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唇印

郁辞和许呈在停车场绕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车。

许呈坐到车上,一边摸钥匙一边看似凶巴巴,其实毫无杀伤力地对着郁辞威胁道,“你要是敢笑话我,我就把你从半路丢下去。”

郁辞闷闷地笑了两声,很给面子地说道,“知道了。”

许呈这才满意地发动了汽车。

他一边调整方向,一边才想起来问郁辞,“你是要去拿什么东西啊?”

郁辞脸上的笑容淡了一点点。

“去拿一对订做的袖扣,”郁辞看着窗外说道,“是我准备送给乔鹤行的生日礼物。”

还有不到十天就是乔鹤行的生日了。

许呈想了想,“可是袖扣很常见啊,他也不缺这些袖口啊手表的,你送这个体现不出你的特别啊。”

他倒是真心诚意地替郁辞出谋划策,谁不希望自己在心上人的礼物清单里别具一格。

然而郁辞垂下了眼,“我知道。但我的礼物,本来也不适合多特别。”

他现在和乔鹤行的身份,送礼物也只能中规中矩。

他没告诉许呈的是,其实他还准备了一份礼物,是一个他亲手做的皮质挂件。比起那对袖口来说,一点也不昂贵,还有点笨拙,却是他花了很久才做好的。

以他和乔鹤行的身家,金钱能买来的礼物都算不得珍贵了,唯有花时间亲手做的东西,才一眼能看出其中包含的心思。

可这份礼物一旦送出去,说出是他自己亲手做的,他对乔鹤行的心思,无异于是坦诚了一半。

所以他不能送,起码不能作为一份郑重的生日礼物送出去。

许呈此时也拐过弯来了,明白郁辞是顾及他爸和乔鹤行的那层关系。

“其实袖扣也挺好的,”许呈改口道,“你这是订做的,低调又独一无二,他以后用上的时候就会想到你,也不错。”

郁辞知道他是安慰自己,笑了笑没说话。

“话说,乔鹤行这是来你家以后的第一个生日吧?”许呈开着车又想到了什么,“你爸会给他办生日宴之类的吗?”

许呈小心翼翼地看了郁辞一眼。

郁辞心里钝钝地痛了一瞬。

按理说是应该办的,毕竟乔鹤行现在是郁辞名义上的“未婚夫”,虽然没有订婚仪式,但是人已经住进了郁家,为了表示重视应该给乔鹤行庆贺一下。

但是一旦郁沉言帮乔鹤行办了这个生日宴,还是在郁家办的,基本也和登报公布订婚讯息是一个效果了。

“不知道,”郁辞摇了摇头,“我爸那边一点消息没有。”-

郁辞拿了那对订做的袖扣,又和许呈一起吃了晚饭才回家。

然而他到家的时候,乔鹤行还没回来。

楼上一片黑暗,乔鹤行的房间门是紧闭的,小客厅的窗边也没有他熟悉的身影坐在那里。

郁辞竟然有点怅然若失。

不知不觉间,他居然已经习惯了和乔鹤行在一起的生活,郁沉言作为维系他们的关键人物却始终缺席,造成了他和乔鹤行关系上的模糊,让他常常忘记乔鹤行的身份。

他有时候出门看见乔鹤行,甚至会有种错觉,觉得乔鹤行是哪个世交家送来的小公子,来郁家借住罢了。

郁辞盯着手里包装精美的袖扣看了一会儿,又塞回了包里。

他仰躺在沙发上,明亮的灯光洒在他脸上。

他想起下午在鬼屋里,那个叫宁窈的女生一直搂着他,害怕得不敢睁眼。

可事实上,他心里也是怕的,有那么几次,他也想拔足狂奔。

那时候他想着,如果乔鹤行在就好了。

他可以站在乔鹤行身边,光明正大去牵乔鹤行的手。

然后他就什么也不怕了-

郁辞躺在沙发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等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快十点了。

他模模糊糊地感觉到有人在拍他的肩膀,见他不醒,又去捏他耳朵。

郁辞费力地睁开眼,客厅里的灯光还是明亮,刺得他眼睛都有点睁不开。

而乔鹤行站在他面前,膝盖碰着他的膝盖,似乎是刚刚回来。

“你怎么睡在这里?”乔鹤行问他,看郁辞满脸迷糊,乔鹤行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也没多想,手掌就贴上了郁辞的脸,拇指轻轻摁着他的眼尾。

是很亲密的动作。

郁辞愣了一愣。

乔鹤行靠他实在太近了,近得他还能闻到乔鹤行袖口上沾着一点烟草味,还有一点……女式香水的味道。

香味已经很淡了,但是这种温柔妩媚的花香味,显然不是乔鹤行会用的。

郁辞的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把脸偏过去一点,和乔鹤行的手保持了一点距离。

“刚刚回来在这坐了一会儿,不小心就睡着了,”郁辞揉了揉眼睛,尽量平常地问道,“学长呢,你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乔鹤行察觉到了郁辞的动作,慢慢收回了手。

“跟之前的朋友见了个面,”乔鹤行淡淡道,“聊得晚了一点。”

客厅里安静了一会儿,只有时钟滴答走动的声音。

郁辞先受不了这奇怪的沉默,他从沙发上站起来,“那我先回房间了。”

他说着就准备往房间走,可是他经过乔鹤行身边的时候,却被乔鹤行一把拉住了手腕,又摁回了沙发上。

乔鹤行的手劲很大,郁辞几乎是摔在了沙发上,他的一侧肩膀也被他抓住了,有点疼,不由皱了一下眉头。

他刚想问乔鹤行怎么了,却发现乔鹤行的眼睛微微眯起,视线落在他的胸前,一只手伸过来,拉住了他衬衫的领口。

郁辞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衬衫,外面罩着一件很薄的驼色开衫。

乔鹤行修长的两指拉开了郁辞衬衫的领口,只见郁辞领口的内侧,有半个红色的唇印,像一片红色的玫瑰贴在上面。

这样特殊的位置,得是怎样亲密的姿势,才能把口红留在这个地方?

郁辞莫名其妙地觉得乔鹤行的视线愈发冷了下去。

“你下午不是和许呈去鬼屋的吗?”乔鹤行的手指在那枚唇印上摩挲了一下,“这是谁留下的?”

他笑了一下,像是在开玩笑,但是眼中却没有笑意,“许呈难道会涂口红吗?”

郁辞:“……”

这让许呈听到非得和你拼命。

但他也没想太多,直白地解释道,“下午和许呈去玩的时候,遇到了我们学校的同学。就是那个方汝清,还有他堂姐。后来我们不小心走散了,我和他堂姐走在一起,应该是她不小心蹭到的。”

像是为了验证郁辞说的话一样,他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瞬。

上面是一条刚发来的微信的消息,头像就是宁窈的自拍照。

“郁辞,我才到家,谢谢你下午陪我过鬼屋。过几天我也去a大,可以找你吃饭吗?”

屏幕很快就暗了下去。

然而乔鹤行和郁辞都已经看到了这条消息。

说不清为什么,郁辞心里突然有点心虚,但很快他又觉得这心虚没什么道理。

“这个女生就是你下午碰上的那个吗?”他听见乔鹤行问道。

“额,是的。”

乔鹤行轻笑了一声,“她看来对你很有好感,那你呢?你要去和她见面吗?”

乔鹤行一边说,一边死死看着郁辞的脸。

郁辞没有抬头,所以没有看见乔鹤行脸上是怎样阴沉不定的表情。

其实郁辞并没有和宁窈见面的意思,他本身就不是很会和女孩子打交道。

可是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这客厅里的灯光这么亮,地上倒映着他和乔鹤行的影子,因为靠得很近,他们的影子纠缠在了一起,乍一看仿佛一个扭曲的怪物,分也分不开。

他对乔鹤行的感情也是这样一个扭曲的怪物,明知道不可以,明知道不应该,却还是野蛮地生长着,然后终有一天会把他吞没。

他也许应该试一试,能不能把乔鹤行从心头剥离出去了。

“可能会吧,”郁辞低声道,“许呈跟他们处的还不错,也许可以四个人一起吃个饭,就当多个朋友。”

其实他不会和宁窈见面的,在他还没有收拾好自己的感情以前,他不会和任何人在一起。

可他在乔鹤行面前,却像一个手无寸铁的人面对装备精良的铁骑,总想找一面盾牌把自己挡住。

明明乔鹤行对他的感情一无所知,他却总想慌张地向他展示,你看,我不会缠着你的,我会尽力把自己藏好,绝不会给你造成困扰。

就像他曾经送出去的,那些没有落款的礼物。

谁也不会知道这些东西曾经被谁握在掌心。

乔鹤行看着郁辞始终没有抬起的头,他又看见了郁辞后颈上的那颗朱红色的小痣,像毛笔蘸着朱砂落了一点在宣纸上。

他其实一直知道郁辞好看,知道他也很受别人欢迎,可他似乎从来没有想过,郁辞也会接受别人的邀请。

“那祝你和他们玩的开心。”乔鹤行往后退了一步,他的影子不再笼罩在郁辞身上。

郁辞终于抬起了头。

可是乔鹤行已经转身回去了自己的房间,房门不轻不重地关上了。

郁辞有点怅然若失地收回了视线,重新靠在沙发上,他能感觉到乔鹤行似乎有点不高兴,但他又不明白他是为什么不高兴。

地板上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影子。

郁辞拿过手机,切换到了宁窈的微信页面。

“不好意思,我这几天可能不在学校吃饭,不过欢迎你来A大参观。”

发出去这条,想到许呈下午对宁窈的搭讪,他又补充了一句,“许呈可能有空,你可以约约看许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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