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所有的感官集中在了掐在脖子上的那只手,陈见拙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身体不自觉地微微颤抖着,整个人都在这一瞬间呆掉了。

他没有再说话,裴子梏无法看到他此刻是何种反应,但是通过陈见拙僵硬和颤抖着的身体,足以想象到他有多么的害怕。

这不是裴子梏想发生的,他一直在忍,没有想到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情绪失控的后一秒,他就已经反应过来,开始惶恐与后悔。

裴子梏怔怔地收回了手,垂在身侧紧紧握成了拳,他后退了几步,与陈见拙拉开一段安全的距离。

陈见拙终于回过神来,愣愣地张嘴道:“裴子梏……”

“离我远点。”

陈见拙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会突然这样生气,更不明白他说的那番话又是什么意思?

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裴子梏打断。

裴子梏反复告诫自己,要冷静,要先道歉,要告诉陈见拙,他只是有点儿害怕,以便求得陈见拙的原谅,避免让他们好不容易才重新建立的关系破碎,可开口时就变成了语调异常冰冷的一句:“离我远点,你走,离我远点。”

是的,这个时候是该离开,毕竟谁知道他又会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

原本害怕地犹豫着且不知所措的陈见拙在听到这些话之后,再没有丝毫停留,步伐匆匆地往外面走去。

裴子梏现在状态很糟糕,如果自己离开了,那他怎么办?

陈见拙在门口的位置顿住了脚步,转过身往裴子梏的方向看去,就见他低垂着脑袋,呆滞地站在深夜的寒风中,夜色模糊了他的面容,叫人看不清他表情,只隐约地感到有迷惘和孤寂笼罩在了他的周围。

陈见拙遥遥地望了他好一会儿,又鼓起勇气慢慢地一步步回到裴子梏的身边,在他的面前站定。

裴子梏有所感应,缓缓地抬起头来,朝着眼前的位置哑声喊道:“见拙?”

又是这样一副可怜的模样,偏偏陈见拙最受不了他这样,顿时就心软了下来,又想着刚刚他的所作所为,语气不算好:“不是你让我走的吗,难过什么?”

“我看不到见拙,如果你有一天不要我了,从我的身边离开,我就再也找不到你了。”裴子梏伸手揽过他的腰,把他狠狠地拽进了怀里,死死地抱着,无助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寻求慰籍与救赎,“见拙,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好害怕。”

“别害怕。”陈见拙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让他感觉安心,抬手回抱住他的那一刻,做了一个决定:“我今晚不走了,就在这里。”

别墅里陈见拙的物品放置如往常,其实这些都不是他的,是之前裴子梏给他买的。但基本上都没有怎么用过,包括买来的那一大堆衣服,因为大多数裴子梏只愿意给他穿上一件衬衫。

陈见拙洗完澡从浴室出去的时候,就看到裴子梏靠坐在床上,身侧的位置被子已经掀开。

听到声音,裴子梏立马躺下,一副乖巧休息的模样。

陈见拙把一切尽收眼底,还有些顾虑,之前同床共枕的经历不太好,而他们现在的关系显然不太适合这样亲密的行为。

但是想到他刚刚就差点儿从他的眼前摔落,陈见拙心有余悸,怕往后这样的事情会重演,而他又不在他的身边,无法及时阻止,或许他该和他好好谈谈。

陈见拙在他的身边躺下,侧过身子,就这样与他面对面,裴子梏那张脸就在眼前,这样近的距离,呼吸可闻,于是不合时宜地就心跳加速,有些紧张。

陈见拙还在思考着怎么开口,从哪里开口,裴子梏就眨了眨眼睛,期待地问道:“我可以抱见拙吗?”

这哪里是需要问的问题?

他该怎么回答?

拒绝的话怕他伤心,说可以的话……陈见拙哪里说的出口?

然而这方面裴子梏从来都不需要回答,他伸手把陈见拙拥入怀抱之中,下巴搁在陈见拙的头顶,郑重其事道:“不拒绝就是可以。”

不知道为什么,被他抱在怀里的那一刻,陈见拙觉得自己才是委屈的那一个:“你是不是听到我和医生说的话了?”

“……”

裴子梏没有说话,只是放在他腰上的手一点点收紧。

“我的确是没有准备好和你在一起,甚至于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我们会有在一起的可能,可你生病了,而且失明了。”陈见拙知道自己说对了,他主动往裴子梏的怀里蹭了蹭,想借此让他放松,然后继续道:“你需要我,而我突然发现我居然完全没有办法丢下你,这大概……”

这大概是因为他喜欢他,在他自己还未认知到对于他到底是怎么的存在之前,始料未及发生的一切逼他承认了心意。

“我错了。”陈见拙还不知道如何把喜欢这两个字宣之于口,就听到裴子梏闷闷的声音响起:“我错了,我不是故意要凶你的。”

陈见拙本也不是要听他认错,闻言摇了摇头,反倒是安慰起他来了:“我知道你只是害怕,不是故意要凶我。”

偏偏这样的温柔的语气下,裴子梏一颗心像是被利刃一下又一下地划开,那因为他决定留下来而产生的点点欣喜也被粉碎干净,连把话听完的勇气都没有。

这大概……大概是因为陈见拙觉得此事因他而起,他可怜他一日有一日在执念里变得更加可怕。

他从未想过要和他在一起,如今为什么会选择留在他身边?

原来是因为他看不见。

“没有人像你这样爱我,我很开心,可我希望你能对自己更好一些,之前我们不在一起的六年,你一个人不是也过的很好吗?”陈见拙没有发现自己前面的话有什么歧义,也没有从裴子梏的不语里面察觉到什么,只是觉得自己现在对于他太容易心软,还是得有一些原则的,就道:“所以我不能和你一起睡,陪你睡着我就去客房。”

医生说得对,如果由着裴子梏,他只会越加依赖他,稍微延缓的回应都会让裴子梏战战兢兢。

闻言裴子梏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什么也没有多说,只是在短暂的沉默后轻声道:“好,见拙说什么就是什么。”

陈见拙这才放下心来,就这样被他抱在怀里。

这感觉是有些奇怪的,以前的陈见拙从不愿意给他好脸色看,更别说如此清醒的心甘情愿地与他躺在一张床上。

两个人再未出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陈见拙听他呼吸平稳,想来已经睡着,于是小心翼翼地打算从他的怀里爬起来。

谁知才刚刚坐起来,就被裴子梏重新圈回了怀里,他低声道:“我还没有睡着。”

陈见拙便不再动了,只是明明是他陪裴子梏睡觉,反而是裴子梏轻轻地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他的后背,像是在哄他入睡。

时隔这么久再回到裴子梏的怀抱中,还是之前让陈见拙绝望的环境里,可心境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再也没有那纠缠不休的梦,而那梦中人就在他身边。

陈见拙逐渐放松下来,被睡意侵袭。

但他仍然记得自己是不该和裴子梏睡在一起的,迷迷糊糊中就要起身,这次还没有动,就听到裴子梏掺杂着几分委屈的声音响起:“等我睡着再离开,见拙不要骗我,嗯?”

陈见拙没有听清他具体在说些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喃喃似的回应道:“我没有要离开,你乖点儿。”

不过是半睡半醒间的呓语,并不需要应答,但裴子梏闻言仍旧是低头吻了吻陈见拙的额头,嗓音低沉:“会乖的,会很乖。”

会乖乖成为见拙喜欢的模样,哪怕只是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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