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坚持

简常念带着人一路狂奔上了楼, 径直推开门闯了进去,谢拾安已经疼得蜷缩在了床上。

她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扶起她的脑袋。

“拾安, 拾安, 没事了,大夫来了……”

医生也走了过来,放下药箱,就要掀起她的衣服触诊, 谢拾安下意识弹了一下, 一把挥开了他的手。

见她还是讳疾忌医, 简常念情急之下第一次吼了她,把人的脑袋死死摁在了自己怀里, 让她动弹不得。

“谢拾安!别动!让队医看看!”

队医看她一眼,也麻利地戴上了听诊器, 掀开了她的衣服,轻轻压了一下右下腹。

谢拾安整个人顿时剧烈颤抖了起来, 趴在她怀里, 紧咬牙关,从喉咙深处发出了痛哼。

她用力抓着她的衣服, 指骨都泛了白。

看她这样, 简常念又何尝不是心如刀绞, 眼眶都红了。

“大夫, 她……到底怎么了?”

队医摘下听诊器, 眉头紧锁。

“腹痛几天了?”

简常念回想了一下。

“有两三天了吧,她这几天一直都吃不下饭。”

“麻烦了, 阑尾炎。”

简常念也知道这是急腹症, 发作起来疼痛难忍, 她看了一眼谢拾安,依旧牢牢抱着她,好似这样就能替她分担一些痛苦似的。

“大夫,大夫,想想办法,总不能……就让她这么疼下去吧!”

队医也急出了一脑门汗。

“急性阑尾炎,应该立马送到医院做手术的,可是她……明天不还有比赛吗?!”

“这种时候了还打什么比赛,先治病要紧!!!”简常念红着眼睛吼道。

趴在她怀里的谢拾安,倒抽了一口气凉气,拽着她的衣服,艰难地抬起头来,挣扎着一点一点想要脱离她的怀抱。

“大夫……我……不去……医院……”

“谢拾安!”简常念再一次吼了她的名字。

两个人剑拔弩张的,队医连忙道。

“你先喝药,去不去医院得你们教练说了算。”

刚好他随身的药箱里带了止疼片,简常念倒了杯水,把药递到了她手边,大有不看着她喝下去,誓不罢休的意思。

队医走到门口打了个电话,不多时,万敬穿着睡衣拖鞋就急匆匆地跑过来了。

“什么情况?”

“突发阑尾炎,明天的比赛估计……”

谢拾安喝了药,靠在床头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看着好了许多,见他来就想挣扎着起身。

“万教练,我……”

万敬一个箭步过去把人按下。

“你别动,听大夫的,我们马上去医院。”

谢拾安看看他,再看看队医,最后把目光挪到了简常念的脸上。

“豆芽菜,你先出去一下吧。”

“我不!”简常念梗着脖子道。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我出去了你就不肯去医院了!我今天就是拖也是把你拖去医院看病!”

谢拾安这个驴脾气,平时只有严教练和语初姐能劝的住她,她知道自己这一出去,光凭万敬和队医这两个人在这里,恐怕就是把嘴皮子磨破,也无济于事。

“你……”谢拾安一激动,腹部又是一阵绞痛,疼得她冷汗直冒,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出、去。”

简常念不忍见她难受,又拗不过她,急的眼泪珠子啪嗒啪嗒直掉。

谢拾安愣了一下,放软了语气,她脸色苍白,便显得黑色的瞳仁愈发深邃。

“常念,听话。”

简常念根本无法拒绝这样的她,更何况万敬也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去外面等吧。”

她这才不情不愿地挪动着步子。

谢拾安又叫住了她。

“别告诉……严教练,他最近身体也不好。”

简常念轻轻阖上了门,虚掩着,并未关死,她也没走远,就这么靠在墙上,听着里面的说话声。

谢拾安的声音听上去就很虚弱。

“万教练,我不能弃权……”

“运动员身体才是最大的本钱,这次打不了也还有下次。”

谢拾安摇了摇头。

“不是的,每一次比赛,对我来说都是一次全新的开始,如果老是抱着下次再来的打算,那还怎么赢啊。”

“可是你现在的身体状况……”

“我可以坚持,服用止疼药,或者是抗生素治疗,都可以减轻痛苦,等比赛打完,我再去医院做手术也来得及,唯一一点需要注意的就是比赛前注射抗生素治疗,虽然是为了治病,但也得跟赛事组委会申请,而且还得医院出个书面证明。”

谢拾安这么说,看来是早有打算了,万敬张张嘴,还想说什么。

少年一句话就让他动弹不得了。

“况且尹队已经无缘金牌了,我就是中国队夺金最后的希望。”

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站在门外的简常念双手顿时紧握成了拳,指甲深深陷进了肉里也浑然不觉。

她多么想冲进去,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告诉她:自己作为替补,也可以代替她去对战金南智。

可是简常念知道,自己不够格。

就连尹佳怡都败了,她又算哪根葱呢,能一路误打误撞混进国家队当替补,多亏了抽签抽的好。

她整天嚷嚷着自己是世界第一,但究竟有几分运气,几分实力,她还是能拎的清的。

最无能为力的,莫过于此了。

简常念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连忙揩了一下眼角,站直了身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谢拾安在两个人的搀扶下,走了出来,短短几步路,额头就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简常念在她身前蹲下。

“走吧,我背你。”

谢拾安愣了一下,少年回过头来道。

“那难道你想走下去,或者是让万教练背么?”

谢拾安咬咬唇,还是松开了他们,爬了上去。

简常念使力把人背了起来,万敬和队医在身侧护着她们进了电梯。

谢拾安虽然瘦,但运动员嘛,身上都是肌肉,骨骼也都很结实,算下来也不轻了。

她有些担心她会体力不支,谁知道简常念竟然一口气把她背到了停车场,就连在电梯里也没让她下来走过一步路。

队医提出要替换着背,简常念还不肯。

谢拾安嘀咕:“看不出来,你还蛮有劲的。”

她声音小,简常念低着头只顾走路,没怎么听清,以为她又开始疼了,回头看了她一眼,默默加快了脚步。

“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车一路畅通无阻地把人送到了医院里。

医生在检查过后也说,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其实是不适合再做剧烈运动的,有穿孔的风险。

奈何谢拾安一直坚持,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拗不过她,医生没办法,只得道。

“那这样吧,在医院住一晚,口服和静脉滴注抗生素治疗,控制炎症,再看看情况。”

护士过来先替她扎上了针,谢拾安点了点头道。

“麻烦您了。”

万敬和医生几个人都出去谈话了,病房里一时之间,只剩下了她们两个人。

简常念坐在对面的床上,背对着她,从刚刚到现在一直都没吭声,摆明了就是还在生气。

谢拾安看着她的背影。

“过来。”

叫第一遍没反应。

她又轻轻道:“常念……”

尾音拖的长,带上了一丝求和的意味。

“我动一下肚子就疼,你要让我过去吗?”

简常念这才不情不愿起身,磨磨蹭蹭地坐到了她床边的椅子上,没好气道。

“什么事?”

“手给我。”

简常念一怔,目光落到自己手上,回过神来,猛地就要往后一缩。

谢拾安已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她又不敢挣扎,怕弄痛她。

就这么一点一点,被人掰开了掌心。

她心急如焚跑下楼去找队医的时候,不小心在公寓门口的台阶上摔了一跤,手心还有膝盖上都有伤。

谢拾安眼里有浓的化不开的夜色,轻声道。

“疼吗?”

简常念被人拽着手腕,低垂眉目,摇了摇头。

下一刻,谢拾安俯身过来,拿卫生纸小心翼翼地拭去上面尚未干涸的血迹,又轻轻吹了吹,试图吹走嵌在肉里的小石子沙砾。

她的呼吸温热,一股痒意从手心传到了四肢百骸,简常念往后缩了一下,仓促地红了脸。

“不……不疼……”

“不疼也要让护士来给你消消毒。”

“拾安。”

万敬走了进来,简常念趁势收回了手,大松了一口气,回味着她刚刚拉过的地方,心里莫名地涌起了一股暖流,好像也没有那么生气了。

“万教练。”谢拾安动了动,就要起身。

万敬把人按好。

“诶,别动别动,我已经跟赛事组委会申请了,他们同意了,但所有用药都不能违反兴/奋/剂原则,要保留好一切治疗资料以供核实检查,而且赛前,还要再进行一次尿检。”

谢拾安点点头。

“没问题,我接受检查。”

“那你先好好休息吧,明天早上赛事组委会就会派工作人员过来了,救护车也会直接送你到比赛场地,并且会一直停靠在那等比赛结束。”

虽然流程繁琐,但为了比赛公平公正,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谢拾安知道,争取来这个机会,并不容易,万敬恐怕也是舌战群儒,嘴皮子都磨破了。

她眼里真心实意地溢出一抹感激。

“谢谢您,万教练。”

“嗐,谢什么,明天比赛的时候要是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一切还是以你的身体为重,我随时都可以暂停比赛。”

谢拾安点了点头,简常念站起来道。

“那我在这看着拾安,您早点回去休息吧,有什么情况,我再给您打电话。”

***

劳累了一整天,身心俱疲的乔语初回到家,屁股还没坐热,就又接到了拘留所的电话。

“你快过来一趟,你妈妈晕倒了!我们已经把她送往医院了!”

乔语初蹭地一下站了起来,眼前就是一黑,扶了一把桌子才没摔倒,问清了地址之后,拔足狂奔,一边跑一边哭着给金顺崎打了个电话。

“金……我……我妈妈她……”

金顺崎也刚回到酒店,外套还来不及换,穿上鞋拿着房卡就又出了门。

“你别急,慢慢说,在哪个医院呢?好,我现在就过去。”

抢救室的灯灭了,医生摘了口罩出来。

“病人营养不良,再加上低血压,所以才会晕倒的,我们已经给她挂上葡萄糖了。”

“营养不良?低血压?”乔语初吃了一惊,有些怀疑。

“怎么可能,我妈平时身体还蛮好的。”

这时送乔妈妈来的狱警才吞吞吐吐道。

“她绝食已经好几天了……”

“什么?!”乔语初登时提高了声音,要不是金顺崎拉着她,早就冲上去跟人理论了。

“都已经好几天了,为什么不通知家属?!还有,我妈好好的,为什么要绝食,是不是你们……”

她这话越说越离谱,狱警也大声反驳道。

“犯人不吃饭我们有什么办法!我们也是有规定的,总不可能强制按着她的头让她进食吧!不是我不通知你们,新进来的多少都有些茶饭不思,谁知道你妈妈她身体这么差……”

“你!”乔语初就要冲过去,金顺崎一把把人拦住,往抢救室里推。

“语初,语初,我们先去看看阿姨,阿姨身体要紧,过了再投诉他们也可以。”

乔妈妈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睡着了,不过几天没见,她鬓角的发都白了,形容憔悴,因为连日来水米未进的缘故,嘴唇都干裂起了皮。

乔语初心疼极了,坐在床边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流着泪轻声呼唤:“妈,你受苦了……”

在看过乔妈妈后,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又找到了医生。

“大夫,我还是有些疑问,我妈向来身体都挺好的,即使几天不吃饭,也不至于说晕倒就晕倒,而且也没听过她说自己有低血压啊。”

医生四下看了一眼,见走廊上没人才道。

“病人送来的时候,精神状况很不稳定,焦虑,自言自语,还有幻觉和攻击性行为,但是在检查之后,又没有任何器质上的病变,我觉得,你们做子女的,还是应该多关心关心老人的心理健康。”

乔语初不可置信般地往后退了一步。

“什……什么……您的意思是……我妈……她有……精神方面的疾病?”

“只是怀疑,具体是什么病,还得等她状态好一点了,再做详细的检查才能知道。”

医生走后,乔语初靠在墙上,无力地滑落了下去,掩面哭泣。

金顺崎走过来,轻轻把人拥进了怀里,拍着她的背,给人无声的安慰。

在安抚好了乔语初之后,金顺崎又走到了走廊尽头,给自己的律师朋友打了个电话。

“只交保释金不行吗?”

“中国法律和韩国法系有些不同,还得取得受害人家属的谅解才能保释,要不就只能等拘留时间到了,公安机关自己放人了。”

金顺崎皱起眉头。

“那不行,人在拘留所里已经晕倒过一次了。”

“那要不你们就请医生做个诊断证明,如果真的有精神方面的疾病的话,应该可以申请保外就医的。”

金顺崎这才松了一口气。

“好,谢谢你,等老人醒过来就带她去做一个详细的检查。”

朋友开玩笑。

“金,你很少对女孩子这么用心,今年能喝到你们的喜酒吗?”

金顺崎略微弯了一下唇角。

“忙你的吧,八字还没一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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