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这么多天来,只要裴子梏出门,陈见拙必然是被铐着的,大约是他的不开心太过于显而易见,裴子梏在的时候,还是十分情愿为他解开镣铐,给他这不算是自由的自由。

毕竟不论清晨洗漱用餐,还是洗澡穿衣,陈见拙动手的机会都完全丧失,对于裴子梏来说,这些琐碎的事情似乎是难得让他快乐的瞬间。

陈见拙想,大概是因为这便宜占的光明正大又不着痕迹。

晚上洗完澡,陈见拙全身上下早被裴子梏摸了个遍,此刻抱在怀里给他穿衣服,裴子梏的动作慢极了,眼神一寸寸地扫过陈见拙的肌肤。

陈见拙虽然早已习惯他这样的流氓行径,但此刻还是觉得不自在。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顾念他之前受了伤,裴子梏这几天并没有强迫他,甚至于在认真的询问被拒绝过后,他竟真的放弃了亲吻他的举动。

陈见拙无法不觉得震惊,毕竟裴子梏这个疯子的话在他这里并没有信用值。

可今天明显与以往不同,裴子梏给陈见拙扣衬衫的纽扣的动作顿住了,目光落在陈见拙白皙的脖子上,那里有还未彻底消匿的吻痕。

在他情不自禁地低头的那一刻,陈见拙冷冷地出了声:“说过的话别那么轻易反悔,至少让我知道你是可以相信的。”

两个人的唇不过几厘米的距离,裴子梏的目光逐渐清明,满脸的失落:“可是我真的好想亲你。”

陈见拙淡淡地看着他,没有任何触动地扯了扯唇角,语气像是嘲讽:“你不要骗我,也不要再骗你自己了,你把我困在这里,只是为了跟我做爱,你不爱我,你只是为了报复我当时丢下了你,你要折磨我,让我生不如死。”

接受到这样指控的裴子梏立刻慌张起来,他手忙脚乱地陈见拙放到床上,保持着距离,像是不敢再触碰他,郑重其事地看着陈见拙,难过道:“见拙不能这么冤枉我,我是因为爱你才想要和你做,我不碰你了。可你怎么说,实在是伤我的心。”

陈见拙自己扣好余下的衬衫纽扣,抓过一旁的被子把整个人盖住,被过身去,态度依旧冷漠:“那你就别再碰我,别让我以为你只是想那样。”

裴子梏对于他这样的态度很不满意,见到他背对他的那一刻眸光更是彻底暗了下来,迫切地想要把陈见拙身子掰过来,让他看着他,满眼都是他。

裴子梏把手伸到半空中,就在差一点碰到陈见拙的时候又握成拳收了回来。

陈见拙看不到背后人的挣扎,他也知道裴子梏一点就炸,受不住气,他告诉自己别激怒他,见好就收,偏偏还是忍不住冷嘲热讽。

陈见拙提着心,已经做好裴子梏会给他抓回去好好折腾一顿的准备了,可下一秒眼前一黑,灯被人关了。

陈见拙愣了一下,接着便闭上了眼睛,并不关心对方的反常。

裴子梏侧躺在床沿,尽量保持着距离,在黑夜里死死地盯着陈见拙的背影。

陈见拙晚上是被吵醒的,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嗡嗡嗡地震动着,他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顿时吓得倒吸了一口气。

黑暗之中,裴子梏坐在床沿的位置看着他,一动也不动,不知道保持这个姿势多长时间了。

陈见拙惊魂未定,直到裴子梏打开一盏暖黄色的台灯,他终于缓过神,爬着坐了起来,皱眉问道:“你怎么还没睡?”

裴子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是十分理直气壮的语气:“你不让我亲,我睡不着。”

就因为这个,大晚上不睡觉盯着他看,如果他不醒过来是不是这一宿都要这样了?

陈见拙:“你是不是有病?”

他这等于是在骂人了,谁知裴子梏异常认真地点了下头,用一种复杂地眼神看着他,应道:“我想是的。”

从遇到他的那一刻起就病了,此后经年,再不见好转。

陈见拙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接话,就侧过头去看仍在震动的手机,屏幕上显示是陈星汉给他打的电话,想来又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裴子梏出门的时候,手机会被放起来,他在的时候,则是完全不介意他借此跟人沟通。

裴子梏这样不在意,除了这电话打不出去,只能接听,更在于他知道,没有人会关心陈见拙,没有人能救的了陈见拙。

电话没有人接,不一会儿就停了。

陈见拙扭过头朝着裴子梏看去,结果猝不及防地就覆在了一片柔软上。

陈见拙捂住自己的唇,还没有来得及发脾气,裴子梏已经先行认错,煞有其事道:“我知道,我吓到了见拙,所以主动接受惩罚。”

他总有一套自己的规矩和道理。

陈见拙到现在脑子算是完全清醒过来了,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就又蹦出了这三个字:“神经病。”

“我是不是惹见拙生气了?我错了。”裴子梏一副十分歉疚的模样,说话间却把脸凑了过去,连带着语调都是轻快的,“我接受惩罚,你亲亲我。”

陈见拙看着面前人好看的脸,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我不生气,你没错,可以睡了吗?”

“好吧。”

裴子梏闻言是一脸的失望,又不愿意让陈见拙越发排斥他,就只能不情不愿地关灯躺回了床上。

陈见拙睡下时感受到他往他这边靠近,他戒备地挪远着,偏偏他一动,裴子梏就跟着动。

直到最后已经睡到床沿,再挪时,裴子梏忽然伸出了手,却也只是把他捞回中央的位置后便放开了他。

这个时候倒是听起话来不再强迫他了,跟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似的,开始扮起可怜来,但又能装多久呢?

陈见拙大脑清醒,没有任何的睡意,也不知道就这样躺了多久,他小心翼翼地走下床,抓起了一旁的手机往窗边走去。

他试着再此拨出那三个数字,还是无法拨出。

手机再次在手机里震动起来,陈见拙激动地选择了接听,同时胆战心惊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裴子梏,见对方没有任何清醒的迹象,这才压制住激动,低声道:“星汉你能不能帮我……”

报警。

“哥,我和别人起了点儿争执,推搡了两下,人受伤了,现在要赔偿医药费,我不敢告诉爸妈,你能借我点儿钱吗?”

说是借,其实是要,这么多年来都是如此。

陈见拙也暗自告诉过自己不要再管他,收拾他的烂摊子,但是为了那一句哥,还是一次次的心软,甚至于忘记了自己眼下的困境:“我手里只有五千,之前的钱也都给你了,对方伤的严重吗?这么大的事情,你得告诉爸妈。”

“告诉他们干什么,两个老东西只会嚷嚷。我听爸妈谈话,你跟裴子梏在一起了?你找他要啊,我是你弟弟,你总不会想让我因为这点儿事去拘留所待着吧?”

陈见拙一怔,竟在一瞬间失语。

他知道,他们所有人都知道。

见他不说话,陈星汉不耐烦道:“我先挂了,你把五千都给我,反正你又不需要,剩下的你赶紧想办法,明天下午之前给我,挂了。”

只要问一句好不好就可以,哪怕是虚情假意,为什么大家从来都不问?

但可悲的是,陈见拙仍旧挣脱不开血缘关系,十年如一日地犯贱着渴望着亲情给予的爱。

他把卡里仅有的五千转给陈星汉,备注:只有这么多,其余的你自己想办法。

陈见拙站在黑暗里可笑地想,他现在如同一个宠物,被人圈养,供人玩弄,的确不需要这些钱。

天气已经转凉,夜里太冷,从头到脚,乃至整颗心都冻的发寒。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陈见拙慢腾腾走到床边,把手机放回原位,转过身子,抬头向窗外看去。

和六年前那间逼仄昏暗的小房子里看到的月色一样,身旁也依旧是恶魔相伴,不同的是比起当初对死亡的害怕,如今的陈见拙知道自己身处危险,又清楚自己绝不会有危险。

突然,一只手揽住了陈见拙的腰,稍一用力,陈见拙就跌倒在床上,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陈见拙被吓了一跳,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心中自然是觉得惊恐:“你……”

“我爱你。重新回到你身边,也不是为了报复你,是为了来爱你。因为太爱见拙,不知道怎么才能把你永远留在身边,所以做了不好的事情。但是我会改的,我会努力变成见拙喜欢的样子,”裴子梏打断了他的话,他从身后抱住他,把脑袋埋在陈见拙的肩窝里,嗓音有几分发哑,听起来像是要哭似的,可怜极了,“你能不能不要总是那么讨厌我,别对我那么冷漠。”

“……”

陈见拙僵硬在他的怀里,已经没有精力再去思考这些听起来情真意切的话,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冷的缘故,这个怀抱温暖的他一时间忘记要去挣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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