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绝交

周沐知道了这件事后, 一放学就立马赶了过来,风风火火闯进门径直扑在了她身上, 把正在喝粥的简常念吓了个半死。

“你没事吧?!呜呜呜,常念,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简常念生怕粥洒出来,赶紧放在了一边,把人扶起来。

“这不是见到了嘛。”

“我就知道孙倩那个家伙不安好心,肯定想方设法要害你,这也太恶毒了吧,这是人干的事吗?”

眼看着她的一张小嘴叭叭的, 喋喋不休, 病房里其他人都投来了不满的目光。

简常念扶额:“好了好了,小点声, 医院呢, 我真没事啦,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对了, 你周末要是回家的话可不许乱说啊。”

周沐揩了揩眼角刚挤出来的两滴泪水:“知道啦,我不会跟外婆说漏嘴的, 你看,我给你买了吃的,有面包,还有牛奶,都是对身体好的!”

周沐一个学生党生活费也不多, 能挤出时间来看她, 简常念已经很开心了。

“不行不行, 你拿回去自己吃。”

“我都从学校大老远的提过来了!”周沐嘴嘟的老高,表示自己的不满,又看她神色还是很憔悴,又不免心疼起来,眼眶微微泛了红。

“我当时要是在就好了,肯定好好揍她一顿,打到她鼻青脸肿,生活不能自理不可,凭什么,凭什么这么欺负你。”

在周沐的认知里,给人下药这种事,是小说里的恶毒反派才能干的出来的事。

看见简常念穿着病号服坐在医院里,她心里一阵阵地后怕,要是药的剂量再多一点,要是人没有及时被送到医院里,后果不堪设想。

简常念拍了拍她的手安抚她:“好啦,真的没事啦,你看,我现在不还是活蹦乱跳的嘛。”

她话音刚落,房门被人敲响了。

乔语初走进来,身后跟着程真。

程真对孙倩是什么心思,屋里几个人都心知肚明,此时不约而同都愣住了,看着他。

气氛稍显凝滞。

还是乔语初打破了沉默。

“橙汁儿回家正好路过医院,就说来看看你,毕竟也是朋友嘛。”

程真把提过来的营养品什么的统统都堆在了床头,脸上的神色有些拘谨,也有些不安。

“对,我……我就是路过,听说……听说你病了,所以……”

谁路过医院会提这么多东西啊?八成看望简常念是假,想替孙倩来道歉是真。

周沐此刻对他也没什么好气,冷哼了一声道:“看过了,托孙倩的福,人没死,还活着呢,这下你们该高兴了吧。”

简常念拉了一下她的袖子,示意她别乱说话,转过头冲程真笑了笑。

“我真没事,医生说下周就可以出院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营养品记得吃。”性格一向爽朗的大男孩脸上头一次露出窘迫的神情,他知道这屋里的人都不待见他,微微低着头,灰溜溜地退出了房间。

走廊上,谢拾安插兜靠墙站着,摘下了耳机。

“一起去喝一杯吗?”

程真顿住了脚步。

***

清吧里,台上的歌手抱着吉他低低唱着一首不知名的英文歌。

程真面前横七竖八倒着一堆酒瓶。

他一边喊着酒保再来一瓶,一边嘟嘟囔囔。

“她……她以前不是这样的人……”

谢拾安剥着花生,淡淡抿了一口鸡尾酒。

“人是会变的。”

程真倒在桌上,挥着手:“你不知道……我在奶茶店看到她的那一天,她有多美!我……我把……刚买的奶茶弄……弄洒了……她……她主动提出……要……要给我重做一杯。”

“她……她真的很努力……也……很喜欢打羽毛球……”

听他翻来覆去说了这么多,都快把他和孙倩认识的全过程讲了三遍还有余了。

谢拾安放下了手里的花生,转头认真看着他:“你要是还认我这个朋友,就和她断了吧。”

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人猛地抬起头来,也许是谢拾安的错觉,也许是光线原因。

程真的眼睛里闪着泪花。

他和谢拾安认识,甚至比乔语初还要早,两个人从上幼儿园起就是同班同学,穿开裆裤的交情,一起过家家,也一起打过架,分享过秘密,也替对方背过黑锅。

即使他和谢拾安性格迥异,但唯一达成的共识应该是,彼此都把对方放在了内心属于朋友的这个最柔软的角落里。

程真了解谢拾安,可能比了解他自己还多,他知道她是怎样一个不苟言笑,口是心非,但却把朋友看的无比重要的一个人。

如果不是孙倩真的做了这样的事,她断不会说出这种要和他绝交的话。

程真脸上的表情纠结而又痛苦。

谢拾安晃着杯子里的液体。

“我没有逼你非要做个选择的意思,这么多年朋友了,我比谁都希望你能过的好,但是,你也要想一想,这个人她,究竟值不值得你对她这样。”

程真扯起了唇角,笑比哭还难看。

他醉得狠了,扯住她的袖子,嘀嘀咕咕地说些胡话。

“拾安,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对一个人失望透顶的感觉……”

谢拾安被他扒拉的有些烦了,一巴掌把人拂开,程真倒在了吧台上哼哼唧唧。

这回是真的不省人事了。

谢拾安举起酒杯,和他面前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有,但愿她不会让我失望吧。”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

她点开周沐的对话框,回消息。

“你们在哪儿?”

“忆灵酒吧。”

不过一刻钟,人已经到了。

周沐把人扶上出租车,谢拾安给了程真家的地址,周沐扒着车门:“那你怎么回去啊?要不我们一块走吧?”

谢拾安摇头:“不顺路,你们走吧。”

说罢,就替人阖上了车门,吩咐司机师傅开车。

她喝了酒,脑袋也有些晕,想沿着江边走一走吹吹风,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她拿出来一看是乔语初。

“怎么回事还喝酒了?不知道集训队有规定外出不许饮酒吗?喝了多少,人在哪?我过去找你。”

连珠炮似的关心。

谢拾安唇角浮起一丝笑意,转身趴在了江边大桥的栏杆上。

“没喝多少,江边,吹吹风醒醒酒就回去。”

“谢拾安!喝了酒还跑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你给我等着,哪也不许去!”

乔语初一口气吼完,砰地一声挂了电话。

谢拾安有些目瞪口呆,随即唇角浮起了一个清浅的笑意,依她所言不再走动,而是在人行道的台阶上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

乔语初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埋着脑袋昏昏欲睡,她把自行车停稳靠边放着,轻轻走过去晃了晃她的胳膊。

“拾安?”

谢拾安抬起头来,因为喝过酒的缘故,苍白的面色染上了一丝红潮,眼神也有些迷离起来。

她冲她笑了笑:“你来了啊。”

乔语初把人扶起来,埋怨:“喝了多少啊这是?”

“就一杯,橙汁儿……可比我喝的多。”

“得了得了,你这个不喝酒的人能跟他比,走吧,我送你回家,能上去吗?”

她把人扶到了自行车旁边,谢拾安自己试了一下,没跳上后座,乔语初无奈,只好揽着她的侧腰,轻轻把人往上抱了一下。

一股女性独有的香气扑鼻而来。

是她洗发水的味道。

谢拾安吸了吸鼻子,三分借着醉意,七分不想撒手,回抱住了她,埋首在她怀里。

小时候两个人倒是经常有些亲密动作,那时候谢拾安小小一团,像个白玉丸子一样很好玩。

随着年纪渐长,谢拾安就没有以前那么黏她了,这一抱倒是让乔语初有些怀念起了从前。

她放低了声音,摸着她柔软的发。

“怎么了,嗯?”

谢拾安只顾着摇头,一个字也不吭。

乔语初轻轻替她按压着太阳穴:“头疼了?多大人了还这么爱撒娇啊。”

谢拾安也不知道能用什么理由才能将这个拥抱延长一些,她一声不吭,只希望这个瞬间,能久一点,再久一点。

桥下的江水一无所知地奔涌而去,就像世间万物,一切皆有尽头。

乔语初摸着她的脑袋:“好啦,我们回家吧。”

谢拾安知道,是时候结束这个拥抱了,她轻轻点了一下脑袋,撒开了她的腰。

乔语初骑上车,在车流里穿梭,怕她掉下去。

“你抱着我。”

谢拾安依言,把脑袋贴上了她的后背。

感受到了来自身后的温暖,乔语初笑起来。

“你还记不记得,以前也是这样,我载着你去上课。”

爷爷去世以后,她又成了孤苦伶仃一个人,时常被小区里的孩子们欺负。

也就在那时,乔语初家搬了过来,一切都像是命中注定一样,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便会给你打开一扇窗,乔语初就是那段至暗日子里唯一的光。

谢拾安当然是记得的。

“嗯,有一回下坡骑的太快了,还把我甩下去了。”

乔语初的笑声像银铃一样传出去了很远。

“那次你门牙都磕掉了,我当时好担心,以后要是破相了该怎么办,没想到也长这么大了。”

回忆起从前,两个人絮絮叨叨的,说不完的话,全是有关于对方的共同回忆。

车流拥挤,人潮汹涌,路口的红绿灯不停变换,两侧的景观树飞快倒退着。

时间一点一滴逝去。

谢拾安的声音越来越小:“你会让我失望吗?”

“什么?”乔语初没听清,回头又问了一遍,人已经靠在了她背上,微微闭上了眼睛,呼吸均匀。

乔语初脸上浮起温柔的笑意,抓住了她的手,一只手握着车把,加快了速度。

等把人送回家安顿好,乔语初拿出钥匙,打开了自己家的门。

屋里黑漆漆,冷冰冰的。

她把包放在玄关上,刚准备开灯,屋里一下子亮了起来,乔母从卧室里走了出来,把乔语初吓了一跳。

“你在家啊?怎么不开灯呢?”

“你还知道回来?”乔母没什么好脸色。

乔语初在门口一边换鞋一边道:“我自己家,不能回来吗?你吃饭了没?我爸呢?”

“晚饭下了口面,冰箱里还有剩菜,你自己热着吃吧,你爸出差已经一个多礼拜了。”

乔语初回家已经习惯了她这样冷言冷语,冰锅冷灶的,没什么好脸色给自己。

“喔。”她应了一声,就去厨房忙活了。

乔妈妈站在厨房门口没走。

“又是跟隔壁那个丧门星一起回来的吧?我都听见门响了,她不回来你不回来,她一回来你跑的比谁都快。”

“妈——”乔语初有些烦,切菜的动作顿了顿:“您别这么说她,再说了她家的事,她那时候还小呢,知道什么。”

“我就搞不明白了,你好好的大学说不上就不上了,相亲相亲你也不去,天天和她搅合在一起干什么!她爷爷死了,就是被她爸害死的!她爸就是一个赌鬼,吸血虫,她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远近闻名谁不知道勾搭上有钱人跑了,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和这种人搞在一起,迟早也会倒霉!”

越说越不像话了。

乔语初把菜刀往案板上重重一放,把人推出了厨房,再顺手关上门。

“行了行了,我不跟你吵,不早了,早点睡吧,晚安。”

乔妈妈在外面又骂了几句,见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只好悻悻回了房间。

世界清净了。

乔语初叹了口气,把切好的菜放进了锅里,她想她突然有些明白了父亲的感受,为什么常年在外出差也不愿意回来了。

等菜炒好,锅里的水也开了,乔语初把切好的姜片扔了进去,又放了些红糖。

等她吃完饭,红糖姜水就熬好了,她拿起来倒进保温杯里,盖好盖子,给谢拾安送了过去。

***

谢拾安清早醒来,因为宿醉的缘故脑袋还有些痛,她打着呵欠走出卧室,客厅的餐桌上放着一个保温杯,下面还压了张纸条。

她拿起来一看,是乔语初的字迹:

“红糖姜水,记得喝。”

谢拾安洗漱完,坐到了桌子旁边,拧开了杯盖,虽然有些嫌弃这味道,但还是认命地,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一边给乔语初发消息。

乔语初的手机上弹出了一个表情。

她拿起来回复:“醒了?”

“嗯。”

谢拾安略顿了一会又打字:“我回训练基地,你呢?”

乔语初早就想回去了,三两口把碗里的粥喝完:“妈,我回去训练了。”

“训练训练,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拿个冠军回来!”乔妈妈一边数落,一边还是从衣柜里收拾出了几件厚衣服给她装上。

“我看你还是在找对象这事上多上上心,你有个好归宿啊,妈也就放心了,别找个跟你爸一样整天不回家的,有你操不完的心。”

一说起这事,乔语初就头皮发麻,生怕她再把怨气从她爸身上撒到她身上,赶紧脚底抹油,开溜。

“行,知道了,妈,那我就先走了。”

听着门外传来轻轻的关门声,谢拾安也站了起来,她倒是不急着出门,去把杯子洗了,她知道乔语初肯定会在楼下等她的,乔妈妈不喜欢她们在一起玩,一个先走,一个后到,这是她们多年来形成的默契。

她把杯子洗完,准备出门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冷不丁瞥到了阳台上的一抹绿意。

上次回来简常念精心呵护的那盆发财树又发了新芽,旁边浇过水的仙人掌也开出了花。

少年有点被这顽强的生命力所打动,停下了出门的脚步,走到了阳台上,拿起了洒水壶。

等她弄完一切,乔语初已经在楼下等了十多分钟了。

“怎么这么慢?”

“给绿植浇了些水。”

谢拾安实话实说。

“不是不打算养了吗?”乔语初有些诧异。

“丢了……也怪可惜的。”少年轻轻敛下眸子。

“也是,好歹也是生命嘛,对了,我要去医院看看常念,你去吗?”

谢拾安摇头,走着路。

“不去。”

乔语初生拉硬拽把人拖走了:“哎呀,反正放假嘛,走吧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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