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梦李白

气压没有变化,可车里的空气莫名好似稀薄了些许。

燕名扬的笑意僵在脸上。

小菟反应过来了。

小菟什么时候反应过来的?

我怎么都没看出来!

沈醉掰着红包上封口的地方,回过头来。

“怎么了?你不会是在想我什么时候发现的吧。” 他没什么表情,却已经看透了燕名扬的心思,“笑话,演戏我可是专业的。”

“其实” 燕名扬无奈一笑,心虚中又有点委屈。他声音慢了点,“我本意也就是让你一起来吃顿饭,没想太多。”

沈醉一言不发。

燕名扬见状,差点举手发誓,“起码红包这事我是真的不知情。”

“怎么,” 沈醉脸色一变。他捂起红包,警惕道,“你知情的话就不给我了吗。”

“你自己之前不是也说,过年要给红包的吗。”

“”

沈醉思路如此蛮横清奇,燕名扬一时半会儿愣是没反应过来。

“等等。”

燕名扬捋了一下思路,试探问道,“你刚刚说我坑蒙拐骗你,是指的什么?”

沈醉歪着脑袋,忽然露出了一个漂亮的笑。他很少笑得如此明媚,像山野里四月的天。

“燕名扬,你拿我当傻子呢?” 沈醉举着手上的红包,“你坑蒙拐骗我过年跟你回家吃饭也就算了,还把燕叔叔给我的压岁钱混淆成别的。”

燕名扬怔了下,这才后知后觉沈醉是对的。

燕庭根本就是拿沈醉当小辈,是燕名扬自己“居心叵测”才胡乱联想成了别的。

沈醉很少见到燕名扬略显迷茫错愕的样子,心里有几分得意。

“喂,” 他用红包不轻不重地拍了下燕名扬,故意道,“你想成什么了?”

燕名扬回过神来。见沈醉并未生气,他索性厚着脸皮坦然道,“啧,都怪我,太久没给过现金红包了。”

“见面礼的数额一般会更大一点,” 燕名扬又像捏鸡爪似的握住沈醉的手,“我一时没看出来。”

听见见面礼三个字,沈醉脸一红。他手腕一扭,脱开瞬间反打了燕名扬手背一下,“不要脸。”

燕名扬近距离观赏浅红在沈醉颊边晕开。他弯着手指刮了下,“你应该也不是第一天知道我不要脸吧。”

沈醉眨了下眼睛,没有推开燕名扬。

车在酒店门前缓缓停下。司机直视前方,一分都不敢乱瞟。

“燕总,到了。”

后排正流动着的暧昧气氛被打破,碎成无数个旖旎的小颗粒在空中四散。

沈醉活动范围过于有限,只能眼神躲闪,示意燕名扬起开。

燕名扬却没有停下的意思。他轻浮地冲沈醉微抬了抬下巴,“沈老师?”

沈醉脸上挂不住,“干嘛。”

“除夕要不要再来我家吃饭?” 燕名扬伸出一指,点了下红包,“说不定还有红包拿噢。”

“”

下车时,燕名扬右脸上顶着一个不太明显的红印。它的形状诡异,呈梯形,应该不是人手造成的;同时颜色又很浅,像是无意为之。

沈醉在一旁捏着红包,脸比在车里时还要红。等电梯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胡涂的?” 燕名扬瞥见了屏幕上的人名,“你是不是忘了告诉他了。”

沈醉撇了下嘴,按了接通,语气一潭死水,“喂。”

“我在楼下,马上上去了。”

“没有。我去燕名扬家吃饭了。”

抵达沈醉居住的楼层后,燕名扬也跟着一起出来了。

胡涂正在走廊,应该是等着想看看沈醉怎么样。

“你出去也得跟我说一声啊!” 一见到沈醉,胡涂立刻苦口婆心道,“万一你,”

沈醉自知理亏。可还没等他说话,燕名扬已经直接开口了。“除了我爸,今天就我们楼里的一个邻居看见了沈醉。”

“我觉得她应该没什么问题,不过你还是注意着吧。”

“邻居?” 胡涂问,“就一个人吗?”

燕名扬认真想了想,“还有那个邻居养的一条狗。”

“还有别的事吗?” 沈醉已经把红包塞进了大衣口袋里。他若无其事地想溜,“没事我就,”

“等等。” 燕名扬喊住沈醉。他嘴角噙起一丝笑意,“除夕到底来不来我家吃饭。”

沈醉手插在口袋里,正攥着红包。他嘴唇动了下,回眸看来。

燕名扬的家,其实是很令沈醉向往的。

燕名扬摸了摸自己的右脸上的红印,冲沈醉抬了下眉,“怎么样,来不来?”

“那,” 沈醉吞吞吐吐。他知道答应除夕去吃饭意味着什么,跟今天这顿稀里糊涂的饭是完全不同的。

“我除夕那天要表演,很晚才能走的。”

“你们那个晚会那么多人,” 燕名扬却道,“还能都不吃年夜饭了?”

胡涂旁观良久,终于察觉到沈醉和燕名扬之间的一些细微变化。

“对啊,” 他主动开口,“你就算是表演,结束后还是要吃饭的。”

“反正是除夕,大家都要守岁。”

走廊晕黄的灯光不太亮,沈醉的脸像被烤热了一样。不知过了多久,他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燕名扬:“答应了?”

沈醉如蚊子嘤嘤般嗯了一声,而后立刻进屋关上了门。

周遭的大楼渐次点亮中国红,马路上的车也比平时多了很多。

快过年了。

门外。

燕名扬目送完沈醉羞得冲回屋里躲着,才想起正事,“沈醉今天下午的采访怎么样?”

“还行吧。” 胡涂说,“没问什么特别尖锐的问题。”

“沈醉的回答呢?” 燕名扬又问,“官媒的采访还是不一样的,它会给沈醉树立一个难以磨灭的形象。”

“回答” 胡涂思索了下,“大部分问题都是我们准备过的。那个记者最后问沈醉觉不觉得演戏很难”

“什么?” 燕名扬眉间一拧,“沈醉怎么说的。”

“沈醉说自己从前并没有真正懂得表演,” 胡涂凭记忆复述着沈醉的话,“还说出戏比演戏更难。”

燕名扬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冲了个冷水澡,又想起胡涂说的那句话。

对沈醉而言,出戏是更难的事。燕名扬不知道沈醉有没有接受这个重写的结局。

但沈醉收了红包,又答应除夕来吃饭这些都是好兆头。

燕名扬在房间里沉思着,忽然手机亮了。

沈小醉:。

燕名扬:?

沈小醉:下来。

燕名扬几乎是一个箭步就从床上跃了起来,比高中赶着上早自习还快。

他嫌等电梯太慢,直接走了一层楼梯到沈醉房间门口。

叮咚。

燕名扬煞有介事地按了下门铃。

很快门就开了,沈醉从里面探出一个毫无表情的小脑袋。

“找我有事啊?” 燕名扬也歪起了头。

沈醉放燕名扬进来,从冰箱里拿出一个冻好的毛巾,直接贴到了他右脸上。

“嘶——” 燕名扬被冻得倒抽一口气。他想起上次被沈醉打时好像也有这样的待遇。

“你今天纯属活该。” 沈醉转身道,“谁让你不给我下车的。”

“这次印子很浅,” 燕名扬自己捂好毛巾,“估计明天就看不见了。”

“嗯。”

毛巾已经捂上了,沈醉却没开口赶燕名扬走。两人各占着一个沙发,在客厅里相对无言。

“还在看杜甫诗集呢?” 燕名扬瞥见两人之间的茶几上放着那本书。

它的位置很正,看起来不像是被随手丢在这里的。

“我有一首诗不太懂。” 沈醉一本正经道。

“哪首啊?” 燕名扬却还没反应过来。他非常认真地疑惑道,“没有注释和译文吗?”

“”

沈醉转过身,伸手直接翻开。那一页似乎被折过多次,轻而易举就被翻到了。

“梦、李、白。” 他一字一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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