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多的时候,陆含谦回来了。

他不知道去哪儿了一趟,身上有一大股烟味,却还给林言带了个小蛋糕。

林言其实不大爱吃零食,也不喜欢吃蛋糕,嫌甜的吃了对牙齿不好。但懒洋洋的夏季,翻着杂志吃点小点心打发闲暇时间,又很难让人拒绝。

陆含谦看着林言吃完蛋糕,又问他晚上有没有事,要不要一起去郊外看流星。

“天琴座的流星群。”

陆含谦道:“可以许愿,据说很灵。开车去八点之前就能到,一起去看看吧。”

他说是邀请,但语气间不容拒绝的模样又哪里有询问林言的意思。

林言有些困,见陆含谦说话的语气和神色和早上都完全不一样了,不由随口问:

“你有工夫去么,公司的事情处理好了?”

陆含谦笑了一下:“陪你嘛,没空也得抽出空来。”

林言有些冷淡,听到这种情话也没有半分欣喜的样子,只仍是那么副没什么反应地语气说:

“好,那就去吧。”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陆含谦站起来,仿佛很体贴一般提醒道:“记得多穿一点衣服,晚上可能会降温。”

林言没多想,胡乱在外头加了件夹克,就跟着陆含谦一起出去了。

全然没有注意到在他换衣服时,陆含谦靠在门框上注视着自己的眼神是有多么沉默可怕。

出门前,林言看着正在给亨伯特喂食的陆含谦,有些莫名其妙,问:“你给它加这么罐头干什么?”

陆含谦拍了拍亨伯特脑袋,若无其事道:“这段时间忙,怕忘了喂它吃东西,放在这儿,免得它饿着。”

林言未挂在心上,随口应了声,进了电梯。

上车后,陆含谦开没开音乐,只非常安静地开着车。

林言坐在副驾驶,系了安全带,沉默地看着窗外风景发呆。

那正是午后,路边的行人也非常少。

陆含谦带他上了高架,车里虽然开了空调,但是阳光明晃晃地照着,也使人感到种倦懒。

何况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林言似乎有些格外困乏。

“你先睡会儿吧。”陆含谦说,“得要两三个小时呢,等到了叫你。”

“嗯。”

林言头靠在车窗上,低低应了声,其实这会儿他已经困的有些神智不清了。

陆含谦载着林言在市区外绕圈,他抓方向盘用力大到几乎有些不正常。

他脑子里飘过很多个片段,一会儿是林言和他一起在井禅寺,看着两人的铁牌由一根红绳紧紧系在一起,从此三世姻缘,来生再见;

一会儿是林言微汗地与他紧紧拥抱在一起,说“我和你白头偕老”;

一会儿是他神色冷淡地从书房出来,异常熟练地把他所有邮件都拷进了U盘里。

陆含谦的喉结不自主地微微颤抖着,良久后,他打了下方向盘,掉过头去——

终究没有带着林言去往郊外,那个他已经准备好了的别墅,而是开回了市区的大平层。

林言醒来的时候,已经十点了。

外头的天全黑了,他躺在卧室里,窗帘拉下来,陆含谦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一声不吭地背对着他抽烟。

林言勉力眨了眨眼,感到股晕眩感,脑袋很沉,仿佛那种午睡睡了太久,醒来后的短暂性头疼。

他无意识地低低呻/吟了声,想摸自己的额头,但这一动,才发现了异样——

林言看着自己靠近床头,几乎不能动的左手,眼瞳瞬时猛地收紧了,声音发紧地嘶声道:“陆含谦——!”

陆含谦没有立刻转过身来,而是沉默地吸完了最后一口烟,然后将烟头扔在地上——

那里已经有一地的烟蒂了,看起来从到家开始,他就没停过。

陆含谦低着头,慢慢将烟头用鞋底碾灭,然后才转过身,平淡地看着林言。

他走到林言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睛平静到不可思议。

他没有问林言怎么醒了,也没有解释他们为什么又回到了这里,更没有问林言有没有那里不舒服。

而是突然毫无征兆地,猛然打了林言一记耳光。

林言一下被他打得偏过头去,几乎伏趴到了床沿,耳侧耳鸣不止,嘴角立刻裂开了,口腔里漫上股强烈的铁锈血腥气。

和从前小打小闹不同,那时候陆含谦总归是疼惜着人的,没使太大力气,带着点打情骂俏的意思——

但这一下,他用尽了全部力气。

林言伏趴在床沿,快二十多秒没有反应,半分钟后,才在身体的自发反应下哆嗦着猛然呛出口血。

“这一下,是你这一年来骗傻子一样把我骗得团团转的报应。”

陆含谦喉结极缓地滚动了一下,仿佛在忍耐着什么般,死死盯着林言,眼眶中满是血丝地哑声说。

林言眉头深深地拧着,乌青蜷长的眼睫不住轻颤,神色中满是忍不住的痛苦之色。

但陆含谦没等他缓过来,紧接着就抓着林言漆黑柔软的头发,狠狠往床沿用力磕了一下:

“这一下,是成全你林律师舍身‘取证’,卧薪尝胆的委身之苦!”

林言浑身都在哆嗦,根本听不清陆含谦在说什么。

他眼前一阵阵发黑,意识都快模糊,完全丧失反抗能力地任陆含谦抓在手中搓磨。

林言现在的身体素质已经不比一年前他们刚认识那会儿了,那时候林言还能和陆含谦对打,现在林言几乎连陆含谦的一耳光都挨不住。

最后陆含谦揪着林言后脑头发,迫使他不得不仰起头,灯光下林言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满是冷汗,脆弱得犹如轻轻一碰就会碎开的冷瓷。

陆含谦咬着牙,眼眶已经全红了,只觉心痛如刀绞,声音都快变了,却仍死撑着不肯哭出来。

他狠狠地咬上林言的唇,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用力吮吻,哪怕被林言狠咬了一下也不松开。

他们的血混在一起,又苦又涩,分不清究竟是谁的。

真仿如是抵死缠绵,至死方休一般。

“这一下。”

陆含谦良久后极缓地松开怀抱,声音已经压抑不住地带上了哽咽,他低笑着哭了出来,随即用拇指重重抹去了。颤抖着哑声说:

“是老子对你最后的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