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这儿疼

刘子识不明所以地听着,猜出站着的这位是“组长”,很快脑补出一场工作狂压迫组员的戏码,想替偶像先生说句话:“现在下班了吧?休息时间有空出来吃东西,不是很正常吗?”

柏知望闻言脸色一凛,转向刘子识:“请问你是?”

刘子识总觉得自己被眼神给刀了,纳着闷答:“刚在电话里说过,我——”

秦舟干咳两声,示意刘子识别插手他们的事儿,抬头跟柏知望说:“这是子识,罩色和原料都是他在帮忙。”

柏知望点点头,跟刘子识道谢。

上司帮组员打场面话,听着也还算合理。

刘子识摆摆手,“没事没事,应该的。柏老师你要不要一起坐下吃点?”

“不了,回去还有事。”

柏知望头也不回地离开,走前还看了秦舟一眼,手里的塑料袋被抓得哗啦啦响。

这袋食物在夜里放那么久早就凉了,柏知望回到宾馆,把它打开,拿出里面的馒头和西红柿,打算明天热一热当早餐。

他本来以为秦舟在那边加班吃不上饭,特意火急火燎地跑过去,就近找了家唯一还开门的店买了这些,没想到秦舟身边还坐了个小年轻。

这才跟小年轻认识一周而已,就喊得那么熟络,不愧是当初见第一面就能称兄道弟的自来熟。也不知道那个修复师到底是叫“子识”还是“子时”,名字倒是好听,可惜柏知望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虽然没找老板要醋,但这袋烧烤已经被酸味浸湿了。柏知望满腹心事地把它塞进冰箱,然后拆开一盒食堂发的李子,胡乱冲两下就扔进嘴里。

就很气,连李子都是酸的。

第二天柏知望还是没能吃上那顿没送出去的晚餐,因为他七点半就在监测中心借值的组员叫走,说是这几天窟里湿温度值变化曲线比较特殊,问他要不要去看看。

当组长的忙碌是全方位的,每个队伍都要协调,还有一堆行政财务要处理。秦舟一直觉得柏知望很适合带团队,够聪明,又没有其他很多聪明人的孤傲,礼貌但不世故,深得大家信服。

秦舟直到晚上都没见组长开门,惴惴不安到下班点,没等到柏知望,却等到了一位同事。

对面是研发队的,没等秦舟踏出办公楼就上前拽他胳膊,“秦老师先别急着走!”

秦舟站住脚。

来人说:“主任发话了,今晚咱课题组说什么也得聚个餐,必须给你们接风!”

昨天没接成的今天总算还是来了,秦舟本来想着今天好不容易能准时下班,赶紧回去洗澡躺着,推托道:“真不用麻烦,你们吃吧。”

同事好一顿拉扯:“那哪行,位置都订好了,一块儿去!”

被推进餐厅时秦舟默默走神,觉得这位同事过年回家必定是推拉红包的好手。

坐在半陌生的人中间秦舟并不打怵,虽然其他人大多理工科出身,但毕竟工作对象类似,餐桌上也有的聊。

弄堂社牛分子重出江湖,开始天南海北地侃大山,就是眼睛一直往门外瞟,频率高到差点斜眼。

同事打趣他说:“你要是等不及就先吃,岑主任还有一会儿来,不会介意的。”

组长不在,攒局的人就变成了部门老大。主任名叫岑民,是最早投身数字化修复的学者,年过五十但还是很有风度,常年奔波在一线。

前辈没来秦舟肯定不敢动筷子,反正他想找的人又不姓岑:“没事没事,我真不饿。”

一桌人把菜点齐后又开始玩游戏,秦舟终于不再往门口分神,但还是心不在焉,号称算牌小能手的他竟然不停出错牌。

只有孟玄知道秦舟为何反常,在秦舟第三次出错牌后,她终于忍无可忍,直接替秦舟问出来:“柏老师怎么没来呀?”

秦舟闻声手抖,扑克哗啦散落一桌。

跟他组队的同事埋怨:“快收好了,别给张姐看到牌,她可会算了。”

秦舟拢好扑克,分耳朵去听同事的回答。

同事说:“柏老师在监测中心加班哇,不好赶不回来的。”

孟玄替秦舟惋惜:“这样啊,可惜了,我还挺多问题想请教柏老师的。”

同事安慰她道:“没事,明天再去问的呀,他人很好。”

秦舟听着在心里冷笑,默默地重新洗好牌。

其实他昨天回宾馆后就反应过来柏知望去烧烤摊的原因,想亲口跟柏知望说句抱歉,或者找个有空的日子重新约一次聚会。

没成想柏知望并不给他机会,偏要选个所有人都能到齐的日子去监测中心看什么曲线。那么会待人处事的柏老师,竟然为了避他连饭局都不参加。

各种埋怨堵在胸口,牌面的数字全都扭曲,横的竖的斜的,通通都有柏知望的影子。这牌没法打,脑袋全是乱的。

“稍等,我去趟洗手间。”秦舟把牌往桌上一合,叫孟玄替自己玩。

绕过大厅找了三分钟,秦舟才看见洗手间的牌子,怀疑是不是所有老字号都爱给厕所取这种古色古香又难找的名字。

他进去后直奔水龙头,拿凉水洗脸。冰冷的自来水铺头淋着,塞进鼻腔差点让人窒息。秦舟憋气憋了半分钟,抬头时胸前一片水渍,镜子里湿漉漉的他像只落汤鸡。

他突然把不准了,柏知望那晚说的究竟是胡话还是心里话。自己倒是真的“没放下”,结果对面倒放下得比谁都快。该不会从头到尾,就自己一个人犯贱吧?

这种要断不断到最后只有自己难受的感觉实在是很烦,三十来岁的人还拎不清也是实在是不该。秦舟看着镜子,重重给了自己一巴掌。

回来时主任已经上座,秦舟总算恢复常态,不再想那些没用的事与人,客客气气地喊“主任好”,在椅旁站着。

岑民盯着他的发红的脸看了半天,最后还是没问什么,而是让他坐,不要拘礼。

岑民长得慈眉善目,眼镜下是睿智的眸子,“不好意思,刚在跟市博开会耽误时间了。”

秦舟忙说“没事没事”,顺着他的话坐下。

席间岑民非常热情,秦舟本来说不碰酒,但大家都在给自己接风洗尘实在不好扫兴,再加上他自己也烦燥,想着反正不耽误第二天干活,于是小酌几杯。

微醺是喝酒最舒服的状态,秦舟刚喝一两下肚,桌上已经有酒量不好的在侃大山。

秦舟迷迷糊糊间也有点上头,酒饷饭足,觥筹交错,他开始撑不太住,找了个借口到隔壁沙发上卧着。

本来晚上就没吃多少东西,又灌下几口辣酒,秦舟很不适应,胃已经开始难受。

他喝得脸热眼睛也热,扯了扯领子,想倒杯清水。这酒后劲不小,虽然没喝几口,但秦舟看东西都出重影,手在抖,一点热水被他倒得稀稀拉拉。

手中玻璃杯忽然被人抽走,秦舟掌心一空,茫然地抬起头。

柏知望正在他面前站着,弯腰倒水,把杯子放到他面前,手背上贴着带红心的创可贴。

秦舟晕乎乎地拍拍头,怔怔看着他,腹诽自己这是喝了多少,竟然喝出幻觉来。

“酒量不好,还一个人喝这么多。”柏知望说话轻,听起来像嗔怪。

秦舟好久没听柏知望这么说过话,从前他特别爱听柏知望憋着气埋怨人时的动静,委屈又温柔,简直能给他听硬。

这时候把过去挖出来,怎么想怎么难受,秦舟仗着那点醉意耍赖,不知道是提醒自己还是别人:“我们分手了。”

柏知望无语:“那我走?”

“嗯。”跟醉鬼就没办法讲道理,秦舟说着赶人的话还埋怨,“昨天你不就掉头走开?”

柏知望简直不想理他,忙着跟服务员交代上碗小米粥,“还敢提昨天,你是真不怕我怄气。”

“早上还说加班,不愿意见我,”秦舟可不管他如何怄得冒青烟,“现在又来了。”

柏知望咬得牙痒,他从监测中心回来赶了一小时又黑又陡的山路,走了三公里才打到一辆车,没良心的某人却不领情。

秦舟抱着枕头蜷缩成一团,浑身的防备更甚,头上沁出薄汗,散落的几缕头发黏在额上。

看他这副模样,柏知望再有脾气也被磨没了。

“怎么了,难受?”柏知望拿手背试他的额头,还行,不烧;又在他掌心试温度,发现一片冰凉。

估计是秦舟的老毛病,胃疼严重时手脚都是冷的。

柏知望慌了,赶紧把热水杯塞他手里,熟练地在几个穴位上摁压,“哪里疼?”

秦舟咬着下嘴唇,胃里针扎似的触感让他满头汗,惨样看着特心疼。明明是胃里翻江倒海,可他往上挪一寸,指着道:“这疼。”

秦舟说心口疼。

作者有话说:

春眠不觉晓,来点海星好不好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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