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给我体液

白瑰却将这些目光视如无物,淡声说道:“你怕是听错了,没有这样的事情。”

李翎羽瞪大眼睛,说:“怎么没有!这事儿都见官了,主审的还是我的姨母呢!”

众人闻言啧啧称奇:发生这种事情,寻常人家怎么会报官?肯定是要掩埋事实的啊!

实际上,白汝嫦原本也不想报官。这当然不是因为她想为白瑰遮掩丑闻,而是她怕牵扯出自己来。但眼看着白瑰在社交季第一天就获得一篮子牡丹,白汝嫦可坐不住了,决计铤而走险。她把山匪全杀了,只剩一个活口。那活口当然吓得面无人色,叩头求白汝嫦放过自己。白汝嫦这时候便露出慈善笑容,又许以千金,让那个活口答应去官府做假口供:“你也不必撒谎说你占了白瑰的身子——白瑰有守宫砂呢,这事做不了假的。你就说,你意图劫色,撕扯了白瑰的衣裳,还看到了他的守宫砂,这就够了。你这样顶多算未遂,坐三五年大牢就能出来了。到时候拿着我给你的钱逍遥自在,岂不美哉?”

这威逼加利诱的,那个活口只能照办。

白汝嫦自然也不会主动报官,而是让活口跑出去盗窃,故意让官府抓了。一个流寇出现在皇城,当然会引起怀疑。

那活口便谎称,自己是被白汝嫦抓进来的。她趁白汝嫦没留意,自己逃跑了。

当官的自然会问,白汝嫦抓你干什么?

那活口便顺势说,因为自己劫色白瑰。白汝嫦不想报官,但也不能放过自己,便只好把自己抓了。

那当官的就是李翎羽的姨母,在家里说话的时候提起这事,李翎羽听到了后,乐得不得了。他可想看着白瑰当众出丑!

因此,李翎羽便在席上,当着众人的面前,绘声绘色地把活口的证词复述一遍。

侯夫人听得眉头大皱:“这种事可不能乱说。”

“我可不是乱说的!”李翎羽瞪大眼睛,像是怕别人不信一样,“那个贼人可是把白公子守宫砂点在什么地方都说出来了!难道这还能假吗?”

众人听了,都倒吸一口凉气。守宫砂的位置是私密事,之前怀疑李翎羽胡说八道的,现在都信了七八分了。

满座目光齐刷刷地看向白瑰,有的惋惜,有的同情,有的怜悯,有的鄙夷……

鄙夷的,当然是认为他不够有男德,被劫色居然不自杀保全清白!

当事人白瑰却不为所动。

陈昭眉倒是气结,拍案道:“这分明是胡说!”

李翎羽笑了:“眉公主怎么就知道了?”

陈昭眉冷笑道:“我怎么知道?这就奇了,那个山匪绘声绘色地说自己是怎么劫色的,怎么不说,是本公主大鞭子抽丫的,把她给抽服气了呢?”

李翎羽闻言一怔。

侯夫人忙问道:“这又是什么事情呀?”

陈昭眉便说:“好说了,我在上京路上,就碰到几个山匪围住了白家的轿子。所以我出手解决了几个山匪。”

白瑰点头:“确实有这样的事情。”

众人便沉默下来,好奇地看着陈昭眉。

陈昭眉继续说道:“我亲眼所见,白公子当时衣衫整齐,白小姐也在他的身边护着,断没有山匪说的那种丑事!我看,那个山贼就是脑子抽了,或者是出于私愤,想污人清白。”

众人闻言,也都开始有些动摇。

李翎羽一撇嘴,冷笑道:“山匪是傻子吗?这样污蔑人对她有什么好处?”

“那你这样当众损人,对你又有什么好处?”陈昭眉指着他鼻子问道。

李翎羽噎了一下,气道:“我怎么就损人了?我这不是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来而已吗?”

陈昭眉切齿冷笑,说:“这种话也可以说的吗?《男德》有云:‘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厌于人,是谓男言’。像你这样乱说话的,在男德学院抄书能抄到你两手打石膏!”

李翎羽没想到对方贵为公主居然把男德背得这么溜,一下就被镇住了。

黑老大看着这阵仗也懵了,有李翎羽这个傻子跳出来帮忙污白瑰清白,他真的是很高兴的。但谁想到陈昭眉这个队友居然帮着白瑰说话?

黑老大忍不住开声说:“眉公主,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啊?再说了,人家都报官了,怎么可能有假?”说着,黑老大又用手肘偷偷捅单维意,希望单维意也来一起添一把火。却不想单维意正在假装四处张望看风景。

黑老大也没好气,只得靠自己继续大声哔哔:“不是说那个人都看到白瑰的守宫砂在哪了吗?怎么能造假?”

在巫星,男人的守宫砂所点的位置都不尽相同,但基本都是衣服遮盖住的部位,只能让近亲与妻子知道。被人知道了守宫砂的位置,其实也约等于失去清白了。

李翎羽听到黑老大帮腔的话,瞬间就抖起来了,叉着腰说:“那可不!守宫砂都让人看了,还能有假?”

陈昭眉也抖起来,挺着胸膛说:“这怎么不能有假?要我说,我也知道你守宫砂在哪儿!”

听到这话,大家的耳朵都伸得老长:什么?这是什么奇闻异事!

众人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觉得这次宴会真的来对了!

倒是侯夫人一脸生无可恋:如果是别人家的宴会,我也会很嗨呢!可是为什么偏偏要在我的宴会上出这种事?

李翎羽脸色大变:“你别胡说!”

陈昭眉笑道:“我就是要胡说,我就说,你的守宫砂在你的屁股上,有本事你把屁股露出来自证清白呀!”

李翎羽一下脸都涨得通红。

他当然不可能把屁股露出来,但他也不可能把守宫砂的真正位置说出来啊!

这就是“贞洁”的困境了。

一个人要完美地证明贞洁,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就算以死明志,都有可能被歪曲为畏罪自杀呢。

“好了。”重梳忽然开口,他那张少女的笑脸甜美可爱,但说出话来,却很能叫人信服。

众人都静下来,只看着重梳。

唯独陈昭眉,还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似乎怀疑重梳要和稀泥,或是要偏帮李翎羽。

重梳头一次看到气性那么大的男人,又和他一样是男扮女装的,更觉得亲切可爱。他笑笑朝陈昭眉眨眨眼,好像想安抚陈昭眉一样。到底他的笑容太甜美了,就跟八斤蜜糖拌草莓似的,陈昭眉见了也有些生不起气来。

而且,陈昭眉想起自己的任务:得到圣女的眼泪。要拿到他的泪水,还是得接近他才容易办到。和重梳交好,本来就是计划的一部分。

想到这个,陈昭眉也朝重梳笑了一下:“还请圣女说句公道话。”

刚刚这儿的气氛剑拔弩张,矛盾焦点的白瑰却八风不动。现在气氛转缓,打量着陈昭眉与重梳还笑了起来,白瑰眼中却变得沉郁。

重梳只道:“眉公主说得很对,择辞而说,不道恶语。这是最基本的。既然没有凭据,就不可以随口污人清白。李公子,你这样的行为,十分令人痛心。”

李翎羽敢挑衅白瑰、叫板眉公主,在重梳面前,却大气不敢喘一个,只低下头:“我错了,请圣女宽恕。”

重梳说:“你心浮气躁,去神堂静思吧。”

听到重梳这话,李翎羽猛地抬起头,一副极度委屈的样子。

很可惜,重梳根本不吃这一套,脸上还是笑盈盈的,但态度非常坚决。李翎羽一扯手帕,按了按眼角,拧着身子,迈着内八小碎步,伤心委屈地前去神堂。

——这乍看之下并不是什么严厉的惩罚,起码他没有被要求罚跪,只是静思而已。静思是没规定动作的,一般可以选择打坐冥想。如果脸皮够厚,还能躺着睡觉。

然而,问题是待会儿有一个一个小时的插花环节。在这个环节里,男子们会在侯夫人的带领下去室内插花。花卉插好之后,便拿出来供贵女们欣赏品鉴。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才艺展示环节。更重要的是,女子们会投花帖,所谓“花帖”,便是给男子们的花卉投票。得到最多花帖的前十名可以获得参加“名花宫宴”的入场券!这就意味着,这十个人可以入宫见皇后、太后以及诸位适龄的皇女!

李翎羽被要求去静思,等于错过了这个社交活动。

想到这个,李翎羽就懊恼得捶胸顿足,恨不得扇白瑰十个耳光——是的,他现在恼恨的对象主要还是白瑰。首先,他是不可能恼自己的。第二,他也不敢怨恨圣女。至于眉公主,他确实很讨厌,但到底是女人,又是个公主,他也没敢想自己能对付得了。思来想去,只能恼恨同为待嫁男子的白瑰了。

侯夫人领着诸位公子进入内室,让他们坐下插花。

与此同时,女子们则继续留在室外,或是品茶,或是闲谈。

她们都不约而同地忖度起白瑰,甚至还拿手机发消息问在官府的亲友打听,白瑰是不是真的被劫色了。

在巫星,上流贵女还是能接触到很多科技产品的,移动电话以及社交软件也是人人都有。她们这么一打听,很快就得知确实有山匪对白瑰劫色未遂。

虽然刚刚陈昭眉大声为白瑰申辩,说劫匪根本没撕扯到白瑰的衣裳。但是众女都是半信半疑。毕竟,陈昭眉是第一个给白瑰送花的人,这说明陈昭眉十分倾慕白瑰,说话怕也是向着他的。退一万步说,就算陈昭眉说的是真的,歹徒并没有来得及做什么,但单单是白瑰被贱民草寇碰了身体,就够让白瑰的身价大打折扣。

然而,这样的想法,哪个女人都不会宣之于口。女人嘛,可不得大气一点,难道要和李翎羽那种小男人一样做长舌佬吗?那可不行,女人是要有风度的。

所谓的风度,就是心里尽管轻视男性,但表面上还是要尊重的。

因此,说起白瑰的时候,大家都仍夸他模样好、有气质。不过,还是有一两个女人会惋惜地说:“不过运气确实不好,遇到那样的事儿。”

陈昭眉倒没太理会这些言语,想着也是时候接近圣女了。他便径自坐到重梳身边,说道:“刚刚你批评那个姓李的,批评得太对了!真不愧是圣女,没白念那些书!”

重梳笑道:“你也不错,身为女子,还能把《男德》倒背如流。”

陈昭眉噎了一下,摸了摸鼻子,干笑说:“我……我确实爱看书……书嘛,看得比较多。”

“是吗?”重梳对读书的话题还是很感兴趣的,他非常支持男子读书,“那你还读过什么书?”

陈昭眉确实读过很多书,但基本上都得地球作品。他也不敢说。要是巫星的文学,除了《男德》……陈昭眉干巴巴地说:“我还熟读……《列男传》……”

重梳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陈昭眉,笑道:“你都看这些呀?很有意思。”

陈昭眉干笑道:“其实我也看别的书,一时没想起来嘛。”

重梳又问:“那你对《列男传》有什么看法?”

如果是在男德学院,陈昭眉大约会小心翼翼地夸赞《列男传》牛逼,但现在陈昭眉是刁蛮公主,那他说话就可以比较不客气了。因此,陈昭眉只道:“没看懂,写的都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

重梳笑着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陈昭眉本以为圣女会持相反意见呢,没想到圣女居然也这么开明。陈昭眉看着圣女脸上的梨涡就更顺眼了,只笑着说:“那可真是英雄……英雌所见略同。”

重梳便跟陈昭眉闲聊起来。陈昭眉见这个重梳很好相处,顺势就拿出手机要和重梳交好友。重梳自然没有拒绝。

就在二人加上好友的时候,侯夫人就领着诸位公子出现了。

侍从们把插好的花摆好,并让公子们各自站在自己的花艺作品背后。女子们会来品鉴,并在觉得最优秀的作品前面投上花帖。

女人们便转悠着看花。其实,那些男人对她们而言,就跟这些花差不多,属于欣赏的对象,同时也是评论的对象。这花插得好不好看、长得漂不漂亮,不是花说了算的,而是人说了算的。

——在这儿,女人才是人。

按理说,多数人都会把花帖投给白瑰——如果李翎羽没有爆出山匪劫道的事情的话。

而现在嘛……

大家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身体很诚实,投票的时候都绕过白瑰。

白瑰便孤零零地站在花瓶背后,看着倒是可怜。陈昭眉哪里能忍,恨不得敲着锣过去给白瑰拉票。陈昭眉这是谁的花都没看,就径自箭步冲到白瑰面前,把花帖投到他面前,又扯着嗓门高声说:“你插的这个玫瑰真的太美啦!”

白瑰说:“这是月季。”

陈昭眉噎了一下,仍大声说:“管他什么花,反正就是美!你在我心里就是第一名!”

陈昭眉故意把嗓门扯到这么大,自然所有人都听见了。公子们也纷纷用余光悄悄瞅过来,心里或是感叹、或是嫉恨:这个白瑰怎么命那么好?出了这样的丑事,还有白富美不离不弃?

陈昭眉这齐国庶出公主的身份,在这儿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论容貌,却是一等一的好,最重要的是他表现出巫星贵女少有的深情温柔。这如何不让男人们羡慕哭了?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娘!

就在这时候,圣女重梳却也走到这边来,朝白瑰投下一记花帖。

看着圣女居然也给白瑰投票,大家就更震惊了。有些心胸比较狭窄的男人简直要妒忌得眼睛滴出血来:这个白瑰看着正正经经的,没想到是个狐狸精!专门勾女人的心!不要脸的绿茶diǎo!

陈昭眉看到重梳投花帖,刚刚对重梳升起的几分好感立即清零,讪讪笑道:“圣女也觉得这个花好呀?”

重梳笑道:“我可不是总和你……英雌所见略同么?”

说着,重梳还伸手弹了弹陈昭眉的额头。

几乎是同时,重梳收获到分别来自陈昭眉和白瑰的不友善目光。

投花帖的环节结束后,被要求静思的李翎羽才得以出来。得知白瑰没得到足够的票数进前十。也就是说,白瑰跟他一样,没拿到入宫的入场券。闻言,他抑郁的心情才缓解了一些。

白瑰脸色倒是风平浪静,仿佛毫不在意。但众男都窃窃私语:肯定是在强撑吧!前一天,他还是百家求的佳人,现在却成了半只破鞋了。

也有些人惋惜李翎羽:这个李翎羽居然这么大咧咧地把白瑰的事情说出来!男人最忌口舌是非,他竟然大声说白瑰的丑事,这不是把自己的形象也拉低了嘛?

更别提他居然还直接和眉公主杠起来了!再怎么样,他男人家家的怎么能跟女人吵呢?更别提对方还是一国公主了。任谁知道了,都会说李翎羽不知礼数,没有男人的样子。

所以,这次宴会产生的“社交弃儿”,不但有白瑰,也有李翎羽。

这个李翎羽是被家里宠坏了,头脑不清醒、鲁莽又冲动,却是被白汝嫦利用了。白汝嫦在家里已知晓宴会上发生的事,心里高兴得很,但是听说圣女和眉公主依然给白瑰投花,她又有些不安。

见白瑰回来,白汝嫦忙追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又试探性地说:“看来圣女和眉公主对你都是很有意思呀。”

白瑰只道:“圣女不过是怜贫惜弱,怕我难堪而已。”

白汝嫦想也觉得有可能,圣女这样的身份,注定不会娶一个有污点的男人。白汝嫦便又说:“那眉公主呢?”

白瑰就摇头只说不知道。

白汝嫦也不好继续追问,假模假样地安慰了白瑰几句,又自责地说:“都是我的错!是我看守不严,居然就让那个贼子跑了!她肯定是恨我打杀了她的同伴,所以要这样报复我们!”

白瑰便说:“发生这样的事情,大家也不想的。还是往前看吧。”

听到白瑰这样认命不追究的言论,白汝嫦也放了几分心:到底是个男人,心里没有算计。

和白汝嫦说了几句后,白瑰就说要回房间。白汝嫦只道他肯定是要回房间抹眼泪了,便笑着说:“那你回去休息吧。”

白瑰起身回房,刚把门关上,就见窗外跳入一道比猫还灵巧几分的身影——正是陈昭眉。

陈昭眉还穿着那套花裙子,脸上的纳米易容材料却已卸下了,露出真容。那张雌雄莫辨的美少年脸居然和这身衣裳颇为相衬。

陈昭眉匆匆跳入来,提着裙子翻窗,一双大长腿晃眼得很。

白瑰目光错开,侧身摆弄了一下桌面上的山羊头骨摆件,让山羊眼睛面向墙壁。

陈昭眉没注意那个摆件,只是大咧咧地跑上来,一把揽住白瑰的脖子,说:“我应该马上就要发热了,快给我一点体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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