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乔郁绵算个业余花艺师,手工自然难不倒他,趁安嘉鱼带着乔苡柠去扔垃圾洗手,他归拢一下工具材料,随意打开了一张网图参考便率先动起手来。待那两人回来本体已然成型。

“可以么?”他捏着风车举到乔苡柠面前,安嘉鱼凑过去一吹,扇叶旋转得毫不费力。

“好漂亮。”小姑娘小心翼翼接过去,“谢谢哥哥。”

矢车菊蓝色卡纸卷在奶茶杯外,盖上奶白色尖顶。表面固定着一只四叶的风车,两叶纯白,两叶是带珠光的银色,怎么看都是一座像模像样的荷兰风车。

“然后呢?”安嘉鱼争强好胜地撸起袖子,“风车都给你做完了,我能干嘛?”

“折纸吧。”乔郁绵将手机递给他,“这里有教程,郁金香的,尽量小一点……”

薄薄的人工草皮贴在一层塑料泡沫上,小提琴家的手指最善于精细操作,没多久,一把淡粉淡黄的郁金香花朵就完成了。乔苡柠用绿色颜料涂满的牙签也同时做好,乔郁绵将花朵黏在牙签屁股上,尖头穿透草皮扎进塑料泡沫便可以固定,围绕在风车脚下形成一小片可爱的花田。

趁那两人轮流吹风车玩得开心,乔郁绵上网选了个白色大号托盘,叮嘱乔苡柠:“明天收到之后,让爸爸把这块泡沫底座黏在上面。不然会头重脚轻。”

“好。”小姑娘点头答应,“要回家了么?”

乔郁绵居然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些不舍,一时间有些尴尬。

“今天太晚了,下次再带你出来玩好吗?”安嘉鱼适时开口。

“好!”

回去的路上,小姑娘直打瞌睡。乔郁绵将她抱下车的一瞬间觉得臂弯里的分量比想象中重。

他们兄妹之间没什么交流,偶尔拖乔哲送她一点不起眼的小礼物,毛绒玩具,填色书什么的,上次这么抱乔苡柠已经是六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她还是个对世界毫无探索欲的,病弱的婴儿。好像就是一眨眼,六年多就没了,虽说不算茁壮,可她居然就这么长大了。

“哥哥。”上楼的时候,小姑娘拽着他的手。

“嗯?”

“下次,小鱼哥哥也来吗?”

“嗯。”楼道里的感应灯又坏了,他在黑黢黢的楼梯间笑了,“小鱼哥哥也来。”

这是他第一次说出这四个字,可惜那个人没听到。

乔哲从医院赶回也很疲惫,乔郁绵放下小姑娘没多寒暄,摸着黑下了楼。

安嘉鱼并没有在车里等他,他一抬头就看到老旧路灯下的人,春夜不知名的飞虫渐渐多起来,和他一同挤在一束昏暗的光里。

乔郁绵不由得停下脚步。

安嘉鱼上一次这样出现这里仿佛就在昨天。

时间的流动并不是匀速的,一些时候转瞬即逝,就像他的大学,他匆忙路过教室,匆忙穿梭于图书馆的书架间,匆忙路过人和事,没什么实感就已经毕业了。

可一些时候却悠长,他总觉得自己跟安嘉鱼在一起度过的日子并不仅仅是高中那短短的两年,而是很久很久,可以回味一辈子那么久。

更意想不到的是,那些记忆中的甜美竟还能延续。

“过来啊。”安嘉鱼伸出手。

他走向他:“怎么不在车里等。”

“一晚上都在车里窝着,出来动一动。”那人感慨地想摸一摸斑驳的灯柱,又在看到小广告上的蚊虫尸体时嫌弃地作罢,“好久没来了。”

“我也很久没过来。”乔郁绵被他牵住,跟在他身后半步,不知道,也无所谓他要带自己去哪里。

他们走到小花园,赫然发现过去无人问津的角落已经改成了儿童区,垫了软砖的地上是滑梯秋千跷跷板,还有个沙坑。

长椅还在,他们曾经坐在那里吃摔烂的蛋糕庆祝乔郁绵的生日,少年们心意相通,从朋友变成恋人。

“乔郁绵,如果你不喜欢就躲开。”安嘉鱼转身对着他的额头轻轻一吻,啾得一声细响,“我当初是这么说的吧?好孫啊,表白明明应该先说喜欢你,我当你男朋友好不……唔……”

乔郁绵心口一热,没等他说完便吻上去。

他早就找不回那时的懵懂和小鹿乱撞了,亲吻也再不会是青涩收敛的相互试探。

果实熟透,香气浓烈而诱惑,舌尖的欲拒还迎的勾缠,转瞬化作铺天盖地的侵略席卷。

安嘉鱼将他推搡在长椅上,一手撑着椅背,俯身在他上方,迫使他仰着脸,很快呼吸便不太顺畅。

时间还不够晚,乔郁绵依稀听到脚步声,想手推开他。不想却摸到那人小腹,掌心里一阵奇异的颤抖,安嘉鱼随之低哼出让人头皮一麻的叹息。

两人面面相觑,那人胸口起伏着,周遭的空气也逐渐升温,粘稠起来,乔郁绵被一把拖起,一路快步走向停车的地方。

安嘉鱼直接打开了后座的门,将他推了进去。

“等,等一下,回家再……”乔郁绵摔在纯白色的座椅中,车门才合拢,那人便伸手解他开衫的扣子。

“不等。你勾引我的……”安嘉鱼低头便吻,一只手从他侧腰滑下。

“我没……”他原本只是情不自禁索吻而已,“那你……别急。慢慢来……”

安嘉鱼侧坐在他怀中,吻他吻得凶狠。

乔郁绵被咬痛,挣扎一下,胳膊肘不小心碰到遥控器,屏幕里忽然传来宝可梦的战斗音效。

小提琴家的吻莫名被打断,他皱着眉头抓过遥控器随意切换到音乐播放器。

煞风景的声音立即转变为温柔的钢琴声,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随之柔和起来,亲吻变得舒缓,缠绵,从额头,到眉眼,到喉结。

乔郁绵吞咽时被他的舌尖用力顶住,眩晕感瞬间扩散开,让人不禁觉得渴,不是口渴,而是渴望,渴望肌肤和心灵的触碰,甚至渴望吞下另一个灵魂,能与他合二为一。

“小鱼”他轻轻叹息,伸手扯开了那人的衣服,埋进他光滑的肩头,舔咬住突出的锁骨,在乐声中与他磨蹭交缠。

扣子被一颗颗解开,拉链被拉下,他们之间不需要任何阻隔。安嘉鱼伸手摸到按钮,椅背渐渐后倾,乔郁绵只一个节拍没跟上,就被他逃开。

“别怎么嗯嘶”他抓住了座椅扶手,潮湿而柔软的刺激太过强烈。

一低头便是安嘉鱼炙热而明亮的目光,他无法说话,但他的眼神会代替嘴巴倾诉所有爱意。

那目光时而柔软如一条温暖的河流,抚摸了他每一寸皮肉,时而热烈如一团火,融化他每一寸骨头。

眩晕中,他推开了安嘉鱼的头,深深呼吸压抑住几乎要喷薄而出的冲动:“车上没东西。回家吧”他不想弄疼他。

安嘉鱼狡黠一笑,从卫衣口袋里摸索出一只塑料包装撕开替他带上,而后将双腿分开,取出凝胶挤满了自己的手心。

乔郁绵愣了愣,抓住他的手腕:“我来吧。”

安嘉鱼瞄了他一眼,轻轻一挣,反手握住他的手指,就这么牵着他,将两人交缠的食指一并吞入。

昨夜探索过的地带依旧柔软着,乔郁绵认真地盯着他看,看他眉头蹙起,咬紧嘴唇。

小提琴家终于受不住这样的目光,探头吻他的眼皮,让他不得不闭上双眼。

接吻的时候,安嘉鱼有些迫不及待,乔郁绵捏住他的腰,控制着怀中的人,让他缓缓下落。

“嗯”安嘉鱼时而瑟缩,悬空着停下来稍作喘息,又咬牙继续 ,“呃”

比起昨天,他们似乎更得心应手了些,乔郁绵一寸一寸被容纳近另一具身体,仿佛他们本就该这样契合在一起。

待他身体完全放松下来,乔郁绵试着轻轻一顶,酥麻的快意从接合处一瞬间扩散开来,他的右手忍不住寻找到那人还未痊愈的左手。

“小小乔”安嘉鱼一阵剧烈的颤抖,与他十指紧扣,不自觉挺腰后仰,脊背弯出圆滑的弧度。

“疼?”乔郁绵被他拔高的喊声惊醒,立刻撑住他的后腰,看着他眼眶中弥漫开了水汽,有些意外,“我没用力”

“不是不是疼”那人休憩片刻,抱紧了他的脖子,将额头抵住他的,“这个角度有点唔!小乔嗯”

不疼就好。

不疼就没关系。

缓慢却激烈的碰撞中,火星一路上燃,变成一朵朵炸开在意识中的烟火。

乔郁绵转动旋钮,钢琴声压过了两人的喘息,饱含爱意的旋律是舒曼的告白。

——你是我的灵魂,我的心,你是我的快乐也是我的悲伤,你是我的世界让我身在其中,是我的天空,让我自由自在的飞翔。你是我的安息之所,让我在那里放下悲伤。(*1)

舒曼赠给克拉拉,也赠给后世千千万万相爱之人。

战栗过后,安嘉鱼眼眶湿润着,将吻落在他的额间。

周一一早,乔郁绵把整理好的方案发给了客户,当天下午便收到回复,临近下班,苏芮可肉眼可见的情绪高涨:“这事八成就这么定了。”

她殷勤地帮乔郁绵冲了杯咖啡:“其实他们一开始没对我们的设计报太大希望,谈了不少人,主要是看中我们的花了就顺带着谈一嘴,反正备选多一个不多。不过你那个方案真的,绝。艺术家!哦不对,是艺术家的家属……这次如果真的能成,你干脆别回你们那个苦哈哈的部门了,就呆在我这,待遇不变,奖金加倍,不用动不动跑去那种穷乡僻壤过部落生活……”

“……内罗毕不是部落……”说实话,落后归落后,乔郁绵并不讨厌肯尼亚。

“是么,不是出门就能看到斑马和hakuna matata……那个叫什么来着?”

“疣猪……有时候是……”

“那不就是部落吗!”

似乎无法反驳,乔郁绵选择由她去,hakuna matata.

桌面被手机震响,他随手一拽,拔下充电线,是乔哲。

——前几天辛苦你了儿子。你徐阿姨让我替她转达一句谢谢。

——没事。早日康复。

也说不出什么更好听的客套话了。

退出对话界面,乔郁绵顺手划了一下朋友圈,乔哲刚刚发了一只小视频,他一眼认出那是乔苡柠幼儿园的院子。

一群小孩围着桌子上的风车,你一口我一口,银色的扇徐徐转动,在夕阳下闪着细碎的光,一阵一阵清亮又聒噪的笑声爆发,小朋友的快乐其实很简单。镜头转到一旁的乔苡柠,乔哲的声音传来:“谁帮你一起做的啊?”

乔苡柠有些害羞,伸手想要遮挡镜头。

父亲不依不饶:“是谁这么厉害帮柠柠做的?你告诉他们啊。”

“是我哥哥。”女孩背过身留了一条高高的马尾在镜头前晃,“还有小鱼哥哥。”

“不是吧你乔郁绵……工作室基本都是单身狗啊,禁止秀恩爱!”苏芮可忽然喊道。

乔郁绵一愣,他并没有公放,塞着一只耳机呢。

结果一抬头,发现所有人都在往落地窗外看,那人不打一声招呼就过来了。

“我上次就想问了,是安嘉鱼吧?”不知情的围观群众问道,“乔郁绵你认识他啊?”

“他可不……”苏芮可说到一半生生停住,看了他一眼,悄声问:“能说吗?”

乔郁绵轻轻点了点头,毕竟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看安嘉鱼这个坦坦荡荡的架势也一点都不想遮掩,早晚的事。

“可不是认识吗,大艺术家,乔郁绵的男朋友来接他下班了……”

“what!!!!”

“真的假的啊!上次送花就觉得不对了!!!!我靠我靠!!!”

男朋友穿了件oversize的果绿色卫衣,白色休闲短裤和白色袜子之间露出一截小腿,扣了一顶牛仔棒球帽,辫子压得低低的,尾巴似的歪在侧颈,把玻璃门推开一条缝探进头来。

这哪里像什么大艺术家。

乔郁绵忍不住笑了,转头对同事们叮嘱:“拍了不要发出去。”

“靠!”原本还在拍安嘉鱼的几部手机齐刷刷转向他,“你谁啊!酷哥可以笑这么甜的吗!!!!!”

乔郁绵没理她们,走过去替男朋友打开门:“怎么穿短裤,不冷么?”

“今天中午有二十多度,热得换了短的。”安嘉鱼迅速握了一下他的手背,手心温热。

乔郁绵点点头:“去吃晚饭?”

安嘉鱼与激动的姑娘们挥了挥手,而后冲他嘟囔一句,“你别这么笑……”

“怎么?”

“……一脸想我亲你的样子。”

这话听着有点耳熟…

作者有话说:

(*1)引用自舒曼艺术歌曲集《桃金娘》第一首,《奉献》里的歌词。车里切换的bgm就是这首歌的钢琴独奏版,李斯特改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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