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踹门

裴延说完,也不管其他人炸成一锅粥,拽着周达非就出了包厢。

刚走到走廊上,周达非一把推开了裴延。

裴延怒道,“你干嘛!”

周达非也不说话。他现在头重脚轻张口就要吐,眼睛也是花的。任何人的触碰都会令他感到恶心,周达非扶着墙壁踉跄冲进了洗手间,而后迅速锁上了隔间的门。

裴延犹豫片刻便跟了上去,站在外面敲了两下门,眉间一皱,“周达非!周达非!”

裴延知道周达非在吐,也知道周达非在跟他赌气。

隔间里传来一阵冲水声。周达非吐完后清醒了不少,他一时不想出去,索性放下马桶盖坐在上面,喘着气。

高档餐厅的洗手间,隔间空间都很大,周达非可以肆无忌惮地伸着大长腿。

头顶暖黄色的灯光此刻有些刺眼,周达非举着手仰起头,那光从指间缝隙透来,像深渊中的太阳。

裴延听里面没声音了,又捶了两下门,厉声喊道,“周达非!把门开开!”

“再不开我踹了!”

周达非觉得闷,粗暴地解开了羊绒大衣的扣子,翻了个白眼。

裴延放了他一阵子,而后再次踩碎了他珍视的一切。

可能变态就喜欢这样。

周达非知道逃避是无用的,可他现在身心俱疲,不想动,不想离开这个封闭的小场所,更不想看到裴延。

周达非听见隔间外裴延好像跟李秘书打了个电话,随后裴延又敲了两下门,“周达非,我再说一遍,把门开开。不然我真踹了。”

“门坏了你赔听见没。”

周达非压根懒得理裴延,甚至觉得看裴延像个普通人一样没有捷径地踹门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周达非双手抱臂,懒懒地靠坐在马桶上。裴延说到做到,真的一脚踹了上来,门跟着剧烈地抖了三抖。

周达非四下看了眼,这个隔间里没有扫把之类的东西。他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能就这么看着裴延踹门。

裴延踹了两下,听里面依旧毫无声音,有点儿不详的预感,“周达非。”

周达非还是不说话。裴延怒气中夹杂着点儿不安,用力猛踹了一脚,门摇摇晃晃地开了。

裴延一把推开门冲进去,却见周达非十分淡定地叉腿坐在马桶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像在看戏。

整个人一丁点儿的事都没有,完全就是在跟他横。

眼神里还有一股子嘲讽,好像在说踹了这么久才踹开,你不行呀。

裴延瞬间怒火中烧,伸手便揪起周达非的领子把他半拎起来,昂贵的布料被折出了一道道不该有的痕。

“刚刚要不是我喝了那杯酒,你特么还真准备就任那个什么李总摸吗!”裴延说话都喘着一股粗气,“你平时不是最横了吗!”

周达非心里有一万句骂娘唾弃的话呼之欲出,却最终只能紧紧抿着嘴。他没有忘记自己现在的处境。

周达非被迫抬头仰视裴延。他没有一句说得出口的话,就只能生生地睁着通红的眼睛,一股子倔强,还有一点不明显的委屈。

裴延最是不敢看周达非那双明亮的眼睛,眼睛藏不住事儿,会直勾勾地质问他。

裴延话说得愤怒,可自己都心虚。周达非红红的眼角处有一滴将落未落的泪,受重力影响缓缓向脸后流去,他却撑着眼睛一眨不眨。

裴延心里一动,气焰不由得减了几分,“你在我面前,骨头就非得那么硬是吧!”

裴延手蓦地一松,周达非惯性往后一倒,正靠在了马桶水箱上。

裴延理了理自己的衣袖,居高临下道,“跟我装都只能装个三秒。”

“是你说我装不像的,”周达非低着头,声音不大不小,“我也就不装了,反正结果都一样。”

“是你自己放弃了自由。”裴延冷哼一声。

“我不是放弃了自由,”周达非抬起头看着裴延,声音沙哑似有醉意,眼神却透着一股深而平稳的坚定,“我是选择了梦想。”

李秘书一晚上都守在酒店门口,等着接裴延和周达非回去。

孰料他还没接到裴延的电话,倒是接到了与裴延同桌吃饭之人的电话。

李秘书觉得蹊跷,裴延酒量上佳,可在这种场合从不喝酒,更不可能把自己喝到需要别人打电话的地步。

结果接起来后,对方比他还着急,委婉地说在宴席上不小心得罪了裴老师,现在找不到裴老师人了。

李秘书:“????”

“那周达非呢?”

对方似乎更难以启齿了,“他也跟裴老师一起出去了,好像喝得有点多。”

李秘书只能斗胆给裴延打电话,裴延接起电话倒还正常,只是情绪肯定不算好,让李秘书把车开到门口等着。

过了一会儿,裴延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个没什么表情的周达非。

李秘书连忙让司机把车停好,自己开门下车迎了上去。

“裴老师,这是?”李秘书又往裴延身后看了眼,只见周达非板着张死脸。

裴延没说话,径直坐上了车,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完全不是商量的语气,“坐过来。”

周达非看起来是已经懒得反抗,坐到了裴延身边。

李秘书替他们关好车门,这才自己坐到前排。

裴延把挡板按下,“你去查下那个姓李的到底怎么回事。”

同样姓李的李秘书:“?”

“那个什么李总。”裴延眼神阴阴的,“还有,跟制片主任和财务部主管说一声,公司内部追加一笔投资,做好让今天的资方撤资的准备。”

撤资不是小事。不仅与钱有关,搞不好还要打官司。

“撤,撤资?”李秘书瞠目结舌,“那,那姜皓呢。”

“姜皓留着,他没几场戏,而且流量大。但是他们的产品植入先冻结,等后期再说。另外让财务部重算一下真把他们踢了之后各方分红的比例。”

裴延交代完便没有再多解释。他靠回椅背,眼神暗了暗,伸出手在周达非的后颈处缠绵地摸了下。

周达非很顺从,没有任何反抗,尽管他后背的寒毛已经全部起立了。

裴延针对李总没有给周达非带来丝毫安慰,他认为本质上这两个人没什么不同。

非要比的话,裴延还更可怕。

回到别墅,裴延吩咐厨房给周达非做了碗醒酒汤。

周达非从来就不喝这玩意儿。他趁裴延洗澡的时候把醒酒汤端着回了自己房间,然后往桌上一放便不管了。

从一场光怪陆离的酒局上下来,周达非醉后初醒,肚子里空空的,神志却十分活跃。

周达非脑海里蹦出了几个灵感,他随手找张纸记了下来,边写边发散,说不定以后能用上。

裴延洗完澡出来,见周达非房间的门又是紧闭的,心里隐隐不悦。

裴延下楼去厨房问了一声,得知周达非把醒酒汤带上去了,喝没喝不知道。

“下一碗面条。”裴延说,“放点青菜。”

他想起来周达非一个晚上全在喝酒,几乎没吃任何东西。

周达非戴着耳机,边听音乐边写灵感。

他小时候在父母的逼迫下学过钢琴和小提琴,虽然弹奏的技艺退步已久,但音乐的审美是彻底培养起来了。

从外表不太能看得出来,周达非是经常听古典乐的,他觉得这种艺术能全方位提升一个人的审美和情操。

他喜欢肖邦的小夜曲,舒伯特的奏鸣曲,还有柴可夫斯基和民间传说能改进智商的莫扎特。

钢琴曲如月光般缓缓流淌,周达非躁而复杂的心渐渐沉静。他写了会儿,忽然桌上闪过一道影子,从光学角度这说明有一个高于桌面的移动物体出现了。

周达非抬眸一看,裴延正端着个碗站在他面前,脸上沉沉的。

周达非连忙扯下耳机,胡乱把稿纸收拾到一旁,“老师。”

裴延看了眼摆在周达非旁边没动的醒酒汤,“先把醒酒汤喝了。”

周达非很不喜欢那个味道,但裴延的要求不容置喙。周达非深吸口气憋住,像灌中药一样喝完了醒酒汤。

裴延这才勉强满意。他坐到周达非身边,把手中的一碗面条放到周达非面前,“吃吧。”

周达非抬起头看了裴延一眼。

“怎么?”裴延不耐烦道,“面条也不吃了?”

“没有筷子。”周达非说。

“”

裴延才不会承认是他看面条煮好了就火急火燎让人盛好,自己连双筷子都没拿就端上来了。

裴延按铃让楼下送了双筷子上来。

“我还以为你多厉害呢。”周达非狼吞虎咽吃完后,裴延开始了冷嘲热讽,“连着一两个月都不跟我说话。怎么一见到别人,怂了?”

“我没有。”周达非简单地反驳了一句。

“以后你老实点儿,听见没。”裴延挑起周达非的下巴,“毕竟你可是拿自由跟我做了交易的,别忘了自己现在的主业是什么。”

周达非心里已经懒得呸了,只嘴上嗯了一声。

“还有,以后少喝酒。”裴延说。

“今天不是你非要我喝的吗?”周达非没忍住道。

“那上次呢?”裴延眉毛一挑,“李秘书说你还对嘴吹了一瓶?”

“以后不许这么喝了。别人逼你也不许这么喝。”

夜已经不太早了,周达非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裴延来横店之前预想的是让周达非跟他睡在一起的,结果一来二去两个多月了都还处于“分居”状态。

“行了,”裴延松开手,“从今天起你睡到对面去,走吧。”

周达非一愣,“我,我还有点儿事。”

“什么?”裴延充满怀疑,“你少糊弄我。”

创作的灵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周达非不想浪费今晚。

何况,他也不想睡到裴延的房间去。

斟酌之下,周达非想,反正他干什么都瞒不过裴延的眼睛,不如自己主动交代。

“我今晚突然产生了灵感,”周达非说,“要记下来。”

裴延眯缝了下眼睛,往桌上那一堆纸扫了一眼。纸张杂乱无章地堆在一起。中间还似乎夹着本老旧的书,只露出了一个破损褶皱的书角。

“就这个?”裴延问。

周达非略有不安,“嗯。”

裴延把一旁的沙发椅拖了过来,坐下翘起了腿,“行。那你写吧,我看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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