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周一清晨。
裴幼珊关掉闹钟起床，洗漱完之后边伸懒腰边走出房门，眼前倏然投落一片阴影。
随之而来的是清淡的香气与温柔的吻。
“早安，岳小姐。”
裴幼珊伸懒腰的动作一卡，飞快眨动两下眼睛，终于反应过来。
不是做梦。
如今她也是会金屋藏娇的金主了！
放下手臂，揉去眼角的泪光，她扬起唇角，露出一个亲和十足的笑：“早安，昨天睡得好吗？”
徐静舒把牛奶放到她手边：“托岳小姐的福，睡得很好。”
裴幼珊应了一声谢谢，先喝了口水才喝牛奶，举止文雅非常。
然后她就听见徐静舒问：“岳小姐工作日怎么起这么早？”
有全职写作人设的裴幼珊：“……”
许歌啊许歌，你可真是个平平无奇的抓重点小天才。
她清咳一声，瞎编道：“我习惯了，这样作息更规律嘛。”
徐静舒没有再开口问问题，沉静地吃着早餐。
吃到一半，她便听见裴幼珊问：“你几点下班？”
“正常五点，碰上大会小会，手头有项目要处理就晚点。”
这就是她在蓝海的日常生活，有闲有忙，最忙的时候通宵达旦，茶饭不思。
她答完之后拿起牛奶，突然怔住，瞬间想起自己现在“就职”的公司是蓬莱而不是蓝海。
裴幼珊停住手里的动作，直勾勾地看着她：“你不是说你职位低得只用跑跑腿？”
徐静舒：“……”
大意了。
她突然觉得许歌说得对。
她这不是在当情人，她这是在当无间道，每天都在跟金主隔空过招。
但她足够冷静啊，遇事不慌不忙是她的行为准则之一。
故而她十分淡定地把场面救了回来。
“忘了跟岳小姐说，我升职了。”
“前段时间的事情。”
裴幼珊恍然大悟。
前段时间她忙于工作，基本上没理会小情人，不知道小情人的工作进展也很正常。
这一瞬间，她看向徐静舒的眼神突然变得欣慰。
“恭喜升职，做得很好，要继续加油哦。”
徐静舒：“？”
她的眼神是不是欣慰得过于诡异？
一个金主为什么会为情人升职感到欣慰？
裴幼珊垂眸轻轻搅动粥面，语气陡然变得无比认真：“人能有自己的事业，能实现经济独立，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她想起裴澜清当初说要停她信托，转而抬眸定定地看着徐静舒。
“你要好好工作，好好赚钱，让经济独立成为你的底气，这样不论你做什么都能勇往直前，无人可挡。”
“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吧？”
徐静舒与她四目相对，她的眼神和话语都太过认真，认真得好似她已经经历了一次这样的事情。
气氛突然变得很奇怪，裹挟着几分突如其来的凝重。
片刻后，徐静舒莞尔一笑，打破了这个气氛，身子微微倾向她：“岳小姐不是说了要让我少奋斗十年？”
裴幼珊顿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摸摸了鼻尖：“那是我喝醉的时候瞎说的嘛……”
徐静舒淡淡地“嗯？”了一声。
裴幼珊：“可我现在让你少奋斗十年，十年之后你也要继续工作啊，对吧？所以现在有机会就多攒点经验没错的。”
“再说了……”
她冲她笑了一下，眸光亮得惊人：“你真的能跟我十年吗？”
徐静舒没有回答。
她们都心知肚明，这是一个从一开始就写好答案的问题。
徐静舒喝了口牛奶。
没想到她这金主虽然平时看着软，但谈起正事来脑子却是一点也不糊涂，还很关心她的未来。
放下牛奶，她心平气和地回道：“岳小姐放心，我有自己的规划。”
“那就好。”
裴幼珊忽的话锋一转。
“那你会开车吗？”
徐静舒：“……？”
……
蓝海资本。
地下停车场。
许歌刚停好车转身就碰见徐静舒从一辆极其陌生的云灰色宝马Z4上下来。
许歌：“？”
她很吃惊。
“你换车了？”
“别人的。”
徐静舒面无表情地收起车钥匙。
许歌猜都不用猜就知道是环保先锋，又看了一眼那辆车：“我还以为她至少会给你一辆百万起步的开着玩。”
又拍了拍她的肩膀，乐不可支：“哎呀，真是委屈我们的徐总了，前几天开车都是千万限量级别的，这就是纡尊降贵吧。”
徐静舒看了她一眼，拿开她的手。
“她的确愿意给。”
“但我不能要。”
因为她现在的情人身份只允许她开金主最便宜的车。
许歌用肩膀顶了她一下：“住在金主家感觉怎么样？”
徐静舒十分客观地回答：“很悠闲。”
“很好玩。”
逗金主现在已经变成她的娱乐项目之一了。
“你呢？”她问。
许歌把手拢进西装衣兜里：“我？我能怎么样？证都领了，只能委屈跟那个女人在一个屋檐下，互相膈应咯。”
“但至少孩子是可爱的。”
不愧是她心上人生的孩子，就跟她心上人一样招人喜欢。
两人乘着电梯上楼，分开后各自回了办公室。
秘书张晶晶敲门进来核对过几天出差事宜。
锦市有一个投资项目，徐静舒想亲自过去实地考察一番再做评估。
张晶晶迟疑道：“徐总，这次的酒店还要像以前一样避开君江吗？”
锦市最好的酒店就是君江酒店，但她不敢贸然预定。
徐、裴两家和解不假，但是裴家大小姐在琉璃湖畔那天放了他们老板的鸽子啊！
所以她捏不准老板会不会继续把君江酒店按死在黑名单里。
徐静舒淡淡道：“不用。”
相亲是私事，她还不至于上升到团体。
张晶晶了然，抱着平板又走了出去。
…
裴幼珊在徐静舒出门没多久之后也来了公司。
在秘书的提醒下，她这才想起这周她要出差去锦市谈代理权。
这个项目原本是裴澜清亲自负责，但是她特意在半出差半休假前把项目转到裴幼珊手上。
美名其曰：让女儿多去看看锦市美丽的风景。
裴幼珊只觉得母爱如山体滑坡。
但项目挂都挂在手上了，对方也准备好了，她总不能临门一鸽让一切都打水漂，所以就这么接住了。
她把文件放在桌上，回身对秘书道：“知道了，你一会帮我准备就好。”
“现在先让他们准备开会，把滨河酒店的事情给我解决了再说。”
……
裴幼珊没有固定的下班时间，不管是早是晚，工作做完她就走。
下午四点二十四分，她就已经开始收拾手提包，准备潇洒撤退。
临出门时，忽然转念一想，改变主意拿出手机给小情人发消息。
会议室内，徐静舒坐在最显眼的位置上，斜着脑袋撑着太阳穴，不言不语地看着大屏幕上滑动的PPT。
一低头，手边静音的手机突然亮起，跳出一条新信息。
[岳小姐]：你今天能按点下班吗？
徐静舒看了一眼时间，又看了一眼汇报进度，不动声色地开小差。
[徐静舒]：能，怎么了？
[岳小姐]：今天我们在外面吃饭，不在家里吃了。
[岳小姐]：那你下班后给我电话。
[徐静舒]：好。
徐静舒把手机放回桌面上，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还随口指正了一下PPT的小错误，仿佛一直在听从未开小差。
目睹她开小差的手下们：“……”
不敢说不敢说。
结果两分钟后，她的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
[岳小姐]：你想吃什么菜？
[岳小姐]：你现在有空吗？
徐静舒又开始公然开小差。
很利落地回了八个字：[什么都可以。在开会。]
然后她就收获了一排感叹号。
[岳小姐]：！！！！！！！！
[岳小姐]：那你快别玩手机别开小差了，小心被老板发现扣你工资！
老板本人微微一笑。
[徐静舒]：好，我不玩了。
目睹她开小差还笑的员工们：“？”
——请问老板的春天是不是到了？
……
裴幼珊又去书店了。
百年老字号三味书屋，店内环境清幽摆设质朴，书类繁多如海。
点上一杯咖啡，挑了一个靠玻璃窗的位置，她耐心地边看边等。
三分钟前徐静舒在微信上告诉她，自己下班后要回家一趟收拾衣服，所以会慢一点再和她会面。
她看了一会书后，拿起手机。
微信群聊里，邵星丞和林菲菲正在讨论邵星丞的运气究竟有多差。
——公司空降的艺术总监是当初和他闹得很难看的前男友。
[邵星丞]：他妈的，他还住我隔壁，我窒息了。
[邵星丞]：是想连夜买站票奔向撒哈拉大沙漠搞人间蒸发的程度。
[邵星丞]：不会有人比我还惨了。
[林菲菲]：对门是上司，隔壁是前任……
[林菲菲]：好家伙这运气。
[林菲菲]：授权吧，给我们裴总当写文素材，下本书的名字我都替她想好了，就叫《整层楼都是我的修罗场》
裴幼珊：“……”
林菲菲小同志，你真的很有想法。
[邵星丞]：……边去。
[邵星丞]：老子要努力赚钱搬家！
[邵星丞]：我去了！！！
裴幼珊甚至来不及参与话题，邵星丞就已经完成了化悲愤为动力的过程，兴冲冲地扎进工作里。
屏幕上只留着林菲菲那句：[诶诶诶你悠着点啊，我真怕哪天看到设计师猝死新闻，点进去就发现是你]
人的确不能一门心思埋在工作里，超负荷运作身体难免吃不消。
显然她家裴女士就深谙此理，把劳逸结合发挥到极致，出差必休假。
她缓缓放下手机，视线飘向窗外。
三味书屋在一条青石板铺就的短巷尽头，旁边有一家工艺品店和几棵槐树，僻静得如同脱离了尘世喧嚣的桃花源。
目光沿着青黑色的石板而去，又悄无声息地被突然出现在巷子口的人吸引。
裴幼珊坐在玻璃窗后看着她。
她踩着高跟，踏过一节一节的青石板，分明离得很远，但裴幼珊耳边却似已经听见那有律动的“哒哒”声。
裴幼珊弯起眼睛，把书放回原位，走出书屋。
“来啦。”
“你居然能找到这里。”
徐静舒站在她面前说：“以前来过。”
主要是陪徐静莹来买书。
裴幼珊“哦”了一声，伸手：“走吧，我们去吃饭。”
徐静舒握住那只手。
两人并肩，穿过徐徐夏风，融入槐树投落的阴影里。
裴幼珊问：“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徐静舒摇头。
裴幼珊：“……我也没有。”
她根本没想好吃什么，只是临时起意罢了。
徐静舒沉吟片刻，说道：“外面有家新开的餐厅，我过来的时候听到有人说好吃，要去那里试试吗？”
裴幼珊应得轻快：“好啊。”
…
徐静舒拿着排号小票，上面显示前头还有一位。
在外头等了十分钟才等到喊号。
餐厅名叫“厨色”，北欧轻奢风的白桌沙发椅，摆得整洁干净，悬在顶上的吊灯明亮又舒适。
临近饭点，井然有序的服务员在走道里来来回回，脚不沾地。
“就这些吧。”
裴幼珊把菜单交给服务员，对方报以一笑，请她们耐心等候。
裴幼珊闲来无事，扭头看了一眼店里的客源，意外看见一位没有穿服务生制服的女人端着菜走出来。
女人穿着颜色很素的长裙，标致的五官就像水和月色那般温柔，好看得让人一眼就能在人群里看见她。
裴幼珊听见别人喊她：老板娘。
颜控最喜欢的就是看见好看的人，不仅自己看，还要拉着身边人一起看。
她满脸惊喜地回头对徐静舒说：“快看，这家店的老板娘长得好漂亮！”
要是有机会，她一定要跟对方交个朋友！
徐静舒看了一眼，表情毫无变化，但还是很配合地说：“嗯，好看。”
裴幼珊看着她，突然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在我心里是最好看的。”
徐静舒：“岳小姐在我心里也是。”
裴幼珊反而觉得她有股被迫营业的味道，莫名好有点好笑，于是转移话题：“你今天开会玩手机，没被老板抓住吧？”
徐静舒脸不红心不跳：“没有。”
裴幼珊点了点头：“那就好。”
徐静舒笑了一下，难得诚实了一回：“岳小姐放心，我不会被抓到的。”
裴幼珊以为她是在说自己有特殊的开小差技巧，于是更加担忧了，捧着脸看她：“那也不行，万一被抓到了呢，哪怕不扣工资，骂一顿也不好受啊。”
“尤其是你们老板还好面子，肯定会把你骂得狗血淋头。”
说着说着，突然叹了口气。
美女这么好看，怎么可以挨骂？
徐静舒忍俊不禁：“知道了，我下次不玩了。”
裴幼珊的表情这才多云转晴，一秒灿烂。
她想了想，准备告诉徐静舒自己过几天不在家。
但一个“许”字还没出口，桌上突然轻轻放下一壶果汁。
老板娘薛应月站在旁边，和颜悦色地说道：“先给二位上果汁，菜很快就到，请二位稍微等候。”
对着这么张脸，裴幼珊都忍不住添了个笑，客客气气地说：“好的，辛苦了。”
薛应月：“二位慢聊。”
裴幼珊点了点头，在她转身离去的那一瞬间，对着徐静舒开口喊道：“许歌，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听见熟悉的两个字，老板娘脚步一顿。
徐静舒的视线轻飘飘地扫过她的背影，等她走了才收回，继续看着裴幼珊：“什么事？”
裴幼珊：“过几天我有事不在家，说不准几天才会回来。”
徐静舒闻言抬眉：“知道了。”
——正好她要出差。
……
裴幼珊和徐静舒吃完饭买完单时，店里的客人已经没多少客人了。
薛应月亲自送二人出门。
“满意的话，欢迎二位下次光临。”
裴幼珊笑道：“老板娘放心，我一定会光临的。”
徐静舒站在旁边看了她一眼，已经看穿了她全部的心思。
不说菜确实好吃。
就光是冲着这张脸，她的颜控金主肯定还会再来。
——可真是太好猜了。
裴幼珊扭头对上她的视线，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徐静舒懒懒地垂下眼皮子，主动牵起她的手走了。
薛应月站在门口目送二人渐行渐远，直至彻底消失在视野里。
与此同时，她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薛应月。”
她回身看去，就看见许歌两手环胸，那张明媚的脸上带着打量的意味。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薛应月很平静地说：“今天有位客人跟你名字一样。”
许歌挑眉，正要说一句好巧，就听见她慢悠悠地补了一句：“真是她的不幸。”
许歌：“……”
“薛应月，你怎么不是个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