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听见大门开锁动静时,许冬时正和水槽里活蹦乱跳的虾较劲。

傅驰这人其实极其娇气,什么都挑,什么都要最好的,就连拉面里的虾也必须是新鲜的活虾,如果许冬时敢拿冰冻虾仁来糊弄他,他免不得又要借题发挥。

也只有许冬时会这么无限度地纵容傅驰。

许冬时将虾头连着虾线扯去,回头一望傅驰已经站在厨房门口了,正倚在墙上看他,他抿唇一笑,“你先坐一会,很快就好了。”

距离两人上次见面已经有三天,傅驰看起来还没有完全消气,闻言冷硬道,“虾线要挑干净。”

许冬时颔首,娴熟地将剥好的虾一个个丢进盆里清洗,傅驰看了一会儿,许冬时想跟他搭话,举着虾问道,“你想试试吗?”

傅驰看着许冬时手上那只光溜溜的虾,略带嫌弃地皱了下眉,“不要。”

说着就走去沙发上坐下,仿佛晚走一步就被会许冬时抓去剥虾。

青色的虾仁下锅很快就烫得通红,许冬时把虾仁捞起来备用,忍不住又悄悄看了眼傅驰,傅驰正靠在沙发上揉着眉心,看起来很疲倦的样子。

许冬时知道他近来在着手入股一家新能源公司,新能源是傅家未曾涉及过的领域,却是这些年势头大好的产业,作为B市龙头老大之一的傅家想要分一杯羹很正常。

傅驰的父亲傅和明将这项计划完全交给了傅驰,这是傅驰进入天唯集团后第一个完全由他做主的项目,他压力不可谓不大。

许冬时将热气腾腾的拉面端出来时,傅驰像是要睡着了,听见动静才晃了晃脑袋起身。

傅驰是饿着肚子过来的,吃面的时候虽然稍显急躁,但吃相依旧好看,许冬时坐在他对面,抬眼就能见到热气氤氲后傅驰渐渐放松的眉眼,他问道,“味道还可以吗?”

傅驰掠他一眼,“勉强能入口。”

许冬时早就习惯傅驰跟他唱反调,“那我之后再改进。”

傅驰哼了声,将虾仁拉面吃了个干干净净,连汤汁都只剩下一层薄薄的底。

口是心非,许冬时脑海里蹦出这四个字,忍不住笑了下。

傅驰似乎也觉得自己言行不一很没有面子,瞪了许冬时一眼,许冬时不想好不容易和好又拌嘴,连忙抿紧了唇,但浅浅的笑意还是挂在唇边,幸而傅驰这一次没有计较。

他洗完碗傅驰也洗好澡,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划拉手机,大概是公务缠身,傅驰的表情有点严肃,眉头又微微皱了起来。

许冬时连忙把自己收拾干净,带着一身潮气爬上床,傅驰看他一眼,继续干自己的事情,他不好打扰傅驰,就也拿手机出来玩,随便刷点什么论坛,见到条挺好笑的帖子,唇角弯了起来。

他一笑,被忽视的傅驰又不满意了,凉凉道,“我是来这里看你玩手机的吗?”

许冬时跟傅驰相处三年,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床上度过,但也摸清了这人的脾气。

傅驰看着成熟,可到底是被捧着长大的,很讨厌别人反驳或者忤逆他,有时候任性起来简直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但凡他稍有一点不注意对方,傅驰的少爷脾气就会冒头——当然,这种坏脾气只针对许冬时一人。

一般情况下,许冬时只要顺着傅驰的毛摸就万事大吉,他把帖子拿给傅驰看,傅驰瞥了几眼,嗤道,“无聊。”

“我觉得挺好笑的啊,”许冬时试图拉低傅驰的笑点,指着一条回复,“你看这个,不好笑吗?”

“不好笑。”

人类的悲欢果然不相同,许冬时彻底没辙了,收回要跟傅驰分享快乐的想法。

他以为傅驰还要处理公事就继续自己浏览帖子,时不时发出几声轻笑,没一会傅驰就起身下床,许冬时不明所以,“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突然看你很碍眼,多看一眼都觉得烦。”

许冬时被他突如其来的恶意打得懵了下,这才回味过来傅驰那句“我是来这里看你玩手机的吗”究竟是什么意思。

傅驰当然不是来看他玩手机的,是来玩他的,只是这种事向来都是许冬时主动,今天他竟然这么不识好歹地没有粘上去,傅驰来他这里也就没有意义了。

弄清了这一点后,许冬时赶忙丢了手机上去抱住傅驰,“别走。”

傅驰冷着脸想要甩开他,他就主动送上自己的唇,傅驰躲,他锲而不舍地追上,终于如愿让四瓣柔软的唇贴在一起。

他亲昵地摩挲着软唇,傅驰起先还端着架子不给反应,他故意一下下舔着撩拨,傅驰果然受用,咬了下牙,不一会就掌握了主动权,热切且粗暴地与他唇舌交缠。

许冬时故意勾出水声,顺势和傅驰倒回床上。

一吻完毕,傅驰恶狠狠地瞪着他,“说了不经过我同意不准亲我。”

许冬时抿了抿红肿的唇,问,“那我现在能亲你吗?”

“不能,”傅驰桀骜地抬了抬下巴,“你的嘴唇一点都不软,谁要你亲啊?”

许冬时眼神微暗,轻声反驳,“就你这么觉得而已。”

“就我?”傅驰语调微微往上扬了两个度,但像是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声线又变得冰冷,“也是,你许大少指不定有过多少男人呢,那你何必缠着我,去找别人啊。”

许冬时生怕好不容易和好的两人又再闹起来,连忙攀住傅驰的脖子,忍着羞耻轻声说,“就你一个人,”他附到傅驰耳边,“操过我。”

他不会痴心妄想到以为傅驰是在吃他的醋,无法是又拐弯抹角地刺他罢了。

他的委曲求全终于勉强抚平了傅驰莫名其妙的怒火。

傅驰深深看他了一会,颇有点咬牙切齿地骂,“不知廉耻。”

话是这么是,但傅驰很快也身体力行地加入了不知廉耻的大军之中。

许冬时望着身侧呼吸绵长的青年,浑身酸软得动一下都觉得费劲,身体很累,心里却异常的充足。

他只有在傅驰睡着后才能肆无忌惮地在黑暗中打量对方。

是什么时候总是控制不住自己追随着傅驰的身影呢?

是当傅驰说出不关你的事时,还是那次烫伤许玙在医院的时候,亦或者是给他解围的那一刻,这些对傅驰而言不足挂齿的小事,却是他弥足珍贵的回忆。

许玙被烫伤后在私家医院住了小半月。

那一年许冬时十六岁,已然到了学会察言观色的年纪,尽管他一再强调自己是不小心的,可他还是在许尤山和何慧的眼神里察觉到了失望。

许玙走丢后养父母找他谈过心,他再三保证会爱护许玙,此后几年也做到了自己的承诺,偏偏又出了这档子事,许冬时简直跳进黄河洗不清。

他每天放学都会去看望许玙,许玙的腰侧被烫掉了一块皮,起了很多密密麻麻的水泡,看着触目惊心,遇到许玙换药的时候,他连看都不敢看。

许玙住院时,傅驰作为朋友来探望,回去时在走廊遇到了神色萎靡的许冬时。

傅驰说,“许玙在找你。”

许冬时怔怔抬眼,他不敢跟傅驰说他不想去见许玙,因为他害怕见到许玙血肉模糊的伤口,更害怕看见何慧失望的眼神,所以只是慢慢地点了下脑袋,却没有起身的意思。

傅驰站了一会儿,冷不丁道,“你越躲,别人只会越觉得你心虚。”

许冬时没想到十三岁的傅驰还能有这样的见解,他眨了眨眼,眼尾微红,仿佛又见到三年前站在许家客厅对他说不关你的事的小少年。

“许玙都说了是他去拉你才被烫伤的,他没必要说谎,”傅驰顿了顿,“不过我听我爸妈说许玙本来有个哥哥所以许叔他们紧张许玙也是很正常的。”

许冬时哽咽道地嗯了声。

傅驰只是恰好经过又随意跟许冬时搭了两句话,甚至还算不上安慰,也许转眼就把对许冬时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可许冬时却把这一幕牢牢地记进了心里。

人心都是偏的,许冬时不怨养父母怀疑他,只是难免失落,往后跟养父母的关系也就越发疏离。

往事历历在目,许冬时心口酸酸涩涩,悄悄凑过去在傅驰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只有睡着的傅驰不会对他冷嘲热讽。

他不怨曾给过他善意的傅驰如今态度这样恶劣,是他不甘心只跟傅驰做点头之交的朋友,自找的——

小傅:老婆怎么只看手机不看我啊,我真的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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