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你喜欢阿眉?

不过,根据皇太女有限的同性经验来看,女女办事时间确实是可长可短、能屈能伸,相对机动灵活。

皇太女是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拍着折扇说:“我的小梳姐妹啊,你这是干什么啊?都知道你、白瑰和眉公主是‘三角恋’,但谁能想到是这样的‘三角’?真是令人吃惊呢!”

重梳不冷不热地说:“何必装模作样?这不正是殿下谋划的吗?”

眼下的重梳确实显现出半羞半愤的神色,好像是真的中了皇太女的诡计一样。

看到素来目无下尘的重梳吃瘪,皇太女心里不知多痛快。但她表面上还是假装惊异:“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怎么会是我的谋划呢?你误会啦,我的好姊妹!”皇太女声情并茂地演起来:“适才,有侍从回报,说一个姓黑的男宾带着春`药进来,把药物混在我赐下的姜汤之中。我才叫人去查的。我一听说有这样不轨之事,就气得大骂,赶紧让人把那个姓黑的捆起来要仔细审问。又听说他下的药送到了这两间房来了,我才带着白瑰急急赶来啊。”

这说法固然是漏洞百出的。

但黑老大带了药进来是真的。他不但带药了,而且也下药了。

皇太女制造了一场雨,又发下姜汤,就是为了给黑老大下药的机会。她钓鱼执法,让黑老大顺利在给白瑰的姜汤里下药。在黑老大成功之后,又让埋伏好的侍卫把黑老大抓住,捆到东宫去,成为皇太女的掌中之物。

负责执行的东宫内侍对此不太理解,皱眉说:“如果太女看中他,为什么不赐花给他,纳他进东宫为侍郎?(在巫星,“侍郎”的意思等于地球的“侍妾”)”

皇太女冷笑一声:“他配吗?”说着,皇太女用手指摩挲折扇上的鎏金刻痕,“一个卑贱的地球男人,玩玩儿罢了。”

内侍真是无话可说了。她陪伴皇太女多年,确实知道皇太女骨子里的性格是多么恶劣,目中无人。

黑老大在白瑰的汤里下药,却被皇太女派人偷龙转凤,将有问题的汤送到了陈昭眉那儿。趁着陈昭眉药效发作,皇太女就让两个侍女把陈昭眉抬到圣女房间。

她料想到,圣女是不会喝她的汤的。但圣女会不会接受她的“礼物”呢?那就说不准了。

正是这份说不准,让皇太女觉得好玩,跃跃欲试。

皇太女算准时间,前去白瑰的房间,也不说是什么事,就拉着白瑰去“捉奸”。

白瑰当然是不能拒绝皇太女的,只能陪她同去。

待房门一打开,白瑰看到房间里的景象,只觉得头脑内轰然一声。一股野火仿佛冬城禁地里的曼殊蔷薇热烈地蔓延到漫山遍野,染得他心内一片赤火一样的红。

皇太女和圣女的嘴仗来来往往,但一句都没进白瑰的耳朵里。

白瑰的心里燃起火,烧上他的眼。

尽管他看起来如往常一样文静,但眼神里已流露出几分黑云压城的沉郁。

重梳敏感地捕捉到白瑰的波动:不仅仅是情绪上的,更是巫力上的。

作为巫神的后代,重梳对各种元素的亲和力极高。白瑰体内暗涌的潮流发出澎湃的波浪,站在他不远处的重梳仿佛都能感觉到浪花溅到脸上的寒意。

重梳暗叹:好强的力量……

但白瑰的脸上,仍然是万年不化的冰冷,让人看不出厚厚冰层下埋伏的危险。

作为掌握不少情报的皇太女,她也是明白白瑰并非看起来那么温驯无害的。起码,她知道白瑰是身负神奇血脉的天生真言师,具有媲美圣女的天赋。不过,她很好奇,这个“媲美”到底到了什么程度?一个是神脉复苏的传奇后人,一个是巫神天选的神圣血脉……

要是他们打起来,那就太好玩了。

抱着这样的念头,皇太女一张巧嘴依旧在叭叭的说,企图刺激白瑰和重梳斗起来。

皇太女摇头晃脑摇唇鼓舌:“大家都是女人,有什么不好说的?其实我们这种人嘛,喜欢男人也好,女人也罢,都没什么不可以的。小梳姊妹,你平常看人都是没什么感情的,也从不许别人过分亲近。偏偏看着眉公主的时候,非常亲切,还要请眉公主去你家喝茶!这可是大大的优待呀!你对她这么特别,难道我作为好姊妹能看不出来吗?我可不希望你憋屈死。女人嘛,想要就要拿过来。你也别让着人家白瑰呢,白瑰说不定也不是那么喜欢眉公主的……”

“闭嘴。”

白瑰突然开了声。

皇太女那张叭叭不断的嘴巴倏忽闭上,尖锐的声音也瞬间消失。

一直流露着骄傲笑容的皇太女脸上罕见地腾起一股愤怒和无力混杂的特殊表情。她的脸色实在是非常精彩,脸上每一块肌肉都吃力地变得紧张,嘴巴却是紧紧闭锁,仿佛被一根针缝上了一样。

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冒犯?而且,这冒犯还是来自于一个男人!

皇太女目光中投射出恼恨,直直如剑一样刺向白瑰的脸庞。

皇太女没见过白瑰几面,但每一次见面,白瑰都是低垂着头,浑身散发着兔子一样的柔顺气息,使人很容易误以为他是一只吃草动物。

尽管皇太女知道白瑰具有高强的天赋,但骨子里,她还是轻视他的。不仅因为他是男人,更因为她是太女。

她轻视所有人,包括圣女。

就连对身为帝皇的母亲,她也在敬畏中带着几分不服气。

她聪明灵敏,天赋异禀,年纪轻轻就能施展降雨术,是百年来难得一见的奇才。也是因此,母亲对她十分宠爱,封她为太女,给她无上的地位与权力。

她觉得自己是很强的,强过任何人。即便是圣女也不在她之上。

她屡次挑衅圣女,希望和圣女来一场比试。一开始,重梳还会婉拒、避让。后来,重梳发现太女会穷追不舍,他就索性答应迎战,然后假装被她打败。

果然,“战胜”了重梳之后,皇太女就对重梳和气友善许多,很少挑衅、捉弄他了。

皇太女喜欢找各种高天赋的人比武,要是赢了,她就会非常高兴,而且十分有风度,夸赞对手厉害,甚至进行赏赐。

如果输了,她的心情就会变得很差,回去刻苦训练一段时间,再找对方再战,非要战到胜利为止。要是一直打不赢,她看那个人的眼里都会有恨意。

所以,不少宗师级别的高手都效仿重梳,选择被她打败。

也就是说,除了当今天女之外,皇太女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了。

皇太女到底才刚成年,也没经历过真正的战争,就真的自以为是仅次于母亲的天下第二,她的骄傲和她的身份一样高。

然而,白瑰一句“闭嘴”,轻而易举地粉碎了她那玻璃一样透明却脆弱的自尊。

她的脸几乎挂不住,眼神迸射出强烈的恨意:这个男人……怎么敢……

重梳和皇太女从小就相识,当然知道她的性格:也就是因为非常了解皇太女,所以重梳一开始就聪明地选择了在比试中输给她。

看着皇太女的脸色,重梳叹了口气,对白瑰说:“你这样做,已经激怒她了。待真言术效用一过,她恐怕会开口将你赐死。”

其实,重梳的猜测并不尽然。

皇太女会选择别的方法折磨他,然后再刻苦训练一段时间,找机会打败他。她会在打败白瑰之后,再赐死白瑰。

听到重梳的话,白瑰不为所动。

白瑰看皇太女的眼神冷,但是看重梳的眼神更冷——原因当然是那个躺在沙发上的半裸陈昭眉。

重梳却仿佛察觉不到白瑰的敌意,他依然用那种非常友善的语气说:“皇太女不但会对付你,还会对付眉公主,因为这样能让你很难过。”

白瑰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微凝。

重梳说得很对,皇太女几乎要下意识地点头。

重梳又说:“皇太女在这方面很执拗,就算皇帝也不能阻止她呢。所以,要让这种事不发生,只能让她死。”

重梳话音未落,一股杀气就从皇太女的脸上掠过,使皇太女背脊都凉了半截。

她的眼神流露出惊恐和难以置信:她不敢说,她现在是更恐白瑰还是更恐圣女——这个看起来总是笑容可掬和和气气的、无论怎么被调侃戏弄都不生气的圣女。

听着重梳的话,白瑰的表情变得冷淡:“看来你很讨厌她。”

重梳答:“是有一点儿。”

“一点儿讨厌就要让人去死。”白瑰淡淡说,“圣女的性格令人意外。”

重梳笑了:“没有,我没有要她去死。我只是觉得你可能会有这样的想法。”

“可惜,我并没有。”白瑰答得简短。

说着,他走到了长沙发旁边。

重梳原本想阻拦他,但想想也是算了。

白瑰来到沙发边的时候,那股惊人杀气已如风消散。他变作那个温文公子,非常温柔地看着陈昭眉,轻轻给他拉了拉被子。拉被子的时候, 白瑰自然能看到陈昭眉身上还是穿着衣服的,也没什么经历过情事的痕迹。

重梳淡然说:“如你所见,我并没有动他。”

白瑰没有看重梳,只是把手放在陈昭眉额头上,轻轻扫好他的碎发。

皇太女总算明白过来,却又陷入更深的困惑:重梳根本没中计?那么他为什么要做出这样一个“案发现场”?

重梳瞧着白瑰,说:“如果我做了,你会让我死吗?”

白瑰抬起头,目光淡漠:“我不知道。”

但他会控制住自己,尽量不会。

如果没有那些梦,白瑰可能真的会杀了重梳。

但因为梦境的警示,白瑰对自己的能力变得更为谨慎,对自己内心的暴戾也更为克制。他不希望成为红瑰那样的疯子。

虽然那样好像也挺自在的,肆意妄为,无所不往,所向披靡,无法无天……可唯有一点,最大的缺点,盖过一切的好处:

那样的他会让阿眉讨厌害怕。

听到白瑰的回答,重梳脸上甚至有些遗憾:“那么说,你也不会让皇太女死了。”

白瑰承认:“我不会。”

皇太女的心竟然松了松,手掌却把折扇捏得更紧了:从这儿离开之后,她折磨白瑰和陈昭眉,更要打败白瑰。

可未等她想明白要如何做的时候,白瑰的声音又如风一样在她耳边飘过:“你会爱上一个卑贱的、却不爱你的男人。”

这样的真言,无异于诅咒。

皇太女猛地抬起头,又惊又怒地看着白瑰。

白瑰却连看都懒得看她:“睡吧,忘记这一切。”

皇太女白眼一翻,直挺挺地倒下,昏死了过去。

看着白瑰举重若轻的施咒,旁观的重梳心中震惊越来越大:“你用真言让她爱上一个不可能爱上的人!”

白瑰抬起眼:“有什么问题吗?”

重梳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问题当然很大!这是高规格的持续性真言!

所谓的真言,最简单的是“低规格”,比如叫人坐下、住手之类的,因为这样的指令是暂时性的,而且对现实的改变不大。越是对现实改变大的,越容易引起反噬。而白瑰要让皇太女这样的人爱上一个贱民,这可不像让皇太女暂时闭嘴那么简单了。

更别提,这还是“持续性真言”,一种非常危险的真言。通常真言都是“站住”“住手”之类的短时效咒语,因为维持咒语需要很强的法力。如果是“持续性真言”,消耗就会很大。

要让皇太女这样很有个性的人改变自己的原则、爱一个人,这是持续性很强,对规则改变很大的咒语。要是没有灾祸的话,皇太女少说能活个两百年,也就是说,白瑰得在这两百年内一直持续输出不低的法力去维系这个真言。

但白瑰看起来,一点儿疲惫感都没有,好像只是随口说了一句简单的话一样。

重梳抿了抿唇,说:“你时常使用这种持续性真言吗?”

白瑰说:“当然不是。”

重梳点点头:那这样倒没那么变态了。

如果白瑰一直输出各种持续性真言,那才是真的恐怖。因为这些真言会不断叠加消耗他的法力,最后很容易雪崩。

白瑰却想起红瑰,那个疯子……

如果白瑰刚刚用是“持续性真言”,那么红瑰在另一个时空使的就是“永恒真言”了吧……

作用到永恒的,直至神也灭亡才会停止的真言……

那个真言,此刻就作用在陈昭眉身上,并且会一直作用下去,直到天地毁灭,或者红瑰灭亡。

更别提,红瑰那句真言的规格……简直是难得一见之高。

白瑰坐在陈昭眉身旁,姿态好像很悠闲,但体质敏锐的重梳感到压迫感如同山一样倒来,使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白瑰素来自知男子美德,谨守谦卑之道,一直藏拙,即便是面对刁难,也是避让为先。这是他第一次流露出攻击性。

因为唯独在与阿眉有关的事情上,白瑰不可能避让。

白瑰问:“她说的是真的吗,你喜欢阿眉?”

他提问的时候,语气也像平日说话一样斯文,但其中透露出的寒意,使他如同一只假装休息但实际上已经盯上岸边水牛的狮子。

而这只“水牛”,似乎就是重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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