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偶遇
天阴沉，细雨淋漓不尽。
乐清怡高佻又孤独的身影倒映在路灯下，心底最嫩的那块肉似乎被利器戳打，细雨轻抚而过，慢慢浸湿那双小鹿眼。
那一幕，使得她这颗在柳沁音面前本就谨慎飘渺的心逐渐黯淡微弱。
满心欢喜而来。
载着忧愁心事离开。
心中的不悦似乎只喜欢在凌晨折磨欺负人，乐清怡红着眼与夜暗自较劲，她再一次控制不住的痛哭在被窝中。
在靠近柳沁音的这条道路上跌倒过太多次，这次她真的没有办法在从容不迫的起身，然后故作轻松的拍打两腿上的尘土，去继续追随她。
给了一颗糖。
这颗糖甜到心底发软。
随后又毫不犹豫反手甩出一个巴掌，而这个巴掌比不动声色更为残忍。柳沁音望向她的那抹笑过于问心无愧、过于心安理得。
她最终红着眼蹙眉接受。
接受柳沁音对她的所有只是无心之举。
随后一段时间，乐清怡便有意压抑心头炙热的关切，她费劲的放下心中对柳沁音的好奇，不再去频繁关注她的行为踪迹，一点点将所有注意力转回到学业与兼职上。
这期间她在鹿月恬的引荐下，被师兄师姐们允许可以旁观校技能小组的日常操作训练。
一点点进步提升，她比同级学生更早一步跨进高年级实验室，开始了解手术学模拟操作，每天就这样坐在一旁跟着观看学习，基础的清创缝合、器械使用，整个步骤过程在她的有心学习下清晰有序的刻在脑中。
气候逐渐寒冷。
同往常一样，从实验室出来后乐清怡跟着大家结伴去饭堂吃饭，路上几人兴致盎然的说着收获与进步，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前行，路途中永远都不会担心缺乏话题。
她很想融入，但无论怎么样心底都提不起劲，再一次默默的垂耳倾听。
乐清怡便逐渐放慢步伐，目光无意间落在一侧的独影上，恍惚间，耳畔响起那句熟悉的音调：“把对我的不满都转移到踩我影子上了？”
心跳骤然加速，她猛的抬头望向身旁想要确认，抬眸瞬间眼中却有些失落，不是柳沁音是鹿月恬。
她现在是已经开始出现幻听了吗…
“学姐你刚说什么，我有些没听清楚，实在不好意思。”乐清怡有些面露尴尬。
鹿月恬摆手示意没事。
她看着对方，发自心底温柔一笑：“我刚是问你最近这段时期适应的怎么样，跟得上大家的节奏吗？”
乐清怡视线落到远处，声音低转：“适应的挺好，有在好好跟着师兄师姐们好好学习。”
鹿月恬本就是个细心的人，她敏锐的察觉到对方的不适，吐字清晰明了：“你最近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虽然乐清怡表面看起来没什么不异，无悲无喜，学习过程中一如既往的认真，可一旦当她空闲，脑海没有东西可想时，有关柳沁音的一切便会死循环般的套住她。
乐清怡浮出些许不自然，她漫不经心地开口回复：“没有诶，鹿学姐为什么会突然这样问？”
心门此时严实掩住。
不愿敞开心扉之意过于明显。
鹿月恬便识趣的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扬唇轻笑：“只是突然发现你逐渐变的内敛了些，不如刚开始认识那会阳光开朗了。”
内敛了？
乐清怡清秀娇软的面庞愣住，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心虚的扬手缕了缕垂落在肩颈的细发。
她淡淡吐露：“或许吧。”
恰巧，前面侃侃而谈的师兄们发现了正遗落在队尾后的两人，他们便停下了步伐等待她们，其中一长相斯文的男生还特意往回折了折步伐。
宁波涛嘴角上扬一点弧度：“两位大美女在悄悄聊什么呢？”
“宁师兄什么时候也这么喜欢问闲话了？”
鹿月恬皮笑肉不笑的打趣。
她拉着乐清怡的衣袖加快步伐，两人一起往前走了去，宁波涛这个人手上干活倒是麻利利索无可挑剔。但偏偏有个臭毛病，一有机会就想上前与漂亮学妹套近乎。
乐清怡被突如其来的拽拉行为搞得有些发懵，她被动的跟在身后，鼻尖开始钻入鹿月恬身上若有若无的淡香，她小声询问：“鹿学姐我们这样直接走，宁师兄不会生气吧？”
当下鹿月恬并没有回复她，待超出队伍一些后，她才低睫看着对方疑惑的小眼神，声音与眼神同样轻软：“这个人学术方面没得说，但其他却不值一提，你自己心里要有个底。”
乐清怡神情微征。
对方言下之意很明显。
其实她去的第一天就隐约察觉到了，倒不是宁波涛行为举止让她觉得怪异，是向来沉稳的鹿月恬变得格外敏感。一旦对方靠近她，不管鹿月恬在教室哪个方位，总是会恰到好处的出现在她身旁，替她解围。
“鹿学姐，谢谢你总是照顾我，这次的学习机会很多同学想来都来不了，你帮了我很多，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
这是乐清怡同鹿月恬私下讲过最多字的一句话。
她与鹿月恬其实一直都不太熟悉。
处于那种见面后点点头就擦肩而过的关系，根本不会停留寒暄几句，而且再加入小组前，两人见面的次数一只手就数的过来。
基本的沟通交流，还是停留在社交软件上更多一些。
鹿月恬抿唇轻声回复：“那你请我吃饭好了，今晚实验刚开始时我就饿肚子了。”
口吻略带些委屈。
她是真的有一些饿了。
“没问题，我知道有家馆子特别棒。”
乐清怡不自觉的露出一抹淡笑，二话不说的就拉着鹿月恬去吃饭，去那家她之前疯狂给左之惢安利过的牛肉拉面。
两人吃完饭后慢悠悠的顺着小路往学校走，没过一会便起了风，风嗖嗖的吼了起来，阴风阵阵，凉飕飕的，鹿月恬紧了紧手旁的包，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冷颤出来。
“学姐你这样。”
“晚上没有人会看到我们的，你这样跳跳就不冷了诶。”
乐清怡两手插兜，红着被冷风吹红的鼻头开始原地蹦哒了起来。因为身上衣物厚重，所以她跳起来的模样及其像一个笨重的小兔子。
鹿月恬文气的脸颊上难得流露出舒畅笑意，她晃了晃莹白手掌，温柔地婉拒：“我才不要，只有小朋友才会这样。”
小朋友？
乐清怡似是有些不服气，她歪着脑袋，嗓音清甜：“学姐，不管多大都要保留一部分的童心，这样才越活越开心。”
随着跳跃的动作，耳后的长发稀疏散落下来，乐清怡脸上的笑容就像孩子一样天真烂漫。
“行吧。”
鹿月恬笑着由着对方去了。
没走几步，她也开始跟着对方的节奏小幅度蹦哒一下，确实没多久后背就有些许滚烫感，就是这个取暖动作在别人眼里不太美观。
没一会，她们有说有笑的走到校门口。
路对面那辆豪华的黑色轿车一下吸引了乐清怡的注意，刚还舒展愉悦的细眉立马平了下来，脸上的笑意褪去半分。
下一秒车门打开。
漂亮的高跟鞋落在了地面上，女人身穿黑色修身大衣下车，系在腰间的腰带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材，衣袖口缀着几颗晶莹剔透的珠子，与耳垂的饰品上下呼应，栗色长卷发随风飘动，她只是站在那就散出淡淡华彩。
半个月没见的人，措不及防的闯进乐清怡的视线中。
越发的清瘦了。
发色也变了。
只见柳沁音在车旁驻足了会，不知在与车内人交谈些什么，从乐清怡这个角度望去是看不清车内坐的是男是女。
正当她想挪动步伐换个角度观望时，柳沁音毫无征兆的转过身来，她傲气的冷艳眸不偏不倚正好凝聚在乐清怡脸上，似是早知道有人在背后注视着她的身影。
一瞬间屏息凝神，尴尬盖过了喜悦。
乐清怡无措的表情不争气的凝固在脸上，这几天舒缓下的情绪再一次紧张起来，她不知道一会面对面时该怎么处理，为了避免失态，她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趁对方还没过来就转身离去。
顾不上耳旁轻柔的困惑话语。
她拉起鹿月恬就逃离般的想往学校冲。
“鹿部。”
结果刚走没几步，她们身后就传来从女人薄唇中吐露出很低，却又很慵懒迷离的低御音。
柳沁音开口叫住了鹿月恬。
乐清怡背着身深息了一口气，垂放在口袋里的手忍不住开始轻颤，她这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维持着现在的姿势僵硬的跟着鹿月恬一同转过了身。
随着柳沁音的步步靠近，空气中的酒味也越发浓郁。
她怎么又喝酒了。
等待的期间，乐清怡一直不敢直视正迎面而来的柳沁音。直到面前那双高跟鞋站定，出于礼貌她才迫不得已抬眸，明亮的小鹿眼一下就对上了柳沁音隐约发红的双眸。
她喉咙动了动。
及时控制住即将欲语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