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几个小时后,毕业典礼结束时,两个少年才如蒙大赦,刚满十八岁的他们,像是度了一场劫。

这个潮湿闷热、昏暗且扬着灰尘的体育器材室里,还弥漫着淡淡的薄荷和栀子花的气味。

齐煊已经平静了下来,可指尖犹在颤抖。把一个正在**期的omega和一个alpha锁在一间屋里且不发生性///行为,对于一个少年风流血气方刚的alpha来说无疑是酷刑。

“我不会把你的事告诉别人的,你放心……”

再一低头,发现阮宵已经靠着自己的肩头睡熟了。睡着的阮宵看起来特别乖巧,而在阮宵醒着的时候,乖巧这个词是绝对不会有人试图用在阮宵身上的。高中时的阮宵虽然脸长得还稚嫩,但无论是行事风格还是神态表情,都俨然像是大人了。这种区别十分微妙地把他和其他同学划分开来,明明看上去一身正气,也不是刻薄的人,可就是让人觉得不好亲近。

齐煊记得以前在食堂听到过几个女孩子讨论阮宵,说他永远目视前方,腰板还挺得直如松竹,长身鹤立,走路还带风,活脱脱的A中典范,超级A。她们还说阮宵简直就是一朵端庄的白莲花,出于淤泥而不染,只可远观,不可**。

可偏偏就是这么巧。当时齐煊不过是随便一听,只当解闷,本以为不会与她们口中的人有所交集,却就在高中即将毕业的时刻和这个人度过了兵荒马乱的一天。鬼使神差地,齐煊微微低头,在阮宵的额上落下了一个吻。不同于最开始的安抚,后来的**,这个吻非常纯粹,没有任何目的。

一个多小时后,阮宵醒了。看到衣服都好好地穿在自己身上,他长舒一口气,偏偏一抬眼就撞上了齐煊的目光,登时尴尬得头皮发麻,道谢后就逃也似的离开了。

反正不会再见了。阮宵安慰自己。

只不过自己主动索吻的记忆时不时就会像讨人厌的杂草一样冒出来。

丢人。不成体统。

阮宵恨不得去撞墙。

事实证明话不能说的太早。

当某个夜晚,大学舍友洛曦川兴高采烈地说起在民乐团新结交的吹唢呐的朋友,并提到了“齐煊”这个名字的时候,正在喝水的阮宵立刻就呛着了,咳嗽了好几下。

他琢磨着或许只是同名同姓,毕竟齐煊怎么也不像是一个吹唢呐的主儿。这一丝侥幸还未来得及发扬光大,下一秒洛曦川就更加愉快地开了口:“宵儿啊,齐煊说他认识你!”

有了洛曦川这个二货,阮宵是想躲也躲不及。再次见面时是民乐团聚餐,洛曦川明明没有什么酒量还一杯一杯喝得一塌糊涂、痛哭流涕,好像在座的各位都是他的亲哥。为了表达见到亲哥的喜悦,醉醺醺的洛曦川站上餐厅圆桌,要为哥哥姐姐们表演脱衣舞,这还不算,还要b-box。齐煊好歹把他从餐桌上拉了下来,给他舍友阮宵打了一个电话,顾及到洛曦川的面子还说得十分隐晦,把“脱衣舞”讲成了“打醉拳”。电话那头的阮宵一听到齐煊的声音原本是尴尬的,直到听到齐煊说到洛曦川的“醉拳”,阮宵才无比诧异地发现竟然还能有比他和齐煊的关系更尴尬的事。

待阮宵风风火火地赶到,洛曦川已经站着靠在齐煊的身上睡着了,小猪似的打呼噜。齐煊一看到阮宵就朝他笑,笑得阮宵都不好意思看他。阮宵要把洛曦川从齐煊身上扒下来,齐煊却扯住了洛曦川的胳膊。睡梦中的洛曦川像蚯蚓似的乱扭,阮宵抿嘴皱眉,不解地凝视着齐煊。

齐煊:“我也要回宿舍,正好顺路。”

一路上齐煊根本就没让阮宵使上劲儿,他自己一个人把洛曦川抗回了宿舍。阮宵想不明白他叫自己来这一趟是做什么,很明显不是叫个人把丢人现眼的洛曦川搬回去。如果不是两人全程无话,阮宵都以为齐煊是喊他出来绕校园一周遛弯的。

安置好洛曦川,阮宵朝齐煊道了谢。既然齐煊什么都没提,他也乐得齐煊装不知情。他为齐煊开门时,手刚一覆上门把手,齐煊一抬胳膊就按上了门板。

惊讶过后,阮宵意识到他现在处于一个非常不利的位置。他被夹在门板、白墙以及……齐煊的手臂间。即使他的身高达到了alpha的平均值,也还是比齐煊矮上一些。……阮宵并不喜欢这种压迫的感觉。

阮宵表面上不动声色,凝视着齐煊:“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齐煊看了他一会儿,转过头望向洛曦川,确认他已经熟睡。

齐煊压低了声音:“之前那件事……可能是药物的副作用,也可能是你常服用的剂量没有效果了。你有没有换一种相近的替代品?”

阮宵站得笔直,却低垂着眼帘不看他:“……有。”

齐煊紧绷的神情终于放松了,又变回了一副无所谓的公子哥模样:“成,我走了。”

齐煊拉开门走了,还未等阮宵平复思绪,齐煊又推门而入。两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齐煊先开了口,竟然还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局促。

“这个给你。”

说着,他就往阮宵手心里塞东西。

等他走了之后,阮宵摊手一看,是几粒薄荷糖,糖纸在灯光下五彩斑斓。

二人再见面时正赶上了一场大雨。当时阮宵刚打完一场辩论赛,出了阶梯教室才发觉大雨滂沱。他立在门口静静地看着雨幕,不想被人拍了拍肩膀。

“你要去哪里?我带了伞,我送你。”齐煊作势要撑伞。

阮宵感到意外:“你怎么在这里?”民乐团的教室根本不在这栋楼。

齐煊言辞含糊:“我……有事。”

阮宵“哦”了一声。既然齐煊不想说,阮宵也不会追根究底。

大雨倾盆,耳畔都是噼里啪啦的雨声,无序又吵闹。到了宿舍门口,阮宵才发觉齐煊被淋湿了半边,额发也也湿淋淋的。反观自己,除了裤腿被水溅到,身上却并没有被淋湿。

“你知道……”齐煊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开口道,“药物伤身,其实有不伤身的办法……”

他说的委婉,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阮宵,目光炽热得烫人。阮宵突然想起他高二时去肯尼亚做义工,在赤金色的草原上看到的狮子的眼神。

“我知道。”

“你现在……有可以帮到你的人吗?”

阮宵霎时了然。这个问题实则问的是,他有没有alpha伴侣。

天空乌云密布,宿舍门外雨声喧嚣,即使开了灯,室内也依旧晦暗不明。阮宵迎上了他的目光。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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