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俞仲夏从垃圾堆上一跃而起, 回复:【去!】

费辛:【把你家地址发来,我接你去】

俞仲夏发了定位, 问:【哪儿的温泉?】

费辛:【海边。你问问你家大人行不行, 后天才能回来】

俞仲夏:【后年回来都行,没人管我】

费辛:【还是得说一声,不说我就不带你去】

说是如此说, 他已经调头过去接人了。

到半路上,俞仲夏给他发了张微信对话框的截图,俞仲夏和“老俞”的对话。

俞仲夏:【和朋友去玩,后天回来,可不可?】

老俞:【可, 注意安全】

还转了两千块给俞仲夏。

颍城黄金地段,全市最贵的小区之一。

在大门口, 费辛接到了俞仲夏。

这是费辛第一次看到他穿私服, 也是第一次见他背包,他每天规规矩矩穿校服,上下学也是两手空空。

他矗立在初冬的风里,风吹得他直缩脖子, 半张脸躲在土橘色冲锋衣拉高的衣领里,两手揣进衣兜, 因为脚冷时不时还蹦两下, 纯黑束脚运动裤搭配了匡威高帮小白鞋,肩上随意挎着一个北极狐双肩包。

这身搭得还挺好看。

费辛停车,他隔着车窗, 对费辛露一双笑眼,样子开心极了。

费辛给他开副驾车门,他一上来,把衣领拉下去,开口就做作地发嗲:“费老师~你对我太好了吧~!”

费辛想到他会开心,但没想到这么开心,嫌弃脸说:“再这么说话不带你了。”

俞仲夏恢复正常:“哦,我好了。”

他把包扔在后座上,看见那里放着费辛的双肩包,也是个北极狐,说:“嚯,咱俩撞包了!”

这牌子这几年烂大街,费辛那个是旁人送的,一体纯黑色。

俞仲夏这个的配色少见,军绿撞樱粉,背带是亮橙色,骚气得很特别。

费辛踩油门,说:“你这个挺好看,没见别人背过这颜色。”

俞仲夏:“我这个是Acne合作款,限量的。”

费辛怀疑他在炫富。

俞仲夏:“我爸给我买的,他喜欢把我打扮得好看一点。最好是叫人一看我,就能联想到,我有个有钱还时尚的爹。”

费辛:“……”

难怪,“老俞”既不问俞仲夏跟什么朋友出去,也不问晚上住哪儿,甚至都不关心去哪儿玩。

但给钱给得利落而大方。

幸好俞仲夏没染上什么奇怪的毛病,只是普普通通恋爱小天才,还真是谢天谢地。

俞仲夏开心得非同寻常,嘚吧嘚说个不停:“我就准备随便打会儿游戏,随便吃个外卖,这周末就混过去了,没想到你会找我玩。”

“你爸妈呢?他俩不是也去吗?为什么就你跟我?”

“我还没泡过温泉,百度说泡温泉得带耐高温的泳裤,我带了两条普通的行不行?不行就到时候买新的吧!”

“咱们晚上要住在温泉酒店吗?我跟你住一间还是我自己单独住一间?我还差几天才到十八,能不能自己开一间啊?”

“哎?!我带身份证了吗?!”

他马上翻衣兜,拿出个小卡包来翻来翻,道:“带了带了。我还带了几张信用卡,百度说酒店开房要用信用卡付押金的。”

他把卡包里的数张卡展示给费辛看。

他自说自话了十几分钟,费辛始终没插上一句话。

展示完毕,他把卡包收起来,一脸美滋滋。

费辛感到不可思议,没泡过温泉还是很正常,可是?他问:“俞十五,你从来没住过酒店吗?”

俞仲夏:“没有,我从来都没出过门,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颍城。”

费辛:“……”这?

俞仲夏:“没人跟我一起出去玩,上学期本来跟万朋鸟商量,暑假一起出去旅个游,结果出了那事,也没人一起去了。”

费辛:“你爸没带你去旅游过吗?”

俞仲夏:“没有,我小时候他跑采访,每天忙得要死,没空搭理我,后来我大了点,他也结婚了,忙工作还得陪老婆,更没空搭理我这电灯泡。”

费辛:“……”难以评价。

俞仲夏只是随口一讲,还沉浸在要去泡温泉和住酒店的喜悦里,说:“嘿嘿,今天真好!没白为你学唱那英文歌,太难学了。”

费辛也跟着他转换话题,道:“你是现学的吗?我还以为你本来就会唱,你唱歌很好听。”

俞仲夏难得谦虚:“一般般吧,我唱中文歌比英文好听多了。我英语不好,不怎么听英文歌,你要是爱听霉霉,我还能即兴唱一唱,结果你整天听这么小众的歌。谢谢你不是真喜欢柴可夫斯基,不然我还得去学交响乐,难为死我了。”

费辛:“那你真读过顾城吗?还是百度了那么一句?”

俞仲夏跷起二郎腿,嚣张道:“你小看谁?早说了我学富十五车,你别不信。”

出市区,到海边温泉酒店,路程一个多小时,天黑透了才抵达目的地。

两人背着各自的北极狐双肩包,前台办入住,上楼找房间。

费辛也没来过这家,是辛丽萍和小姐妹来玩过,两间房也是她提前订好的,豪华房型,自带室内汤池,不用去公共池下饺子。

在前台时,费辛要求把两间大床房中的一间换成了双床房。

到房间放好包,他带俞仲夏先去餐厅吃晚饭。

吃到一半,酒店搞突然惊喜,推了个生日蛋糕出来,几个服务员唱着生日歌,其中一个还不由分说把生日帽给费辛戴上。

动静这么大,餐厅里客人也都看过来。

费辛猝不及防,尴尬症都犯了。

俞仲夏事不关己地看热闹,只管自己咔咔一顿吃。

服务员:“弟弟!要和哥哥一起吹蜡烛啊!”

俞仲夏:“?”

费辛马上把那尴尬的生日帽摘下给他戴上,慈爱地说:“弟弟来,吹。”

两人把蜡烛吹熄,俞仲夏又把生日帽扣在费辛头上。

服务员又过来拍照:“再拍几张,看这里看这里。”

费辛体谅人家也是工作,冲着镜头微笑。俞仲夏却趁他不注意,抹了他一脸奶油。

……

最后两个奶油精,既狼狈又很快乐地回房间洗澡。

夜里,他俩泡在房间的汤池里,边泡温泉,边一起打王者荣耀。

不知不觉,马上就要到十二点了。

费辛道:“该睡觉了,明天再玩。”

还不到俞仲夏想睡觉的时间,但他也没提出反对意见,听话去睡了。

两人在各自的床上躺好,费辛关了灯。

一片黑暗中。

俞仲夏道:“费老师,你要是经常过生日就太好了。”

费辛:“我不可能总是过生日。”

俞仲夏:“……是哦。”

费辛:“但可以经常陪你玩。”

俞仲夏:“真的吗?”

费辛:“假的,我忙死了,要考研。”

俞仲夏无趣道:“嗯,我知道。”

费辛:“等我考完就可以了。”

俞仲夏:“考完……就真的陪我玩?”

费辛:“也不行,我明年要毕业,要做毕设,写论文,还要准备答辩。”

俞仲夏:“那你就别说了吧,简直是在耍我玩。”

费辛:“不是生气了吧?”

俞仲夏:“我睡着了。”

费辛:“没有人能永远陪你玩。”

俞仲夏沉默片刻,说:“我知道。”

费辛顿了顿,道:“你老是换女朋友,就是要找人陪你玩吗?”

俞仲夏:“对啊,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长久,我的爱情运好像不太好。”

他又说:“我知道你女神长什么样了,你喜欢的类型跟我不撞车,老铁,起码咱俩不会兄弟变情敌。”

费辛:“我女神很美的。你有喜欢的女演员吗?”

俞仲夏想了想,没想出来,道:“没有,男演员有。”

费辛:“知道了,刘昊然。”

俞仲夏:“去年喜欢他,现在最喜欢吴京,我还做过一个战狼背景的梦,我和冷锋是战友……”

他叭叭叭讲了一个玄幻风的非官方《战狼3》。

费辛:“……”

俞仲夏:“想起来了,有喜欢的女的。你看过有个漫画叫非人哉吗?我最近最喜欢的是那里面的小玉。”

费辛:“……”交过十五个女朋友,最近最喜欢的女生是个纸片人?

俞仲夏:“你睡着了?”

费辛:“没有,我有点认床。”

俞仲夏:“我也有一点,咱俩还真像。”

费辛:“不聊了,专心睡。”

过了不到三分钟。

费辛还在回顾《战狼3》,越想越精神,他发现俞仲夏是个很会讲故事的人,短短几句话,细节人设,应有尽有。

俞仲夏打起了轻鼾。

费辛:……说好的都认床呢?像你妈啊像。

早上六点多,费辛醒了,上了个厕所,出来只开了盏台灯,坐在桌边看书。

到七点半。俞仲夏还没有醒的意思。

费辛想去吃早饭,到窗边,把窗帘拉开一条缝,想看看是什么天气决定穿什么衣服。

看了一眼,他惊了,忙去把自动窗帘全打开。

俞仲夏梦里还在打怪,被掀了被子,晕晕乎乎地起床气:“干什么啊?!”

费辛一指窗外:“你快看!”

大晴天,阳光洒满了房间。

这不是重点,昨晚他们来得太晚,窗外一片漆黑。

现在才发现,这是——

无!敌!海!景!房!

为了儿子大学毕业前的最后一次生日,辛丽萍女士大出血了。

俞仲夏和费辛一起站在窗前看海。

天高海阔,世界一望无垠,冬季里只有零星几只海鸟飞过,却更像奇妙的寥寥数笔,生动地装点了这幅让人心胸开阔的景致。

费辛播放了俞仲夏翻唱的那首《Go Solo》。

这首歌非常适合配合着海景一起听。

俞仲夏形容不出此时这过于美好的心情,想了半天才说:“关了关了,咱们两个直男,别搞这么浪漫了吧。”

费辛看看他,满脸遗憾,说:“可惜了,这时候我身边居然是你。”

俞仲夏:“???我都还没嫌弃你嘞。”

费辛心情极好,rua俞仲夏的头毛,说:“我这生日要连过三天,生日我最大,不许顶嘴。”

俞仲夏挣扎:“别来搞我头发!”

费辛胳膊比他长,个子比他高,仗着身体优势欺学生,想怎么rua就怎么rua,俞仲夏做的都是无效的挣扎。

闹够了,俞仲夏去洗漱。

费辛在外面给辛丽萍发语音消息:“妈!你是天使坠落凡间!我太爱你了!mua!”

俞仲夏边刷牙边想,直男撒娇最为致命,费老师以后要是对女朋友也这么嗲,那就好玩了。

吃过早饭,他俩回房间,面对面坐在海景窗边的桌前。

一个继续看书,一个戴着耳机打游戏。

桌子下面,一边42码的匡威,一边45码的AJ。

辛丽萍和费文谦稍后就到,到了大家再一起去玩。

俞仲夏这游戏,打着打着就走神了。

他见过辛丽萍,感觉是和费老师一样很好的人。

但人家父母会不会觉得他这学生多余?

人家一家人出来玩,带他算怎么回事?

万一不喜欢他,费老师岂不是很难做?

费老师怎么跟家里人介绍他?就说是一个普通学生?这么大了又不是小孩,有点尴尬。

昨天吹蜡烛的时候,服务员当他是费老师的弟弟。

他抬眼看对面正看书的费辛。

如果费老师真是他哥哥就好了。

考研、上学、毕业乃至以后工作、成家,这些固然都重要,可又哪里有弟弟重要?

像他和俞季阳,这一生都不会因为任何事,离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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