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各自安好

沈醉说要吃鱼,燕名扬的第一反应是让那家他喜欢的餐厅做好了送来。

“还是我来做吧。” 刘珩看了眼时间,“这会儿应该还有新鲜鱼虾卖。”

燕名扬这才想起沈醉说过,刘珩精于烹饪。他心底不是特别舒服,可毫无办法。

“这附近有个水产市场。” 沈醉轻轻打了个哈欠,起身朝卧室走,“我困了,鱼炖好喊我。”

卧室的门被关上,沈醉或许是睡了。

“你会买鱼吗?” 刘珩问。

燕名扬小时候在江边见过有人挑鱼。但很显然,这不属于他会主动去掌握的知识。

对于燕名扬来说,买鱼和很多其他不值得耗费精力的事一样,他最熟悉的处理方式就是付钱。

“不太会。” 燕名扬坦然道。

距沈醉家不远处,有个卖新鲜鱼虾的水产市场。出于童年阴影,沈醉从不踏足。

“端给沈醉的鱼,第一标准是不能有任何腥味。” 刘珩走在水产摊位间,回头看了燕名扬一眼,“你穿了西服外套,这很好。”

“回去后建议脱掉,外衣容易沾染上鱼味。”

燕名扬的高档皮鞋和西装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他走得不太顺畅,自己却完全没注意到。

“小” 燕名扬注意着两边摊位上的鱼,“沈醉喜欢吃什么鱼?”

刘珩皱了下眉,才反应过来。他若无其事道,“我认识沈醉的时候,他还叫沈小菟。”

燕名扬有些讶异,更多的是毫无来由的不愉悦。他一直视“小菟”为自己专有,各种意义上的。

“只不过,沈醉不太愿意我们提从前的事。” 刘珩转回头去,继续挑鱼,“他不喜欢小菟这个名字,就像他不喜欢鱼腥味一样。”

燕名扬脸色稍变了些,可整体还算镇静。

沈醉真正厌恶的,既不是“小菟”,也不是鱼腥味,而是那段屡屡被抛弃的痛苦回忆。

“沈醉对鱼刺多少没有要求,但最好选刺少的。” 刘珩边挑边说,“关于挑鱼刺的方式,他有一种执念。”

燕名扬一路留神着刘珩挑鱼的手法和标准。他记忆力颇好,很快便有了概念。

最后他们买了一条松江鲈鱼,从水里现捞上来的。

卖鱼的大姐似乎认出了刘珩是个明星,说要送给他们。燕名扬却二话不说,直接付了钱,甚至连找零都没要。

“你何必呢。” 刘珩拎着那条鱼,似乎对燕名扬的行为颇有微词,“一条鱼而已,难道我还能去沈醉面前跟你抢功吗。”

“免费的东西才是最贵的。” 燕名扬却不太上心地笑了下,“说起来,你为什么对沈醉这么好。”

他脸上的笑意收了些,状若随意的语气里有没掩盖住的窥视。

刘珩也并无不悦,他仿佛早已料到燕名扬迟早有此一问。

水产市场的喧闹声在身后远去。刘珩站在路边,眸子里映着树影,晦暗不明。

“一般人不会对前任这么好,” 燕名扬看了刘珩一眼,语气中有轻微的自许,“除非仍有所图。”

“我第一次跟沈醉分手的时候,” 刘珩神情沉静了下来,“他差点吞了半瓶安眠药。”

燕名扬瞳孔放大,脱口而出的声音发着抖,“什么?!”

“当时我既惊恐、又意外,唯独没有感动。” 刘珩说,“因为我很清楚,他不是为我吞安眠药的。”

燕名扬感到心脏仿若被人揪了一把。他连呼吸都胆战心惊。

“沈醉” 刘珩闭了下眼,抿唇释然地笑了下,“是个无情却似很多情的人。以爱情的观点来看,他从没喜欢过我。”

“只不过我们刚认识时,他就像个楚楚可怜的小兔子,黏着我叫哥哥,任谁都会喜欢。”

“我是在相处了一段时间后,才意识到沈醉本性里完全是另一个人。”

“那个真实的他,既不柔弱,也不喜欢我。”

燕名扬心里复杂得发乱。他意识到自己打开了潘多拉魔盒,里面爆出来的东西或许是他难以承受的。

“还好当时我们交情尚浅。出于及时止损,我就提了分手。” 刘珩冷笑一声,看向燕名扬,“至于他为什么会因为害怕被抛弃而吞安眠药,”

燕名扬越是心惊,越不会躲避。

“这我知道。” 燕名扬迎着刘珩的目光,打断了他,“后来呢。”

“后来我就答应他,永远不会抛弃他。” 刘珩挑了下眉,“沈醉说,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和夏老师为他抗争过,所以他不能失去我们。”

“幸运的是,我和沈醉并不适合在一起,所以总是分分合合。后来他长大了,不再像从前那么需要我。”

“你甘心吗。” 燕名扬平静地注视着刘珩,一字一句道。

“对我来说,沈醉就是我的朋友和家人。” 刘珩把装着鱼的黑塑料袋递给燕名扬,“我们很早就认识,一起拍戏、出道,一起度过了很长时间。”

“出于种种原因,他很缺爱。我只希望他过得好一点,不论跟谁在一起。”

燕名扬接过这个塑料袋。它有些沉,摇摇晃晃的。

“这些事,你也会跟梁策讲么?” 他语气沉重,“我得先告诉你,我燕名扬跟你们不太一样,我是个很缺乏道德观念的人。”

“我不会遵守公序良俗,更不会就这样把沈醉让给梁策。”

刘珩莫名其妙。他紧了下眉,语气中有一丝嫌弃,“沈醉早就跟梁策分手了,你不知道?”

“”-

把燕名扬打发去跟刘珩一起买鱼,沈醉在床上小睡了一段时间。

他下午脑袋里昏昏的,醒来后有一种诡异的恬静。

手机上有胡涂的38个未接来电。

该工作了。

“喂。” 沈醉给胡涂回了过去。

“祖宗你下午去哪儿了!” 电话那头的胡涂十分抓狂,“我让燕总去找你,结果燕总也联系不上了!”

沈醉把手机稍拿远了些,“说来话长。”

“那你现在有心情说了么?” 胡涂问。

“我不演《蓝天之下》了。” 沈醉想了想,千头万绪汇聚到嘴边,“对不起,我知道你为我做了很多。”

胡涂似乎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才没被气死。

“我为你干活,是我的工作,不需要说对不起。” 胡涂说,“但是你自己的工作呢?”

“裴导那个项目目前只有一个比大纲还大纲的剧本梗概。杨天跟我说了几句,我啥也没听懂。”

“明天开会,裴延应该会详细讲。” 沈醉还算淡定,“我听完再做决定。”

胡涂:“那要是裴导这个项目不行”

“那我也不拍《蓝天之下》。” 沈醉立刻明白了胡涂的意思。

“为什么?!” 胡涂百思不得其解。

沈醉呼了口气,眼神在空中飘忽。

初秋的阳光是杏黄色的。沈醉望着窗外,喃喃道,“我拍《蓝天之下》,是为了什么。”

胡涂好似怔住了。这个问题可以有很多答案,可貌似没有一条是适合沈醉的。

“胡涂,我现在跟你说这些话,可能显得很不切实际。” 沈醉叹了口气。他又抓来一个枕头,垫在腰后,“但事实是,我曾经在迷茫、漫无目的、随波逐流中度过了很多年,就像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一样。”

和胡涂打完电话,沈醉又趴着睡了一会儿。他再醒过来时,天已经黑了。

门外的客厅和厨房里有人走动的声音,还有一阵阵熬煮开的香气。

沈醉踮着脚,悄悄把门打开一条缝。

他看见燕名扬似乎在向刘珩学习如何炖鱼。和做很多事一样,燕名扬表现得有条不紊,他收集、消化知识的能力是很强悍的。

刘珩拿出洗干净了的砧板,要切一种调料。他切了两下,换成了燕名扬。

隔得远,沈醉看不清砧板上的是什么。他躲在门后面,发现燕名扬上手很快,切的姿势不算过于生硬。

刘珩视美食为一种艺术。他处理任何食材,都是悠然而享受的,宛若在调制香水。

燕名扬则不然。沈醉看得清楚,燕名扬切菜时的神情,跟他工作时别无二致。

条理分明,冷冰冰的结果导向。

沈醉怀疑,无论他让燕名扬去宰猪还是画画,都没有什么区别。

燕名扬都会在掌握确切知识后,面无表情地把所需材料处理成他想要的样子。

沈醉心里既矛盾,又宁静。他轻轻关上门,爬回床上。

几分钟后,沈醉点开搜索引擎,查找起了《侠客行》。

他不想再报复燕名扬,并希望他们彼此都可以各自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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