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玮伊叹了口气,“虽然这个寝室,被我搞得乱七八糟,但是我还是喜欢你,甚至安娜,也没有很讨厌,我并不想重新去建立一个人际圈子,很累。”

其实她只要跟家里头说一声,她想被安排到哪,就安排到哪,苏叶明白这一点,同样明白,或许半年前的赵玮伊会这么做,现在,一定不会这么做。

赵玮伊说:“我这二十年,都极其窝囊,离开赵家,我什么都不是,我总想做出点什么来,不能再让我妈妈脸上无光,也不能让我后妈瞧不起我。”

她顿了一下,“还有何陆北,我会变成他喜欢的样子,然后死也不会跟他在一起。”

她以为苏叶会笑,然而苏叶只是给她倒了茶,缓缓说:“你想做什么,我都觉得好。”

赵玮伊突然觉得,她何其幸运,遇到苏叶,“我能和你聊聊何陆北吗?”

苏叶抬眼,“如果你愿意的话。”

赵玮伊自己也没想到,最后能和她聊何陆北的人,竟是苏叶。

她认识何陆北,是在学院的迎新晚会上。她是新生,他是校学生会的嘉宾,她在台上表演,一眼就看到了他。

几经询问,她知道他叫何陆北,大四,医学院的学生会主席,单身。

医学院,白大褂,制.服诱惑!赵玮伊光是想象着他的样子,心里就冒粉色泡泡,她也不是什么矜持的女生,说喜欢就喜欢,说追就追!

都说女追男隔层纱,可赵玮伊算是翻山越岭才把何陆北追到手。

他在医学院甚至整个学校都颇有名气,拜倒在他白大褂下的妹子犹如过江之卿,但往往铩羽而归了。

赵玮伊不同,她不缺韧劲儿,从每日送爱心早餐到大阵仗的表白,再到制造英雄救美的契机,能想到的,她都做了。她还不缺脸皮,无论何陆北怎么花式拒绝,她都能咬咬牙挺过去,开始下一轮甜心轰炸。

那时候,仿佛整个学校的人都在翘首期盼她拿下他的那一天。

何陆北上课,她就旁听,实习,她就在医院坐半天等他,值班,她就陪夜。

她攻势太猛,以至于何陆北在哪里,都会有人提起她,仿佛他已经是她的所有物。在某天,赵玮伊跟他跟到男厕还不自知,何陆北终于转身,看着她说:“我们试试。”

确定关系后,相处模式并没有太大不同,何陆北的世界还是有很多东西,赵玮伊的世界还是只有何陆北。

他毕业了,说分手就分手,不论她同意不同意。她上他家堵他,上医院堵他,他就像是看不见她一般。

终于有一天,她在他家里找不着他,在单位也找不着他,一问才知道,他去了非洲。

“在一起那半年,我从未享受过作为女朋友的福利,却还是乐不思蜀,”赵玮伊说,“其实你中毒住院的时候,我去看过你,再外头碰上何陆北,我们吵了一架,他说,我做了这样的事,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

苏叶一直沉默地听,没插过话。

“我都追到非洲来了,他依然不肯回应我的感情,甚至这么久了他一点都不了解我,竟一句解释都不肯听我说,我觉得我真的很可笑,”

“凌数是个好男人,细心体贴,他甚至比何陆北要好看,还有钱,有能力,可是我没有那种感觉,那种我碰到何陆北的时候,小鹿乱撞的感觉。我觉得我是真的贱。”

说着说着,赵玮伊又一杯清酒下肚。

“玮伊,”苏叶说,“每个人的心脏都有个缺口,即使有人像正圆一样完美,但你那个缺口,恰巧是歪歪扭扭的锯齿形,正圆填不了。”

凌数是那个正圆,于赵玮伊而言,还是不如那个锯齿形。

苏叶给她扣住了酒杯,“别喝了。玮伊,人的一生也许都在找那个填补缺口的小方块,小方块不肯给,没关系,人生路那么长,走着走着,那个缺口就变了,也许某一天,你发现它变成了正圆形,而正圆还在原地等你,那才是命中注定。”

赵玮伊一杯一杯的,再抬眼的时候已经迷糊了,“苏叶,你说的对”

再不走就要倒了,满桌的菜都没吃几口,苏叶顾不上了,赶紧叫了服务生,“赵小姐开车来的,你来帮把车开回去。”

服务生:“可是”

苏叶:“挂凌总名下,多少钱自己记!”苏叶想,凌数啊,我这是给你攒人情呢,可别心疼钱。

服务生:“没问题!”

“……”这么大的酒店,服务意识也一般,使唤非洲人,没钱真不行。

赵玮伊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苏叶正在给她收拾她的衣柜,一件一件给她叠好,甚至恨贴心的把她常穿的归到一个箱子里,她的眼眶忽然有些红,就趴在床边看。

苏叶瞥见她醒了,“赶紧下来收拾。”

明天就要走,定是周日集合开会,周一就开工,组织的惯例,苏叶记得。

“苏叶,你说一句舍不得我的话让我开心一下行不行?”

“……说了你就不走吗?”说了也无用。

“你这么实在,我不在你肯定要被安娜欺负。”

“怎么会,你没来之前我们也相安无事。”

“她性格很古怪,一下子热情一下子冷淡,一下子跟发疯似的,你看她上次跟野猪干架,真是可怕。”

苏叶突然就想起三人第一次吃火锅的时候,安娜对那位醉汉的态度,本来可以不搭理,她却一下子暴怒给人泼了酒,闹得一发不可收拾。事后也是,冷冷淡淡坐在那里,没什么情绪。

苏叶抿嘴,点头,“我自己有数,倒是你,自己一个人过去,这回该是长大些了,稳着点,别跟人冲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花钱也悠着点儿,不怕你缺钱花,就怕别人盯上你,北部不比这里,有凌数罩着你;还有,多喝水,少喝乱七八糟的饮料,特别是是例假的时候,自己记着点儿……”

“哇,苏叶,我发现你真是比我爸还唠叨呢,我爸说那是因为他爱我,你呢,是不是很喜欢我?”

这人怎么一下变一张脸,给点阳光就灿烂,典型的!苏叶睨她一眼,又看看她乱七八糟的鞋柜,一双双给她收到防尘袋里再往箱子里塞。

赵玮伊一抽一抽地说,“苏叶,除了佣人,只有我妈这么照顾我,她不在了,就没有过了”

苏叶心口一缩,也有些鼻酸,她眼神闪烁看别处去了,回说:“我才不是你佣人,你快下来收拾!”

“苏叶,我要是周先生,我也喜欢你。”

“你可做不了周先生,他怎么可能哭鼻子。”

“……”赵玮伊扑哧一笑,永远不抓重点的苏叶,真好啊。

“可你怎么知道周浦深喜欢我?”

“大概只有你自己不知道。”赵玮伊翻了个白眼。

她手一顿,最终也没有接话。

苏叶曾经历过许多次别离。因为升学,辗转许多地方,告别旧人,结实新人,这是生离;父亲故去,母亲又离世,这是死别。

她似乎已经对这个词没有太多感觉。

赵玮伊离开的时候苏叶没有起床送她,她听到她轻声喊她了,但她没有醒,等乒乒乓乓的声音过去,她才转过身,看着紧闭的门,和同样刚醒的安娜对上了视线。

安娜说:“其实我不讨厌她。”

苏叶:“应该的,她是个很单纯很可爱的人。”

安娜:“很少见你这么喜欢一个人。”

苏叶:“容易懂的人我都喜欢。”

安娜点点头,倒头回去睡觉了,苏叶也躺下继续补眠,仿佛这场对话自始没有发生过。

巩家航发现,苏叶已经有一周没在公司食堂吃午饭了,一到午饭时间,苏叶就失踪了,下午精神饱满地来上班。

这天巩家航特意在办公室等着,人都走了,苏叶还在办公桌上猫着。

没一会儿她的电话响了,她接起来的时候不是很耐烦,一直在说,“好了好了知道了,这就去!”

然后她很无奈地收拾东西出去了。

巩家航趴在办公室门口,看她按了电梯上行键。

上楼?食堂在下面,如果说不再食堂吃,在外头吃那也得下楼啊,更何况这附近没有哪里的饭菜比公司食堂好吃。

噢,不,除了楼上,先生休息室里头的私人厨房。但那只是传说,除了凌总和先生自己,没人进去过。

巩家航突然瞪大了眼,不是吧!先生不是,在安哥拉吗?苏叶背着先生,在先生的地盘上,和谁吃饭呢?

还真让这家伙猜对了,苏叶这几天确实是一直在楼上私人厨房吃饭,午休好了才下来,但她并不觉得这是件荣幸的事,因为她好像被一条机器狗给控制了。

一下班火锅就准时给她打电话,噢对了她给那只机器狗取了名,就叫火锅。起初它还老大不乐意,眼睛在地上扫着搜索到的信息,碎碎念道:“火锅,一种中国美食,不行,太小气了,我觉得英雄的名字比较适合我,比如成龙,或者悟空。”

苏叶:“那你叫周浦深吧。”

火锅:“还是火锅吧。”

作者有话要说:  好紧张大家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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