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被横空拎起来的康斯坦丁突然觉得自己整个娃都有点不好。
“叔叔，你刚刚叫我什么？”
乔缓特别认真地看向他，“丁丁啊，不喜欢吗？”
“额……”
康斯坦丁挣扎道：“我叫康斯坦丁！才不是那种……土气的名字！”
听说这叔叔之前是搞民俗艺术的，难道没学过英文？
“哦，”乔缓想了想，“你是不是还没上学？”
“什么？”康斯坦丁罕见的觉得自己竟然跟不上对方的思路，小嘴一撅，“我当然上学了！”
“那你这么熊，没被罚过抄名字吗？”乔缓奇怪道，“你要是抄过名字，那就应该挺喜欢丁丁这个名字了，甚至应该希望把名字改成单字丁。”
康斯坦丁：……
这叔叔是什么脑回路。
然后，他倔强道，“我去的是私立学校，才不会用那种公立校的体罚手段！”
乔缓一点没觉得对方一个八岁小孩能说出这样的话有什么奇怪，直接扎心问道：“所以，你是连中文都不会写吗？”
“我会！”
开什么玩笑，他到哪都被成为天才儿童，从没有人质疑过他的能力！
乔缓见怪不怪，立即蹲下，把康斯坦丁放在地上，拿出一旁的红色颜料：
“你写一下名字我看看。”
康斯坦丁看着这个叔叔一脸无所谓的拿过自己精心调配的血浆，气得脸都憋红了。
“这可是我做的血浆诶，你不怕的吗？”
乔缓凝眉：“确实有点怕……”
得意的神色重新回到康斯坦丁的小脸上。
乔缓用手捻了捻，“你玉米糖浆用的比例有点小，所以显得不是很黏，而且你还用了巧克力糖浆和食用色素着色吧？虽然颜色是对了，但是闻起来太香了。”
“所以我是有点怕，主要是怕招虫子又不好洗，你知道的，洗衣服很麻烦。”
康斯坦丁的思绪突然开裂。
唯一的担心竟然是…不好洗？
然后，他久违地感到了一些敬畏。
这位叔叔刚刚从进门到现在不过是十几秒，非但没被他的血浆吓到不说，还瞬间分析出了成分！
他之前明明用这一套吓跑了之前的那两位阿姨啊！
乔缓见他不动，干脆直接把血浆递到了他的手里。
“写写名字吧，我看看你写的怎么样。”
其实乔缓是想看看对方的背景。
附近就两所私立校，一所教中文，一所不教，费用也是天差地别。他想根据康斯坦丁的书写水平评估一下樊慧到底还有多少存款。
康斯坦丁整个娃都僵住了，求助看向后面的导演小风。
不是说代理家长都很温柔吗，怎么上来就要考试？
小风看小霸王吃瘪，心里乐开了花。
这个一直瞧不起他们节目组的娃竟然看他了！
这可是康斯坦丁第一次向他们求助！
小风清了清嗓，戳了戳乔缓：“乔先生，这不合适吧？”
“啊？”乔缓反应了一下，“确实。”
康斯坦丁刚松了口气，只见这个散发着恐怖气场的的男人不知从哪个口袋里掏出了根马克笔。
“用这个写吧。”
乔缓见两人两脸懵逼，解释道：“在我国传统文化里，用红色写名字确实有点不吉利——这不是迷信，而是因为古代的时候死刑犯才会被用红笔写名字所以忌讳，是我考虑不周了，抱歉。”
这是之前民俗协会的叔叔阿姨们给他科普的。
康斯坦丁和小风：……
考试还不忘传播传统文化，不愧是你！
无奈，康斯坦丁只好在纸上歪歪扭扭写下自己名字。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写不好字，他倔强地用流畅的英文花体在后面写了英文名。
写完，康斯坦丁十分嘚瑟地看向乔缓，“怎么样？”
乔缓看那中文的笔画和书写方式就明白这孩子并不是常写中文，点了点头，“对于八岁的孩子已经写的很好了。”
“我问的是英文……”
“书法是一门博大精深的艺术，你会越写越好的。”
被鼓励的康斯坦丁满脸黑线。
自己真有那么差吗？
“乔先生，”小风劝道，“我们奉行鼓励教育哈！”
这孩子本来就记仇，别再整出别的事儿了！
乔缓觉得有些奇怪：“他不是智商140吗？应该能听出奉承和真话的区别的吧？”
他之前在刑侦支队实习的时候，也接过一些天才少年犯的案子，更别提还和白吉克这种满脑子计算机数据的人待了这么久了，觉得这样沟通再正常不过了。
小风讪讪点头：“好吧……”
得嘞，祝您好运吧。
“接下来的环节就是您给他做午饭哈，然后哄午睡，”小风知道他们的感化剧本多半是要夭折了，于是充当起冷漠无情的cue流程机器，“我们就在隔壁房间看监视器了，有需要您再叫我。”
“哦……”
做饭？
乔缓的神色出现波动。
“另一位代理家长什么时候来？”乔缓问道。
小风查了查消息，“估计得下午了，现在机场那边有点航班拥堵。”
“……”
意思是他要和这孩子再待会才能有真正的家长——叶某，接手。
小风走后，康斯坦丁满脸笑容的看向乔缓，“叔叔，我们吃什么？”
平心而论，这孩子挺好看的，混血小卷毛，大眼睛高鼻梁，皮肤也白的发光。
但乔缓怎么看怎么觉得这笑容不太对劲。
乔缓：“你饿么？”
康斯坦丁愣了。
之前的代理家长都是节目组让干嘛就干嘛，怎么这位还会问自己？
他如实答道：“一般般饿。”
“那正好……”乔缓想像别的家长一样牵起康斯坦丁的手，可八岁的孩子实在太矮了，他又懒得弯腰，于是手掌在空中盘旋，最终准确捏住了对方两根呆毛，“带我在你家逛逛吧？”
被扼住命运之毛的康斯坦丁：“……好。”
……
“这里是我的卧室。”
“这里是我妈妈的卧室。”
“这是书房……”
康斯坦丁一路介绍，越发觉得自己像是个童工导游。
乔缓这位游客还只管捏毛，一言不发。
其实，一路走的时候，乔缓不仅把摄像头的位置大概摸清了，也对樊慧的经济条件有了判断。
这房子在整个海岸社区都不算贵的，而里面的装修更是把极简的风格用到了极致。
也就是说，没花太多钱。
乔缓甚至注意家里某些地方的地面和墙面，都有突兀的空白
——显然是最近刚把放着的工艺品、画作移走。
这是打算变卖家产跑路了？
那又为什么让孩子上这档节目呢？
“这是厨房……叔叔？”
康斯坦丁见新来的代理家长根本不搭理自己，终于忍无可忍，直接往地上一坐。
“我饿啦！”
乔缓用多年的审问经验，一秒识破对方的拙劣演技，“不，你不饿。”
康斯坦丁：“我真的饿了！”
“那好吧，我做饭，”乔缓又从旁边拿出了墩布和水桶，“你把你弄得血浆清理干净，等你做完就该饿了。”
康斯坦丁见状撒娇握住乔缓的胳膊：“可我想和叔叔一起做饭。”
“可叔叔不想和你一起做饭，”乔缓捏开对方的小手，“你想想，被我盯着写字的时候是不是不舒服？因为被别人盯着做不擅长的事就是不舒服，你不擅长写字，我也不擅长做饭。”
康斯坦丁：“啊？”
隔壁屋的小风也懵了。
这世界上没人喜欢熊孩子，更别提开导熊孩子了，他知道来这档节目的嘉宾都只是为了体现自己的耐心和贤惠人设而已。
他本以为乔缓四人上节目也是这个目的。
可乔缓竟然就这么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自己不会做饭？
康斯坦丁显然被乔缓的逻辑征服了，自节目开始以来第一次离开嘉宾，拿起小拖把和水桶去打扫了。
乔缓瞬间松了口气。
然后，他看向冰箱。
里面的食材只有几种青菜和小龙虾。
小风刚刚叮嘱过，康斯坦丁吃不惯中餐，唯一能接受的食材就是半中不洋的小龙虾。
而小龙虾正好是B市特产，B市甚至曾经想推广自己作为小龙虾之乡，但因为建了白金海岸，遭到一众富豪业主的反对，觉得这样的宣传降低了他们的逼格，才不了了之。
那边，康斯坦丁打扫着自己的恶作剧，越想越气。
之前这都是保洁打扫的，后来妈妈不再请保洁阿姨也就算了，好歹还有新的嘉宾打扫。
什么时候用他动手？
于是，他把自己浑身沾上了血浆，想从背后给乔缓一个惊喜。
然而，他刚转过头——
乔缓拿起了一把菜刀，在手中颇为自信的转了一下，然后“嘭”的一声剁在了案板上。
案板上，小龙虾们的背壳瞬间开裂，甚至其中一只在空中飞出来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到了康斯坦丁眼前。
嘤。
康斯坦丁吓傻了。
小风也吓傻了。
刚听乔缓说自己不会做饭，还以为他是想别出心裁立个耿直人设。
没想到确实如此。
但咸鱼大佬不会做饭，就显得莫名其妙的还有点……萌？
小风和后面剪辑师商量，一定要把这画面都剪进成片里。
“帮我捡回来，”乔缓对卡康斯坦丁说道，“谢谢。”
语气一如平常，并且没对他浑身裹满粘稠的玉米糖浆表达任何意见。
但在康斯坦丁听来，那声音中怎么都透露着不耐烦和似有若无的威胁。
他瞬间扔回小龙虾，觉得那就是自己再作死的命运。
之后就打扫的十分用心。
这边，乔缓还在对小龙虾痛下杀手。
他虽然不太会做饭，但吃过不少次小龙虾，觉得这玩意唯一的缺点就是吃起来太麻烦了。
到时候俩人再吃个一小时，多影响查案效率啊。
他就想着能不能把虾仁都剥出来，做个海盗虾盖饭，吃着也方便。
用刀他是一把好手，可这剥壳……
算了。
节目组收走了嘉宾的手机，乔缓连上网查的机会都没有。
但旁边放着菜谱，乔缓随手翻了几下，期初还不在意，越看越觉得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吃素很健康啊！
乔缓一秒钟放弃了做小龙虾这就事。
然后，他边择菜边想，自己这样是不是在偷懒？
在和叶一未互明身份之前，外人虽然觉得他很咸鱼，但其实他知道自己是非常努力的，之前为了取得走私组织大佬的信任，他可以熬一个通宵背熟黑道的规则，也不嫌累。
那可比菜谱复杂多了。
可就是最近，尤其是一起写歌的时候，他和叶一未同吃同睡待在一起了好长时间，他渐渐觉得，有些事他不再想去亲力亲为了。
更何况叶一未有他的优势，对于艺术的敏感和随时准备照顾人的悉心，正好是乔缓自己不太擅长的部分。
看着手中的青菜越炒水越多，乔缓也越发希望叶一未赶紧到位。
尽管他不想，但内心里也不得不承认：他变了。
乔棠之前总数落他一心扑在任务上，对别的不管不顾。
那他现在希望和叶一未合作，是因为想快速完成任务呢，还是因为觉得“合作”这件事本身，就挺有意思的呢？
可现实没有给他思考完这个问题的机会。
——噗通！
一阵落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乔缓警觉回头，只见后院小小的泳池上出现了一道水花。
“康斯坦丁自己栽进泳池里了！”小风在隔壁大喊，“这孩子又开始搞事儿了！”
乔缓反应了一下，立即脱下鞋子，准备救援。
这孩子的自毁倾向到底是怎么产生的，这不是一般的“熊”啊。
说时迟那时快——
一道黑色身影从篱笆外翻越进来，垂直扎入水中！
匆忙赶来的小风瞬间愣住。
这就是另一位嘉宾的华丽登场吗？
修四都是什么神仙，都这么不走寻常路？
乔缓却感到一阵安心。
是叶一未吧，那人一直对从水里救人有着特殊的执着——！！！
什么？！
水面上，先是康斯坦丁的脑袋浮了出来，挣扎喊道，“我会游泳，你不用救我……”
然后，另一颗成年男性的脑袋也浮了出来。
却不是乔缓心心念念的卷毛，而是黑皮寸头！
卓扬夹住康斯坦丁的身体，单手一撑便从泳池中站了起来，看向乔缓嘿嘿一笑。
“另一位嘉宾来啦，没想到是我吧！我和叶先生换组啦！”
乔缓面对突然出现的卓扬，内心自是有万千疑问。
但在他们身后，蒸米的锅噗噗地散发着水气，被乔缓提前关火的炒菜锅也发出了并不悦耳的水声。
乔缓他现在就想知道一件事。
这顿饭他们还能吃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