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大千世界什么都有

我国自古轻商重仕, 文人墨客留下的诗篇里只要有关商人的就没什么好话,不是“重利轻别离”,就是“求利无不营”, 好像做生意的人全都一心钻进了钱眼里,无情无义唯利是图。就算是三十年后,也很少有家长会在孩子幼年时期给他树立长大从商的理想信念,当然内心是想发财的,可嘴上万万不能说, 一说就显得当爹妈的没文化, 粗陋鄙俗了。

三十年前的作文里理想职业排名第一的是科学家,三十年后仍然如此。甭管大家多么爱钱, 对未来的展望还得是冠冕堂皇的。其实又有几个人真正实现了理想,当上了科学家?门槛太高, 智商太低,想当当不上啊!

然而钟莹毫不怀疑, 晏宇能当上。并且他正在为此努力着, 爬上了台阶, 跨过了门槛,离那个目标只有一步之遥了。

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说他没想过从商, 钟莹觉得可以理解。他在家衣食无忧,在学校万千宠爱, 从小到大没吃过苦受过罪,对金钱的渴望不强烈,也不曾缺过钱。所以他才可以一直处于理想化的阶段,向往着做一份喜欢的工作, 工资稳定够花够用, 最多在工作允许的情况下接点私活, 赚些外快。日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总归不会让老婆饿肚子。

最关键的一点是,他活在当下,活在七十年代到九十年代这个逐步改革开放的时期,和现而今大部分人一样,把稳定放在第一位,对物质生活的追求仅仅停留在有工作有工资有房住有饭吃的层面上。

为什么?因为这个社会它就是简朴的,他没有见识过后世的繁华,也就不会催生太多需求,在他所能看到的范围内,金钱还没有展现出它强大的能量。

而钟莹不然。她是住过几亿豪宅,开过千万豪车,从头发丝儿到脚趾甲盖都被人精心伺候着,在无比便利,无比炫目时代生活过的人。四年来蜗居老破小,挤公交,打面的,吃路边摊,忍受没有冷气的夏天,没有地暖的寒冬,学会的生活技能越来越多,由奢入俭到了极致。看似渐渐习惯了,其实心里的厌恶和煎熬从没淡去过。

正是因为知道将来可以重新过上那样舒适风光的生活,她才强迫自己忍了下来啊。

假设没有晏宇,她会不会为了改善经济状况奋力拼搏,利用先知优势铺开摊子大干一场,走上自强自立商界女神的路线?未知。

不是每个穿越人士都能成为强人的,不记得彩票号码,不记得牛股名称,还不具备“勤奋”这种品质,先知能发的财也很有限。

假设不成立,她不是有晏宇了嘛,再强也强不过他,再有钱也没他有钱,还费那力气干吗?

她和晏宇结婚时,他已经四十五岁了,媒体报道他的发家史只说十几年内创造神话。这十几年到底是十九年还是十一年,很难说。钟莹那时候认为他们的婚姻是一场金钱与青春的交易,互相无爱,她也没有兴趣深挖一个老男人过去的故事,所以并不知道晏宇创业的契机是什么。

在科研的道路上遇到了绊脚石?遭到重大打击失去信心?还是随着社会发展逐渐体会到了金钱的魅力?

没想过从商,现在就开始想啊,翻过年才二十二,现在想一点都不晚。

“莹莹,你想开公司当老板?”

“想,可我不是那块料,我们老师说商场如战场,生意人玩起权谋战术来不比官场上的人差,我脑子没那么灵光,上了战场只有被别人灭,血本无归的份。宇哥你就不一样了,你聪明,干哪行都能干得特别好。”

晏宇眉头松开,微笑:“你脑子灵光得很,还想赚大钱呢,多少钱算大钱?”

钟莹不想吓到他纯洁的心灵,保守开口:“一个亿就算挺大了。”

晏宇哈哈大笑:“我以为你会说十万。真有志向啊,一个亿,那是多少钱你有概念吗?”

有啊,我网银余额常年保持九位数,熟得不能再熟了。

她故作不屑:“我学金融的怎么会不知道,一个一八个零,存折打得下。”

晏宇点点头:“不错,如果你有了一个亿想干什么呢?”

能干的事儿多了去了,有钱人的快乐你难以想象。钟莹不敢把话说得太俗,只道:“吃好吃的,玩好玩的。”

他刮她鼻子:“钞票上细菌多,不好吃也不好玩。”

钟莹:

晏宇又笑了一会儿,抱着她亲亲:“好了,别异想天开了,我再聪明也赚不到一亿。苦读多年,还是想做点更有意义的事,利用所学谋私利非我所愿,总之以后不会少了你吃的玩的,好不好?”

不好,一亿算个球球!将来谁不是利用所学为自己谋利啊,而且做生意怎么就没意义了?你纳税支持国家建设,研发科技产品造福社会促进发展,甚至能够影响改变几代人的生活方式,多有意义的事啊!怎么能单纯定义为谋私利呢?

钟莹没有反驳,晏宇现在已经有了方向,不仅没想过从商,对此还有些排斥的样子,她不能过度纠缠,暴露自己把财富和他摆在等高位置上的嘴脸。

可是那个契机什么时候才会出现?如果他二十五六岁就动了念,钟莹觉得自己还能撑一撑,如果三十大几才有想法,她岂不是要等十几年?

往后几年正是捞金的好时候,电脑的更新换代,网络平台的初步发展,便携手机的惊艳问世,哪一样都是超大型金矿,不挖可惜。而且苏燕云败阵,苏小柔归家,命运未必还会按照她记忆中上辈子的轨迹来安排晏宇,万一放他去搞科研,越搞越来劲,搞个十年八年无事发生,他决定终生搞下去了怎么办?

不行,不能坐等所谓契机,从现在开始就要给他洗脑,时不时畅想一下被金钱加持的美好生活,潜移默化扭转他的想法!

“我想吃澳龙,蓝龙,帝王蟹,象拔蚌,给我吃给我吃。”钟莹以额抵额,撞着他的脑门儿,开玩笑似地道:“我想开飞机,潜水,赛车赛车算了,去南极去北极,看火山看瀑布,环游全世界,带我玩带我玩。”

晏宇固定住她脑袋:“做梦呢?醒醒。”

虽然被他无情嘲笑,但钟莹恕他对自己的能力没有清晰认知,不怪他。坚持不懈地“胡说八道”,把自己去过的地方,看过的风景,吃过的食物,玩过的东西一一道来。在被追问是怎么得知这些的时候,推了《大千世界》出来背锅。

晏宇:“你不是说那杂志全是鬼扯吗?”

钟莹:“看一看打发时间嘛,大千世界什么都有,满足了我对未来的想象。宇哥你知不知道有一款汽车从零到一百公里的速率只有五秒,不是赛车也不是跑车哦。”

是你低调奢华的座驾。

“这本杂志以后不要定了,看多了伤脑。”

“”

年三十大半个晚上,两人就窝在钟家小厨房里度过了。钟莹又要给他灌输金钱力量,又要做到隐藏贪婪本色,挺累;晏宇又要抱着她,又要防止炉子熄灭,也挺累,走得时候腿都麻了。

他赶在军部宵禁前回了家,在电话里陪着钟莹守岁,快到十二点的时候,她已经困得睁不开眼,躺在老钟床上快睡着了。午夜鞭炮齐鸣,钟声敲响的时候,晏宇说:“新年快乐,莹莹,我”

钟莹半梦半醒,嗯了一声话筒就滑下耳边,他的最后一句话没能听到。

初二晏宇到钟家来拜年,钟莹也去了晏家,互送年礼。老钟态度模糊,总算没有当面给晏宇脸色,收了他送来的东西。而晏副军长就很高兴了,给了钟莹一个超厚实的大红包。

初三去姥姥家,气氛也相当和谐,晏宇的相貌,教养,谈吐受到家人一致好评。一顿饭下来,二舅妈和小舅妈迅速把表弟表妹的学习榜样换成了他,钟静再次感受到那年高考被碾压的耻辱,沉着脸生了一天闷气。

有晏宇在身边,这个寒假过得又快又乐,两人已不再避讳任何人,成天出双入对,把臂同游,正在谈恋爱的事实很快就传遍了家属院。

李舟桥的妈妈特意上门来问过这件事,颇有点遗憾地看着钟莹,话里话外说她年纪小,应该多考虑考虑,不要那么着急定下来,以后发现身边还有更合适更好的也说不定。

钟莹听听就算,不作回应,钟静却把话挑明:“晏宇沉稳,很适合我妹。她自己就皮,要是再找个皮猴子似的男朋友,以后日子还能过吗?”

李家妈妈刚想为她心目中的人选辩解两句,钟静又道:“阿姨你来的正好,我早就想去找你了,听说你给我爸介绍了个对象?哪个单位的,多大了,有孩子没有,看上我爸什么了?还有这事儿谁起的意啊?跟我妈说过了吗?我们姐俩回来那么久了,她一次也没来过,怎么的,看不上前妻留下的孩子?”

李家妈妈:

不是那位阿姨不想来见她们,是老钟在极力阻止双方见面。他不知是愧疚还是心虚,即使钟莹表示见一面没什么,她来看住姐姐,不会让阿姨陷入难堪境地,老钟仍然犹豫不决。直到姐妹俩离家返校,人还是没见到。

钟莹想,也许老钟真的不太爱那位阿姨,否则怎么会舍得让她受这样的委屈?

真正爱一个人,应该是晏宇这样,惯着她,宠着她,听她异想天开了一个月也不嫌烦。几次说要扔掉她的《大千世界》,最终也没下手,还在返回北城后给她申请了一个报箱,订了整一年的杂志。

报箱安装在出租房外,一回来钟莹就带着他去了,不带严冉也会告诉他,还不如主动点,坦然点,率先站上道德制高点,打消他想同居的不道德想法。

哪知晏宇没空听她批判,看了一眼出租房就发现了诸多漏洞,比如窗帘没装,门锁没换,卧室灯不亮,厨房里空空如也,没有餐桌,没有书架,书桌太小只够一个人使用等等,而后就兀自忙着补漏去了。

开学一个礼拜后,钟莹的外宿申请报告批下来了,而此时的出租房里不仅装好了窗帘,换好了门锁,还多了一台电视,一台洗衣机,一台冰箱,成套的锅碗瓢盆刀铲筷勺,有证的液化气瓶,餐桌椅子,放满书的柜子,长出一倍的书桌,以及齐全的床上用品,洗漱用品和拖鞋。

钟莹不敢想象这是在一个礼拜内完成的事,但晏宇做到了。

他拿着钥匙开门,像男主人一样把钟莹请进来,说:“看看,这才像样。”

钟莹转了一圈,嗫嚅:“挺好的,可是为什么有两双拖鞋?”

“进屋当然要换鞋。”

“那卫生间里为什么有两条毛巾,两个口杯,两支牙刷?”

晏宇顿了顿,道:“这个等会儿再说,我忘了问你,这个房子原本什么都没有,你哪来的钱置办这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