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许野一上午没停过,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到了中午总算忙完,他看了眼时间,准备开车去车站。

天气阴沉沉的,大约又要下雨。

许野拿着车钥匙正要下楼,手机响了,是赵以律。

他开门的动作停住。

铃声响了很久,快挂断的时候,许野按了接听键。

“我以为你不接的。”赵以律那边的声音有点吵,“怎么,今天心情好,肯接我电话?”

“打电话有什么事?”许野很直接地问,虽然这样有些不礼貌,但是鉴于他们之间复杂的关系,这点不礼貌显得不那么重要。

“有什么事……”赵以律似乎是笑了一声,“想见你算不算有事?”

许野立刻就想挂断电话。

赵以律似乎猜到了,他又道:“你不过来一趟?你老板也在这儿,哦,对了,他带过来的两个小男孩长得还行,就是不知道其他方面怎么样,我要是想试试,应该……”

“在哪儿?”许野打开门,径直下楼。

“老地方,西江饭店。”

许野直接挂了电话。

其实他可以不去的,他相信就算他不去,有郑昂在,赵以律也不能真的把那两个小孩怎么样,赵以律随便一句话还不至于吓到他。

可他觉得有点烦了。

之前他能避着赵以律就尽量避着,不光因为他是会所的大客户,还因为他是赵以馨的哥哥,这些都要顾及。许野并不想和他有什么过分的冲突,能忍的也都忍了。

他以为对方也就这种程度了,可谁知道,事情就是这么巧。赵以律竟然是程玦的继兄,和程玦之间隔着理不清的纠葛。别的他都可以忍,可涉及到程玦,他就一点都忍不了了。

许野算着时间,把车开得很快,一路到了西江饭店,前台径直带着他去了包间。

屈指敲了敲门,推开。

房间里正放着音乐,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午餐,两个男孩有些手足无措地坐在桌前。

赵以律手里拿着一杯红酒,正背对着他站在窗前,郑昂坐在沙发上,看到他进来,摊了摊手,表情有点无奈。

许野冲他摇了摇头。

“赵总。”许野道。

赵以律转过身,看着站在包间里的许野:“来了?”

许野把车钥匙扔到桌子上:“有什么事儿,赵总直说。”

“郑总?”赵以律看向郑昂。

“郑哥,我和赵总单独谈谈。”许野冲郑昂道。

郑昂犹豫了一下,站起来道:“行,那我带他俩出去转转。”

那俩男孩跟着站起来,茫然无措,郑昂走到许野旁边的时候,拍了拍他肩膀,轻声道:“我就在旁边包间。”

许野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赵以律端着酒杯一步步走过来,他今天穿了一身银灰色西装,上衣的扣子没扣,看起来有些懒散。

赵以律站在他跟前,晃了晃手里的红酒杯,像是不经意间提起:“以馨走了你知道吗?”

许野愣了一下:“去哪儿?”

“北方。”赵以律喝了口红酒,垂眼看着手里的酒杯,“很冷的城市,她说想离这远一点,以后大概不怎么回来了。”

许野忍不住问:“学校呢?不念了?”

“准备办转学。”

许野没说话,只是很轻微的皱了下眉。

赵以律不再说这个话题,他有些懒散的靠在桌边:“你真觉得能这么一直避着我?”

许野看了眼赵以律手上的酒杯,视线又移回对方身上:“我记得,如果我赢了,以前的事情一笔勾销。”

赵以律把酒杯放到桌子上:“你是赢了,我和程玦的事情可以一笔勾销,我说话算数,不再找他麻烦。”

他顿了一下,带着阴郁的眼神在许野脸上一寸寸滑过:“但是,这可不代表我们之间的事情结束了。”

许野很冷淡:“我和你有什么事?”

赵以律似笑非笑的看着许野,再开口时声音明显冷了起来:“你不会告诉我,我对你什么心思你一点也看不出来吧?”

“赵总。”许野平静得连眼神都没有任何波澜,“我对你没有任何心思,你不会也没看出来吧?”

“因为程玦?”赵以律挑了下眉。

许野没说话。

“他有那么好吗?”赵以律慢慢靠近许野,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一个坐了七年牢的杀人犯。”

许野猛地按住赵以律肩膀将他压到墙上,桌子上的酒杯被碰倒摔碎在地上,空荡荡的包间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有资格说这句话?”许野单手卡着赵以律的喉咙,他的声音又冷又低,“你觉得这所有的一切是因谁而起,不是你爸吗?如果不是他家暴,程玦就不会在里面待了七年!不会读不成大学,出不了国,当不成医生!阿姨也不会郁郁而终!我和他也不会错过这么多年!”

“那他也是杀人犯!”赵以律死死盯着许野,神色阴郁,眼神暴戾狠绝,“我爸是他推下楼的,是他害死的,他害得以馨那么小就没了爸爸,他念不了书当不了医生是他活该,让他坐七年牢怎么了,不然呢,他一个杀人犯还想着功成名就啊?别说是七年,就是让他在里面待一辈子也不冤枉他!”

许野的手在发抖,他听见自己的骨骼在咯咯作响,像是关进牢笼的猛兽要挣脱着逃出来。

赵以律不屑:“以馨说你找了他很多年,怎么,这么喜欢他,他变成现在这样你也愿意要,你到底喜欢他哪儿啊?”

许野手指收紧,垂在一侧的拳头发出关节摩擦的声响。

赵以律因为缺氧而呼吸急促,嗓子里发出嘶嘶的喘息声。

窗外响起轰隆隆的雷声,云彩遮住了太阳,天气又陡然阴沉下来。

房间里像是被按下暂停键,时间出现片刻静止,沉闷的空气仿佛被拉成一条紧绷的线,一但用力就会即刻绷断。

就在赵以律以为许野会抡起拳头砸过来的时候,对方却松手了。

突然获得空气让他忍不住弯腰咳嗽,视线里许野往后退了两步,赵以律抬眼看过去。

许野已经恢复了平静,像是刚才暴怒的人不是他,他又变成了以往克制冷静的样子,甚至还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袖口,才冷淡而疏离的看了一眼赵以律:“我是喜欢他,就算他变成现在这样,我还是喜欢。”

赵以律缓缓站直身体。

“我真是糊涂了,和你说这些做什么?”许野嘴角扯出一点自嘲的笑,“你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我说得着吗?”

“无关紧要的人?”赵以律苍白的脸上显出一瞬间的愣怔,一字一句问,“你觉得,我对你的心思,无关紧要?”

许野慢慢开口,他甚至笑了一下:“不然呢?”

其实本不应该这样的。

面对别人的喜欢与好感,即使他不想接受,也从来不会这样轻视。每一份喜欢都值得认真对待,即使是拒绝。

可当赵以律用那样轻蔑的语气来侮辱程玦的时候,他又为什么要珍重这样的喜欢呢?

这世界上本就有很多事情分不清黑白,说不明道理,断不清对错。

我现在就是想让你明白,你的心思在我来看无关紧要,你的喜欢对我来说一文不值,我不在乎,不关心,也不想要。

“想让我难受啊?”赵以律靠在墙上,半晌,他点点头,“恭喜你,做到了。”

许野没再说话,他转身拿起桌子上的钥匙准备离开,赵以律再一次开口:“许野,你只知道他这七年,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爸死了以后的每一天,我是怎么过来的?”

许野停在原地,过了一会儿才转身:“与我无关。”

说完,他不再等赵以律的回答,径直拉开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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