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结束拍摄之后。
被工厂的工作人员热情邀着来厂里参观的修四才刚迈进工厂的大门，就看到办公室那边尚未落幕的直播的架势。
“那不是李伯他们吗？这是在干什么？怎么会突然到厂房这边来？”卓扬探头瞧着，“怎么感觉是在上课？”
叶一未也按捺不住好奇，探过头去。
再回过头来时他脸上那总是淡然自若的表情已经在破碎的边缘反复横跳。
卓扬五感敏锐，也听到了一些尾声，疑惑问道：“现在里边说的那些事情好像和我们有关啊……”
“乔缓，这里边替咱们说话的几位大佬是你的亲戚吗？”
叶一未在自己心中疯狂祈祷，想从乔缓这里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他已经认出了那位经济学大佬的身份，想着能和他老人家平起平坐的，恐怕来头都不小……
乔缓也赶紧回忆了片刻。
可是除了中间的那个和他们聊过小龙虾的教授之外，其他的两个人他根本就不认识。
“如果真的是我家亲戚就好了……”
乔缓苦笑一声，也已经猜到了大概剧情。
他摇着头腾出位置来，让只能听着他们议论的白吉克也能看清楚里边的情况。
或许是这几位大佬的名声太盛，那些原本打算闹事的粉丝们不但老老实实的偃旗息鼓，在被他们折服之后也十分谦逊地询问起小龙虾的加工情况。
看着三位老者都有些面露疲态，樊慧立刻接过话头，干脆带着直播间里的观众看一看他们现在颇有规模的小龙虾加工厂。
樊慧自然不会放过这样好的推广机会。这一场原本是打算用来说清资金用途的直播，竟然就这样变成了小龙虾和农副产品展销会。
“……没错，我们这里采用了套种养殖的方法。既节约了养殖的成本又保证小龙虾的肉质能够更鲜美。”
“谢谢关注，店铺已经在工厂流水线开始运作的时候同步开启了，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在店铺直接下单。”
樊慧谈笑自如地介绍着产品，回答直播间观众的提问时就如同在接受访谈一般。
＊
工厂后院。
“这……这难道就是传闻中的扫地僧吗？”
白吉克第一反应就是掏出手机，看着手机屏幕上搜索老大爷名字后弹出来的一串与他相关科研成就时，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真的没有剧本吗？我怎么感觉这场直播太戏剧性了？”
卓扬也切换了自己的小号，在各大讨论组里边把这件事情了解的七七八八。
乔缓看似云淡风轻，心中却是苦涩万分。
其实，对于他们几个还有着另外一层马甲的人而言，根本就更巴不得他们的名字能在这场直播中销声匿迹才好。
要是每一天都在粉丝24小时无休息不充电的监控底下生活，他们要怎么才能调查出案件的真相啊……
乔缓虽然一直没有说话，但他的表情在发现每一次刷新网页后粉丝的数量就会向上跳动一次时，就一直不大好看。
看着面前三人有些扭曲的脸，白吉克心中的疑惑也更深了一层。
如果说之前把他们的视频投到广场上是走的太急，引来了无数差评的话，这次的直播可是实打实的好效果。
观众重新翻看他们之前节目的表现，不仅觉得修四干活儿都是实打实的卖力气，竟然还能很细心的照顾孩子，更别提还有帮助当地发展的格局了……
甚至连钱都不要！
白吉克眉头一皱。
这三个人又不想赚钱，也不想红，那来做艺人干什么？
总不能和自己一样，也是做卧底的吧？
白吉克心中疑惑却不敢表露，另外三人也顾及着他的存在而努力调整着自己的表情。
气氛变得越发微妙。
白吉克试探着问道，“你们……难道不喜欢这一场直播吗？”
“哈哈……喜欢，当然喜欢的要命！”卓扬的演技实在有待提高，扭曲的表情把白吉克吓得一阵瑟缩。
乔缓也觉得这事情实在太过蹊跷。
他沉吟了一会儿，还是给队长发去短信。
乔缓觉得自己有必要弄清楚到底是谁把这三位大佬请来的。
“咱们队直接订购了100盒小龙虾，本人一定严格支持一切关于扶贫助农的工作！”
手机一阵嗡鸣之后，乔缓看到的却是这样一条消息。
乔缓：……
我要问的不是这个啊！！！
乔棠那边也意识到了不对，很快回过消息。
“更强大的外援已经在来的路上了，相信我。”
乔缓感到了一阵略微的安心。
他们的确需要一个技术方面更强大的外援。
想到此，他看向白吉克。
乔棠其实不是没有问乔缓，要不要直接把白吉克发展成下线，但还是被乔缓拒绝了。
他们三个完成任务就该毕业的毕业该退休的退休了，白吉克却不是。
他还得留在娱乐圈发展呢，所以对他们的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殊不知，白吉克的思维已经顺着自己心中最离谱的猜测跑出去了很远。
他给自己的接头人发去了消息，问的话连他自己就都觉得离谱。
“星熠还有别的卧底吗？有的话，有几个？”
＊
另一边。
樊慧为了让消费者可以更放心的购买他们的产品，特意拿着摄像头在厂房里转了起来。
“这里是我们的第2厂房，刚才去壳的小龙虾将会在这里进行烹煮杀菌。”
“这里是第三厂房，调味的工作将在这里进行。”
“姐姐我想问一下小白最爱吃的小龙虾是哪个口味！”
“求乔哥同款，求链接！”
有不少为了支持自家正主的人气也涌入了直播间，偶尔发上一两句无伤大雅的玩笑话。
可是，在樊慧的镜头从告示栏上一晃而过的时候，有些人的注意力的注意力就没有办法再放在小龙虾上面了。
“爱的魔力转圈圈：捐款1.98元。”
“为乔而来：5.20元。”
“修四都是我家人：9.99元。”
……
告示栏上贴着的是一张捐款名单。
在樊慧不小心拍到工厂的告示栏时，有人发现自己在上一次乔缓直播时打赏的的网名居然出现在那里。
而且，还有其他人的名字也被一起贴在了工厂里最为明显的位置上。
虽然那些字迹有的龙飞凤舞、有的铁画银钩气势铿锵，摆在一起并不和谐。
但毫无例外的，那足足上万个名字和他们打赏的金额都被执笔人认认真真地写在了纸上。
大到上百，小到一块几毛。
一个不落。
“救活一间工厂，养活一个村落……难道，这就是乔哥说的那件有意义的事情！”
“在感动了！能看得出来全都是手写的……”
“真的好用心，他没有骗我们！”
“这下黑粉没屁放了吧？他们一分打赏都没有给自己留，全都捐了！”
“我真的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事情能比这件事情更有意义。”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追星方式，就是和偶像一起开工厂！”
＊
“嘿！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与此同时，ONCE的经纪人罗一平也带着几分兴奋推开组合的宿舍。
可是，兴冲冲过来的他却只看到了空空如也的房间。
气恼不已的罗一平一拍账目单，无能狂怒起来。“这两个小兔崽子，又偷偷跑去哪里了！”
其实，ONCE的人都挤在楼梯间。
作为一个男女混合四人的团体，他们之间的关系可以说要近不近，要远不远。
但此刻却出奇的和谐——
“哈哈哈……我就说我们的偶像才不可能塌房呢！”
不知什么时候脸上沾染上了泪水的长发女孩大笑着道。
“他们好讨厌，捐了那么多居然还把自己的名字写到了最后面……害我找了半天。”
“哎…要是能和他们合作就好了。”
短发男生晶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笔画之间透着认真的名单，名为崇敬的神情在他的眼里冉冉升起。
“我们一定有机会的！”女生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燃起了丝丝希望。
他们从出道以来，就一直被公司带着往前走。
更是因为要拿捏炒队内cp又不能太过分的尺度，连男女成员之间都不怎么敢私下对话。
却没想到今晚他们两男两女四位队员会如此一致的作出小小的叛逆举动——一起躲进了楼梯间看修四直播。
四人相遇的时候还带着几分拘谨，但很快被修四投资的工厂震撼了。
更别提修四还把每个参与打赏的粉丝名字都写到工厂墙壁上了！
四人当即泪奔。
这个团，才是他们想变成的样子啊。
在网上结束了一番唇枪舌战，成功捍卫住了自己偶像地位的组合，在夜幕降临的时候终于心满意足地回到了宿舍里。
而在看到坐在宿舍里、气场压的极低的经纪人之后，两位女队员顿时收敛笑容，低着头一脸乖巧的先后走进了宿舍里。
罗一平就是看着两位女队员好摆布，所以才先找她们。
ONCE的主舞安安往前一凑，讨好道，“平哥……我们回来了。”
“还知道回来呢。我这都打算联系公司那边再选一个二代团出来了。”罗一平狠狠翻了个白眼。
“您别生气嘛，我们这也是想打探一下军情，所以才趁着下午练习完了出去溜达了一趟的！您看这外头的太阳把我们晒的……”
方雅祁也可怜兮兮的往罗一平旁边一坐，伸出来半截被晒得通红的手臂。
“而且，我绝对敢跟您保证。这一次我们俩是把所有的训练任务都完成了才出去的。”
“就你们两个还想刺探军情呢？你们不被人认出来我就谢天谢地了！”
“你们现在是艺人了，身份跟以前不一样了，懂不懂？万一你们要是出点什么事……”
罗一平狠狠的剜了她们两个一眼。
“我们这不是平平安安的回来了嘛……”安安嘟嘴。
“这不是今天您在开会的时候我们两个不敢打扰吗？放心，我们两个发誓，绝对没有下次了！”
摘下帽子的方雅祁露出写满了诚恳的双眼。
“你们两个……”
看着自己亲自选拔出来的两个孩子，罗一平最终却还是没舍得说的太过分。
他叹了一口气，一边揉着自己的脸一边说道。
“好吧。现在基本已经定下来了，陈总的那档节目让你们两个当第一场的飞行嘉宾。”
“什么？！”安安诧异的捂住了嘴巴。
“今天下午的直播不是已经说明了修四所有资金的来源吗？为什么陈总还会和我们签约？”
方雅祁不解的看着罗一平。
“哼，他们几个小子傲气的很，竟然主动把这个合作给推掉了。所以，这种好事就轮到你们两个头上咯。”
罗一平笑着拍了拍她们的肩膀，叮嘱道，“所以这次机会难得，你们两个必须给我好好表现。”
“估计再过个三五天，就会让你们过去配合第一次彩排。这两天调整状态，好好准备一下吧……”
罗小平起身正欲离开，却又一拍脑袋补充道。
“哦对了，今天后援会的群主跟我联系了一下，说数据组组长不适合再继续做下去了。”
“我让他先找一个信得过的人先顶着，等有合适的再安排长期合作。”
有实力、有人脉的大粉对于他们这些新星而言极为重要。
一些刚出道的艺人能够获得怎样的资源，有时候甚至还要反过来看粉丝的本事。
所以，后援会那边会和经纪人有直接或间接的交流，也是娱乐圈里的常态。
安安也太没在意，只是随口问了一句。
“之前不是干的好好吗？怎么突然之间就不做了。”
“谁知道呢？或许是因为在直播间吃鳖了吧……”
此时的她们还没想到自家后援会数据组组长跑路的原因和她们一样。
被修四圈粉了。
罗小平砰的一声关上门之后，安安却和方雅祁面面相觑起来。
“平哥说的那个直播间，该不会是……”
两人脸上露出一丝慌张神色，立刻翻找起来自己个人广场上的所有相关帖子。
“给我们偶像脸上抹黑的……”
“居然是我们自己的粉丝……”
看着粉丝们发帖立誓、气势汹汹的要为他们争取资源的样子，两个人的心中载满了愧疚。
她们两个也是经过选秀出来的，自然明白其中有多少见不得人的手段。
可是，修四这一路走来却一直都是干干净净的。就算会有人说不喜欢他们的人设，但却没人能够否认他们一直都保持着自己的底线，从未妥协。
修四似乎并不在乎名利。
或许，他们只是想让那些追逐偶像们的人看到，真的能有人不迷失在这纸醉金迷的娱乐圈里，以自身为榜样、做一个引导着粉丝树立正确的观念的偶像团体……
身处其中，ONCE当然知道他们选择这条路走的会有多难。
可是，他们却仍然会为了给小龙虾加工工厂做代言、拍视频，如此果断的推掉了一档绝对可以让他们爆红的节目。
而满嘴说着喜欢修四的她们呢？
她们应该感觉到自己粉丝会在后援会的安排做出的离谱的事情的，但却选择忽视了自己在直播时奇怪的感受。
她们明知自己的围观可能给修四带来不好的影响，却还是拿“追星的人就是这样”来麻痹自己。
是她们熟视无睹的态度推动了这一切的发生。
一开始，两个人的确是被修四的独特气质所吸引，带着几分好奇去接近他们的。
可是，光是今天隔着屏幕与他们相处的一天、听到曾与他们接触的那些人真心实意的夸赞，却让ONCE彻底为之折服。
两相比较之下，她们与修四的人品境界高下立判。
“这次机会绝佳……我们一定要让他们参与到这档节目里！”
方雅祁看着放在桌面上的项目单，坚定的神色慢慢取代了他眼中的犹豫。
“没错，这档综艺本来就是该他们上的……要是接下了这个活儿，我实在是良心不安。”安安咬着唇道。
“没错……我本来以为抢夺资源的事情，再平常不过了。可是听到平哥说他们把机会留给我们的时候，我真是觉得脸都在发烧。”
“是啊……难道司空见惯的事情就一定是对的吗？习惯给对手使绊子下黑手来做一些对自己有利的事情，就是对的吗？”
“我们这样，算是什么偶像……”
相对无言的两人默默而坐，直至天明。
＊
翌日。
“乔哥！卓哥！你们醒来没有？”江人宝的声音一大早就回荡在宿舍里边，效果堪比起床号，让还在梦境之中的几人打了个哆嗦。
“什么事啊？大早上的……”卓扬嘟哝着，“我的哑铃拿回来了吗？”
“没有……但是有客人来找你们，已经在会客室等着了！”
“唔……不去。”昨晚又熬了个通宵，才把境外的一个网站锁定的白吉克哪有心思理什么客人。
他现在满心满眼都只有他的床铺，天塌了也不分开。
“哎呀……这次过来的可是你们之前的对家……”
在江人宝的推搡之中，几个其实并不愿意出门也只好草草洗漱被送出了宿舍。
但因为最近都没有休息太好，几个人的面色难免都有些阴沉。
ONCE的两名女队员却误以为修四是对自己有什么意见，心怀愧疚的他们在气场上就低了一筹。
见他们气压极低，坐在会客厅里的两人有些坐立不安。
可是，昨晚沉思一夜之后却让她们的脑袋无比清醒。
清了清嗓子，安安首先开口。
“我们想……想请各位跟我们合作，一起参与陈总的那档节目。”
江人宝张大了嘴。
对家邀请联手上节目？
这可是在娱乐圈百年没见过的事儿啊！
乔缓也是微微惊讶，但没显露出来。
“谢谢了，但不太合适。”他摇了摇头，心理带上了戒备。
乔缓拒绝的比她们预想的还要快一些，但两位女队员却没有生出退却之心，反而更加坚定了请他们上节目的决心。
她们来之前已经和男队员商量好了，男队员负责拖住经纪人，她们则是来负责拨乱反正。
所以不能掉链子。
更何况，自家粉丝在经纪人的引导之下干的那点好事他们不知道也就算了。
如今既然知道了，他们就不能再继续装王八，不表态！
粉丝的作为往往能反映正主的态度。
如果正主能够给予他们恰到恰当的约束，也就不会有昨天直播间的那场闹剧。
他们要为自己没有约束好粉丝而正视自己的错误，自然也要拿出最诚恳的态度来为他们的粉丝昨天的作为道歉。
“对不起！”
ONCE两人突然起身鞠躬，面庞已经涨红的她们对着修四郑重道歉。
“？”
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却还是不懂两个为什么会突然和他们道起歉来。
“请你们务必参加陈总的这档节目，不然我们两个真的会良心不安的。”安安大声道。
“这次来我是替我的粉丝们给各位道歉的！”方雅祁的腰也弯得更低了。
“请各位放心，我们以后一定好好约束我们的粉丝。不让他们再做这种背地里给人家捅刀子的事情！”
“哦……你们是为了这个来的？”乔缓看向一旁已经要叫保安的江人宝，制止了他的行为。
安安和方雅祁疯狂点头。
“嗯，我们原谅你们了。”叶一未冷冷道。
“放心上节目去吧，我们对这档节目没兴趣。”卓扬摇了摇头，他可不想再火一把了。
“啊？！”已经做好被骂一顿的准备的二人眼中惊愕交加。
看着几个人仿佛没完全没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的样子，她们内心里又是一阵激动。
“真不愧是我的偶像！连这么大的事情都不想计较。”安安感动的几欲落泪。
“先别哭了，他们还没答应那件最重要的事情呢。”方雅祁撞了一下安安的肩膀，示意她继续开口。
“哦对了！请各位稍等一下。”
“又怎么了？”
“我听说你们主动放弃了陈总这档节目，可是我觉得你们有必要参与一下……”在乔缓的视线之中，安安的声音越来越小。
“这档节目不仅光有陈总一个人投资，我们听经纪人说，林总也下决心要匿名投资了呢！”安安也忙着补充道。
“没错没错！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林总在行业内有个不成文的习惯，投资完的项目如果效果好的话，他都会举办一个全员的慈善庆功宴。虽然我们也没去过，但听说名单里全是些老歌手、老前辈！是认识人的绝佳机会！”
二人生怕修四因为自家粉丝的作为寒心，而失去这么好的机会，一股脑把自己知道的事儿说了出来。
“你们说的林总是……”
“林向楠林总啊。”
转身欲走的乔缓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脚步一顿，眸光几次跃动。
林向楠这位低调到几乎圈内人都不知道存在的慈善家，还有办庆功宴的习惯？
他转头说道：
“我们会好好考虑一下的，谢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