒的乔盛突然冲上去，伸手试图把那只表砸了。
可乔盛的手刚扬起来，有人抢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抢下！
“拿好！”孟野夺过表往庄绍手里一塞，反身就是一拳抡到乔盛脸上！
“我让你欺负同学！”
“我让你胡说八道！”
“我让你诬赖庄绍！”
这不是出于一时意气。
庄绍是被他叫下楼才给了乔盛可乘之机，孟野认为这里面有自己的责任。况且庄绍是谁啊，是明珠蒙尘的大帅逼，是宁愿睡公园也不给人添麻烦的死脑筋，是老子以后月考季考摸底考的指望！伤害他那就是伤害老子的命根子！！
“上回老子不在他被你给打了，这回老子在这儿你还想动手？睁开眼睛看看他同桌是谁！”
乔盛被他骑在身上打得眼冒金星，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其他同学拥上去想拦，嘴里喊着“别打啦别打啦”，庄绍也去扒孟野的肩，还没扒开就听见门口班主任一声怒吼：“干什么呢！”——
野哥：善于使用一些夸张的修辞手法^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