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陈见拙愣住了,刚才的羞耻感一下子烟消云散,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那样不好。”

隔了几秒,裴子梏还没有答话,他低声接着道:“让我占据你全部的生活,这很自私。”

裴子梏问道:“那见拙有没有想过,你所以为的好对我而言只会造成更深的伤害?”

陈见拙:“我……”

“见拙自己都没有答案,又怎么给我答案?不过是继续说一些冠冕堂皇让我更加伤心的话。”裴子梏打断他的话,说着就已经松开了抱住陈见拙的手,翻过身背对着他,语气冷淡又疲倦,“我要休息了,你也早点儿睡吧。”

陈见拙原以为他是要抱着他睡觉的,而且裴子梏向来都是恨不得时时刻刻粘在他的身边,这突如其来表现出的抗拒让陈见拙产生了从未有过的落差感。

加上他又不是主动的性格,面对这样的情况,更多的是不知所措,甚至于觉得有些委屈。

陈见拙从床上爬起来,闷闷不乐地往客房走去。

明明就是为了他好啊,结果还不领情也就罢了,居然还赶他走。

这晚对于心事重重陈见拙来说注定失眠。

第二天陈见拙便发现裴子梏好像生气了,不再跟他说话、黏糊糊地往他的身边靠了,好像是在等待着他主动靠近,可是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原本这个假日陈见拙打算带裴子梏出门散心,谁知道闹成了这样。

助理陪着裴子梏在书房开会,处理各种事务,陈见拙就待在自己的房间,无精打采地翻看著书籍。

他有些不满地想,眼睛都还没有好呢,就这么在意工作。

其实陈见拙并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但看裴子梏难过的模样,想来自己也许真的有些过分?

他好像真的从来都没有在意过裴子梏的感受,而且当时就应该回答在意的啊,明明就是很在意不再被他需要!怎么张口就要讲什么为他好的大道理呢?

好不容易等到下午助理离开,这代表着裴子梏终于空了下来。

绞尽脑汁地想了一天后,陈见拙心中终于有了计划,等会儿自己先和他搭话,问他饿不饿。

如果裴子梏说饿,他就借机问他要不要一起出门买菜做晚餐。

如果裴子梏说不饿,他还是可以邀请他出门买菜,等饿了再做晚餐。

裴子梏又看不见,出门的话当然事事就要靠他,他会一直牵着他的手,这样的话裴子梏应该会开心一些,然后不闹脾气了吧?

陈见拙在房间里面练好台词,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鼓起勇气往书房里走去。

可书房的门紧闭着,陈见拙觉得奇怪,慢慢地走近到房门的位置时,就清楚地听到了的谈话声。

是裴子梏母亲的声音,纵然陈见拙只在医院里见过一次,却仍旧清晰地记得。

他知道天底下所有的母亲都是不一样的,可裴子梏的母亲和徐苓月在有些方面实在是太过于贴合。

裴母道:“这是最后一次,别人催债的已经到家里把能砸的都砸了。”

裴子梏语调冷漠:“跟我有什么关系?”

裴母似乎被他这不冷不热的态度激起了怒火:“什么叫跟你没有关系?我可是你妈,这么多年求了你那么多次,你一次都不肯帮家里,如果不是小谒,我们这个家估计早没了,你怎么当儿子的啊?”

“是你们家。”裴子梏冷酷的话语里透露出不耐烦,带着浓浓的讽刺意味,“我认为之前从我手里拿到的那些钱,已经足够买断那所谓的血缘情亲。”

他拒绝得直白彻底,裴母不禁怒火中烧:“你现在说跟你没有什么关系,你可别忘记了,当初如果不是他爱赌,又有人看你可怜愿意出钱资助,你以为我会把你接回身边吗?”

“……”

陈见拙再没有听到裴子梏的说话,这样难听的话语,让他没由来地篡紧了拳头。

裴子梏过的一点儿不好,似乎从出生就注定是个悲剧的开始,陈见拙本以为他逃离那可怕的父亲之后就迎来了新的转折,可原来风光无限不过是表面,他一直独自活在黑暗中,从未有过任何的改变。

“你说血缘,你跟我的确没什么血缘,你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不知道你当时出生的时候我有多么想要掐死你!”裴母自顾自地冷笑,像是要把自己所有的悲哀发泄于此,这样就能让她快乐一些,“你跟你杀人犯的爸一样冷血,是疯子、变态,彻头彻尾的神经病!”

“他不是!”话音刚落,陈见拙终于没忍住推开了门,厉声否认道。

直到陈见拙的出现,裴子梏面无表情的脸上才有了别的情绪,他从转椅上站起身来,在裴母说出更过分的话之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冷冷道:“马上从这里离开,否则我还真有办法让你在再见不到你儿子和老公。”

裴母恨恨地望着裴子梏,放在别人眼里优秀的儿子只让他憎恶,因为这是和那个杀人犯的产物。

不过她一直都是害怕裴子梏的,加上上次在医院里差点儿丢了命,要不是实在是走投无路也不会来这里,此刻得到这样的警告,再不敢多说一句话,只能心有不甘地离开。

与陈见拙擦肩而过的时候,还撂下了这样两个字:“恶心。”

恶心吗?

陈见拙站在原地,开始思考着这个问题。

他从很早之前就被迫和裴子梏上了床,后来根本没有想过会和裴子梏有今天,自然也把问题性别忽略的彻底。

可那又如何?恶心只是别人下得定论,两个人在一起,最终不过是遵从着心的选择。

“见拙?”

书房里静下来,裴子梏像往常一样伸出了手,面上带着浅淡的笑,喊着他的名字。

陈见拙回过神来,赶紧走到他面前把手放在他的手心,不满又心疼地道:“她说的不对,你不要难受。”

闻言,陈见拙看到裴子梏轻扇了两下睫毛,随即垂下了眼眸,笑容一点点隐匿,仿佛不过是刚才是因为他的到来而故作无事的强颜欢笑:“她说的哪里不对,见拙不是跟他一样觉得我是疯子么吗?”顿了一下,他又问,“不然为什么要带我去看病?”

“不是的。”陈见拙没有想到话会突然绕到这里来,一下子就慌了,可之前又的的确确说过那样的话,辩驳也就显得太无力,就急急地接着道,“那只是以前,你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

“是么?”裴子梏俯下身来,这个姿势像是要吻陈见拙,却又在忽然止住了动作,方才的悲伤一扫而空,他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声音很低,“如果我告诉你,我从来都没有改变过呢?我听话是因为这样才能讨得喜欢,我根本一刻也不想从见拙身边离开,刻意的远离不过是期盼着见拙能够主动靠近我,在意我。至于从小到大把我当成摇钱树的母亲,我从不会因为无关紧要的人说的话影响心情,我装可怜是因为我知道见拙会安慰我。”

裴子梏一点点地解剖着自己,所说的一切都是陈见拙从未想过的,以至于他瞪大了眼睛,条件反射地抽回了被裴子梏牵住的手,踉跄着连连后退。

都是假的吗?是他营造的假象,只是为了骗他。

陈见拙不停地往后躲,裴子梏就一步步逼近,那双眼睛明明空洞而无神,他却觉得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是那样的深不可测。

一来二去,陈见拙的背抵在了书柜上,退无可退。

裴子梏亦是停下了前进的步伐,一只手撑在陈见拙脑袋旁的书柜上,如同把他圈在了怀中:“就像现在,见拙离我这么近,近到我一低头就能吻到,然后脱光你的衣服,把你操到哭。从昨天晚上抱你在怀里的那一刻起,我就想这么做。”

陈见拙屏住了呼吸,这些露骨的话语他已经很久没有在他面前说过,这危险的一面也总是潜藏的很好。

一时之间听到他说这些,要从这几日里他乖巧听话的相处情景里转换,陈见拙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可我不敢。”裴子梏收回手,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自嘲的话里涵盖着苦涩,“因为见拙一点也不爱我,也不在意我到底会不会一直爱你。甚至在知道我只为你而活之后,还要打着为我好的名号,逼迫着我,让我一点点不再爱你,残忍地计划着剥夺我生存的希望。”

不,不是这样。

陈见拙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能回馈他同样的情深,给予他安全感。

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说完这些话之后,陈见拙在震惊中恢复思考能力的第一的反应并不是如之前一般的害怕。

他感到有些恼火,气裴子梏伪装着自己讨好他。又在这一刻在认真地思考,对呀,为什么明知道自己对于他而言是如此重要,还要叫他学会放下?

“我要是没忍住那样做了,见拙就有了把我丢下的理由。”裴子梏再次后退,面上遍布着哀伤,却是在微笑着,“如果分开是见拙想要的结果,我会努力的,在煎熬和痛苦中学会放下,毕竟我曾经……有做到过。”

是啊,为了他能更好的生活,曾经也放弃过再继续和他在一起。

“我不会!”陈见拙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焦急地大步往前走着,一把抓住裴子梏的胳膊,再次斩钉截铁地道,“我不会丢下你的。”

裴子梏伸手去拽陈见拙抓住他胳膊的手:“见拙不要可怜我,不要故意诱我进入圈套,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彻底摆脱。”

“我不是在可怜你,我在意你有一天会不再需要我,我也不会丢下你!”陈见拙转而死死地抓住裴子梏的手,昂起头来把自己的唇向裴子梏凑了过去,“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从吻我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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