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不知廉耻

事实证明,即便是严越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在面对高考的时候,还是会紧张。

离高考只剩下一个多月,严越下巴尖了许多,写题写不下去偶尔也会露出焦虑郁闷的表情。

严越嘴硬,不肯承认自己是紧张了,满不在乎地说,自己只是“做题做烦了”。

目睹他连续三天吃不下晚饭之后,阮知慕决定带他去超市逛逛。

他高三的时候看不下书,心情浮躁,就会去菜市场超市这类的地方乱逛,摊贩的吆喝声和超市大甩卖的喇叭声有神奇的魔力,能让他的心迅速安定下来,原本飘飘悠悠的身体落在地面上,感觉自己又回到烟火人间了。

严越被他拖去超市,百无聊赖的。

阮知慕在前面搜罗降价商品,他就在后面推着手推车。

他显然对大甩卖的泡面,鸡蛋,临期酸奶毫无兴趣,但也没有表现出不耐烦,只是在阮知慕把第五包临期酸奶放进手推车的时候,忍无可忍阻止了他:“你看看日期,买这么多,过期了都喝不完。”

“哦,也对。”阮知慕恋恋不舍把酸奶放回去两袋。

勤俭持家过头了就是这点不好,偶尔会纯粹因为东西便宜而下单,顾不上考虑自己到底消不消耗得完。

两人逛到调味品的货架旁,阮知慕忽然听到有人喊他。

“阮知慕?”

转头一看,竟是钟徳鹏。

钟徳鹏穿着宽松的休闲短裤和白色背心,头发比以前短了许多,皮肤黑了些,肌肉更壮硕了。

自从上次健身房风波之后,他和钟徳鹏有许久没有联系过了,前一阵子看到钟徳鹏发朋友圈,似乎是换了一家健身房工作。

阮知慕看他眼睛明亮,状态比上次见面时好了很多,估计是麻烦解决了:“我前几天看到你发朋友圈,现在是换工作了?”

钟徳鹏:“嗯,上次的事解决了,但是不想牵连到朋友,就换了一家健身房,正好这家离家里更近,交通挺方便的。”

阮知慕也替他高兴:“那很好啊。”

两人寒暄片刻,钟徳鹏注意到他身后默默无言的严越:“这是……寄宿在你家的那个高中生?,今年应该高考了吧,我记得去年的时候你说他是高二。”

“你记性好好。”

阮知慕拉了一下严越的袖子,想让他跟人家打声招呼,严越毫无反应。

阮知慕以为是自己的力气太小了,严越没感觉到。

于是又拽了一下,严越还是面无表情,纹丝不动。

阮知慕:“……”

他这才想起来,之前他和钟徳鹏尝试接触的时候,严越吃醋闹过脾气,为了不让他去见钟徳鹏,还故意洗冷水澡让自己发烧。

……

可是这都过去几个月了吧!

他和钟徳鹏现在也只是普通朋友关系,朋友圈偶尔点个赞而已。

严大少爷,未免心眼太小了点。

阮知慕只得打圆场,向钟徳鹏解释说,严越马上高考了,最近心情不好,所以才带他来超市散散心。

钟徳鹏点头表示理解,又寒暄了几句,送了他一张健身房的会员卡,离开了。

成熟的成年人,就是能理智地把握情感和交往界限,知道没有缘分之后,也能顺利地当朋友,让自己的人际交往利益最大化。

阮知慕感慨:“难怪他朋友这么多,确实是情商高,很会做人啊。”

严越拧着眉头:“怎么听着,你对他还挺念念不忘的?”

“不至于吧,我只是说实话,这也要不高兴,”阮知慕有点想乐,嗅了嗅空气,恍然大悟道,“我说呢,难怪空气里一股酸味,原来是严大少爷——”

“那是因为我们现在在调味品区,”严越冷冷道,“抬头看看货架上摆着什么,白痴。”

耳朵却悄无声息地红了一点。

“哦,原来如此,”阮知慕笑眯眯的,“不过,朋友那么多,确实很厉害啊,想换工作就可以立刻找到一份待遇很好的……”

严越:“被学员砸了招牌才狼狈地换工作,说得这么好听。”

阮知慕一顿,盯着他:“……你怎么知道他是因为被学员砸了招牌才换工作的?”

严越:“……”

阮知慕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应该没有跟严越说过这件事。

他忽然有个奇怪的猜测。

莫非,钟徳鹏当时被人找麻烦的事,和严越有关?

……有点离谱。

严越只是个高中生,能有这么大的能量,煽动那些学员去找钟徳鹏的麻烦,还把人家招牌砸了?

可是,要是这么说……

当初展子航的事,也是严越私下找人调查,在网上曝光,逼着展子航给他还钱的。

……

严越脸上波澜不惊:“你跟我说过,是你自己忘了。”

阮知慕确实记不太清了,他拿不准他有没有说实话,但是想了想,严越虽然做事手段激烈了点,但本性不坏,没有主动给别人使过绊子。

应该……不至于吧。

严越脸上露出些微不爽的神情:”从刚才见到他,你就一直在提他。”

阮知慕:“呃……”

严越忽然伸出手,食指勾了一下他的牛仔裤的裤腰带。

阮知慕没有防备,腰部被轻轻一带,向前跌去。

严越把他接在怀里,半搂住他的腰,警告他:“不许再提了。”

阮知慕无语:“是不是我出门随便跟哪个雄性生物说句话你都要不爽。”

严越:“也不一定,你跟李奶奶家的大壮搭讪,我勉强可以原谅你。”

阮知慕:“……”

李奶奶住在他的租房楼下,大壮是李奶奶养的一条绝育两年,精力充沛的公狗。

阮知慕怒道:“我最近看你学习辛苦才对你格外宽容,你又皮痒了是不是。”

“嗯,”严越道,“我皮痒,你要打我哪里来泄愤呢。”

阮知慕:“……”

怎么越听越怪。

“胸口?还是……小腹?”严越在他耳边悄声问道,“哥哥,你打重一点,好不好,不然我没感觉。”

阮知慕:“……”

他终于可以肯定,严越就是故意的。

他深表怀疑,严越这几个月来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学习。

为什么他随便谈到什么话题,严越都能联想到那些见不得人的黄色废料。

这是一个备战高考的高三生该有的脑回路吗,啊。

此刻两人站在调味品的货架后面,接近超市打烊的时间,超市里人不多,但是偶尔还是会经过一两个推着货车的理货员。

理货员稍微偏一下头,就有可能发现这边的异样。

严越虽然没有做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但也是把他压在自己和手推车之间,低头跟他说话,手指在他的后颈流连抚摸,跟皮肤饥渴似的。

阮知慕挣扎:“别在大庭广众发疯。”

严越掐了一下他后颈光滑的软肉:“我这叫发疯吗,不是正常的情侣之间的互动吗。”

阮知慕警告他:“天花板上都有监控摄像头。”

严越恍然大悟:“原来你喜欢有摄像头的这种?那以后我们在卧室里也装个摄像头,把每一次都拍下来,等以后老了做不动了,就回放这些年轻时候的画面,好不好。”

阮知慕:“……”

他真的怀疑严越被高考摧残过度,脑细胞出现了基因突变,不然是怎么想出这些稀奇古怪的奇葩事情的。

严越抬头望了望四周,见没人注意,低下头来,咬住了他的后颈。

温热的濡湿,冰凉的后颈传来一阵麻痒和刺痛,皮肉被严越的小虎牙轻轻叼住,舌尖贴着皮肤,来***啃咬。

如同品尝什么美味可口的糕点,反复在唇间咀嚼,品味。

阮知慕身体一颤,腰侧几乎是立刻就软了。

努力咬住下嘴唇,才没有叫出声来。

不行……

会被人看见……

不能在这里……

阮知慕用力推他,然而每推一次,严越啃咬的力道就更大,仿佛在发泄刚才看见他和钟徳鹏说话的不满。

真是一点道理都不讲。

阮知慕气得想翻白眼了。

正窘迫着,眼皮一抬,忽然看到右前方闪过一道白色影子。

阮知慕吃了一惊,一下子推开了严越。

严越啃得起劲,突然被人推开,不爽道:“干嘛。”

“刚才……好像有人过去了。”

阮知慕不确定对方有没有看见,也不确定对方是否是因为目睹之后感到尴尬才迅速离开的。

不过他的羞耻心也已经达到顶点了,立起领子,遮住一片湿润泛红的后颈,去收银台结账,不肯再让严越胡闹了。

——

接下来的几天,阮知慕总感觉有些不安。

他总是想起那天在超市的情景。

偶尔独自从超市回家,会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一直保持着和他不远不近的距离。

似乎,有人在跟踪他。

他转过头,身后却空空如也,并没有人影的踪迹。

他心神不定,但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只能安慰自己是心理作用。

——

一周后。

阮知慕正在学校上晚课,忽然接到严明华的电话。

严明华说还有一个月不到就要高考了,有些担心严越的状态,想来看看他们。

这其实有些奇怪。

严明华带的也是毕业班,现在正是备战高考的紧张状态,他身为班主任,居然会就这么突然跑到a城来。

阮知慕想了想,只能感慨,严明华对于这个侄子确实是十分关心爱护了。

他抱歉地告诉严明华,严越现在晚上十点半才下晚自习,这会儿还在学校呢,没办法立刻见到。

严明华沉默片刻,说:“没关系,那我就先见见你,你这会儿在家吗,我去找你。”

阮知慕:“我在学校上课……还有十分钟下课,您稍微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去。”

严明华没说什么,挂了电话。

阮知慕隐约感觉到严明华今天的语气有些古怪,不像平时那样爽朗豪气,反而有些奇怪的冷静和试探。

但是他没多想。

隔着手机屏幕,熟人的声音变得陌生也是常有的事。

下了课,阮知慕匆匆往家赶。

路上看到水果摊上有新鲜的水蜜桃和哈密瓜,满满地提了两手,用来招待严明华。

小区建立有了几十年了,草坪上坑坑洼洼,健身器材早已被小孩子霍霍得无一全尸,草坪中央有一个老朽的木桌,四围是固定在地面上的四个木凳。

木凳常年接受风吹雨打,上面有一层厚厚的泥灰,一般也没人坐。

阮知慕发现严明华坐在木凳上,连忙道:“严老师,怎么坐在这里,木凳上挺脏的。”

严明华缓缓转过头来。

他已经五十多岁了,太阳穴和鼻翼两边都有清晰可见的皱纹,皮肤泛着黑色的油亮,脸上的痣很多,这是一张常见的中年男人的脸。

但是严明华平素性格豁达爽朗,很少有中年人的暮气沉沉。

阮知慕高三的时候,学生都做题做得死去活来,没精打采,严明华却往往讲题讲个一上午还能神采奕奕。

学生们私下里都打趣他是不是偷偷去打了羊胎素和水光针,不然怎么看上去比年轻人还精神。

而今天,严明华面上却仿佛蒙着一层灰。

眼睛里死气沉沉,毫无光彩,如同一尊木偶,直勾勾地盯着阮知慕。

之所以会坐在脏兮兮的木凳上,应该是因为心思游离,根本关注不到外界的事物。

阮知慕心头一震,心里隐约有些预感,却也不敢深想下去。

他带着严明华回到家里,打开灯。

严明华在餐桌旁坐下,看起来没什么异样,平淡地问了问严越最近的状况。

阮知慕一五一十地说了,严越最近考试都考得很不错,能稳定在班级前十五了,就是胃口不太好,有时吃不下饭,他就去学校给他送饭,等等。

——除了那些不能说的部分。

严明华听完,又问他,最近生活学习怎么样。

阮知慕:“都还挺好的,奖学金每年都有,去年保研名额比较少,我工作有点忙,没保上。打算今年冲击一下考研,教授说只要好好准备,希望很大。”

严明华:“最近和爸妈的关系呢?”

严明华是知道他家里的情况的,当初还曾经想找他家长谈话,让他爸妈对他多点关爱。

阮知慕不想让他担心,便也笑着说:“挺好的,我弟弟去年还来我这儿住了一阵。”

严明华点头:“阮艾是吧?我小侄女跟他是一个小学,上次去接我侄女放学,遇到你母亲了。”

老家的地方小,小学总共就那么几所,遇上也挺正常的。

阮知慕挺开心:“是啊。”

严明华:“你母亲挺客气的,那天遇到我,手里拎着给你弟弟买的零食,非要给我那小侄女一半,说是很感谢我高中时照顾你。”

阮知慕心中一动,没想到母亲其实挺了解他的。

严明华忽然问他:“小阮,你说,我高中时真的对你很好吗?”

阮知慕不假思索:“……当然!我高中时每次觉得迷茫困惑,都是去找您……”

严明华的脸色忽然变得惨白。

他声音微微颤抖地道:

“是啊,我对你这么好……这么信任地把侄子交给你……你为什么,要做出这么不知廉耻的事情?”

阮知慕的笑容僵在脸上。

顷刻间,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作者有话说:

转折点来了,抱抱我们软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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