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出去一遭再回来极其容易, 一点没难度。

出租车停在远处,纪岑安绕道进别墅。

房子有隐蔽的偏道能潜进去,可以避开监控, 不会被发现——那是当年装修房子时特意留的“门路”,位于后花园的西面,借助院外的老树就能爬上去, 翻上一道墙,再沿着窄窄的墙径走两三米, 抵达二楼杂物间的小窗底下,撬开窗户就能弯身爬进去。

纪岑安癖好独特, 以前没少用这个方式进出这里, 特别是再把房子送人后, 很多次都是堂正的大门不走, 非得做贼似的地溜进去。

几年过去, 那时的歪路子依旧管用。

四名保镖皆浑然无知,一天了, 四人轮流对换,二楼门口时刻都有人站那儿。

放在床上的电脑屏幕亮着, 程序正在运行。

守在外头的保镖进不来, 隔着结实的厚门, 他们依稀只能听见屋内的部分响动。有时是杂乱的音乐, 有时是机械的敲击声, 偶尔安静,偶尔又有一些或轻或重的动静。

保镖进不来, 门反锁了, 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他们是从声响判断房里那位在不在。

日落时分, 门里的灯打开。

天儿还没黑,但别墅里的光线已经有些昏弱,微亮由门缝里泄出,昭示着某人的“安分”。

门口的俩保镖相互对视一眼,更为放心,没起丝毫疑虑。

纪岑安今儿也不是一天到晚都闷在房间里,隔三四个小时会出来一次,下楼煮咖啡,或是到哪里走两步,到外面晃晃。

汉成路那边未下达新的指示,老板本人什么都没拆穿,这里便又维持了一整天的太平。

纪岑安平稳落地,关掉程序,清理干净地上,麻利就收拾起所有不该出现的东西。

再开门出去,这人已然换回了先前的家居服,齐耳短发消失不见,变成了自己的过肩长发。

不担心保镖们会收到消息,像是料准了南迦的行动,纪岑安趿拉着拖鞋到一楼,径自走过保镖面前,到厨房里动手做晚餐,凑合煮点青菜外加牛肉,米饭都省了,将就得无比随意。

入夜后的监视相对于白天会谨慎些,基本暮色一落下来,所有人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生怕房子里的这位会乱来。

这样的严戒一般持续到凌晨,到纪岑安关灯睡觉为止。

和昨天差不多,纪岑安饭后再喝了点东西,没事干就看会儿电视,早早就上楼。

纪岑安没有要偷跑的打算,没那精力,也不想大半夜出去。

不需要,犯不着那么麻烦。

再次进房间,直至躺下休息前,这人的注意力都在笔记本电脑上,神情镇定,双眼盯着屏幕,戴上耳机,手指轻触着键盘,隔一会儿会切换一下界面。

电脑此刻的界面中,赫然有两个实时监控的画面框,还有那个瑞士本地公益机构的官方网站。

其中一个监控正对着的是一栋郊外的房子,小三层老屋——郭晋云的根据地之一。

熟悉的面孔先后出现在屏幕里,先是郭晋云,再是寸头男人,这两人同路现身。

后一批到的是猴男他们,前阵子跟着郭晋云鬼混办派对的那些人。另外还有几个陌生样貌,第一次见到,纪岑安一个都不熟。这些个都是壮汉,但面容看着不像善茬,流里流气的,满脸横肉不好惹。

全是郭晋云找来的帮手,一堆不务正业的乐色。

酒吧外挨打那事还没完,郭晋云忍不下那口气,不会善罢甘休,加之C城的受挫,又在裴少阳那里被收拾了一顿,郭晋云自打回Z城后就跟疯了似的,被害妄想症上头,成天有事没事就发癫。

他已经猜到是谁打的自己,也晓得是哪些在暗地里作梗,给他使绊子,早就查到了这边。

其实也不用查,显而易见的事。

毕竟近来就得罪了这么一方,撇开纪岑安,不会是别人。

郭晋云睚眦必报,最近不知在密谋什么,总是神神叨叨的。

这条眼红的疯狗已经几近失智了,没脑子易冲动,要不是裴少阳压在上头,他保不准能做出哪样的事。

画面中,猴男几人似乎来迟了,郭晋云火气大,上去就是猛地一脚,砰地踹猴男胸口,踢得猴男当场倒地,伏在脏乱的地上直咳嗽。

踢一脚不够解气,郭晋云一会儿还抓起猴男的头发,照着墙就把人磕上去,不当猴男是血肉之躯,比对待畜生还狠心。

猴男也不反抗,任打任骂,还得赔笑脸伏低做小,唯恐姓郭的打得不够尽兴。

监控隔得远,又是天黑期间,未能很清晰地将对面的场景收录,也听不见对面的声音。

纪岑安眉心竖起一道浅痕,眼看着郭晋云他们走进老楼房中,知道这些人短时间内不会出来了,才切换屏幕界面,调出另一则监控。

另一则监控是一处庄园,也是明晚天河集团举办晚宴的地方。天河集团董事长的私人度假庄,处于离城里三个多小时车程外的乡镇旅游景区。

这个监控没什么值得观看的地方,顶多就是天河集团董事长在里头露露面,余下的就是还在为晚宴奋力筹备的主办方团队了。

纪岑安食指点动两下,眼睛有些酸胀了,退出这个监控,并顺手抹除相应的记录,又回到前一处监控上。

小三层老屋里,郭晋云接过一沓寸头男递来的偷拍照片,有关南、徐两家的近况,有关南迦这些天的行程,包括老太太也涵盖在内。

郭晋云面色阴鸷,死盯着南父的照片看了许久,而后把东西甩地上,说:“他还不清楚自己女儿的情况,你们都给我看紧点,等过阵子……有机会了就送一份大礼给他。”

挨了揍的猴男最先接话,赶忙道:“一直都看着,绝对不会出差错。”

郭晋云说:“再坏事我弄不死你……”

猴男不停点头哈腰,屁都不敢放一个。

郭晋云又转向那群大汉,冲寸头男人使眼色。寸头男人领会,拎出一个鼓胀胀的小包,拉开拉链展示包里的现金票子,再扔给那些人。郭晋云也不多言,对着领头的男子抬抬下巴,缩椅子上翘起腿,讲道:“这是订金,剩下的事成之后给,后面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领头的男子爽快,二话不说,抓起小包掂量估测,接着比了个搞定的手势,回道:“没问题,郭少爷您放心。不管怎么样,总之我们都会解决,之后的就跟您没关系了。”

郭晋云懒懒地嗯声,信得过这群求财不要命的地痞流.氓,没再重申第二遍要求。

零点左右,一行人作鸟兽四散,分别摸黑离开老屋。

郭晋云没走,留在那里过夜。

纪岑安靠在床头,不慢不紧端起杯子抿了口,至此退出这个监控,转回工资机构的网站上,单手敲击一阵,调出一些资料反复琢磨。

深夜的暗涌翻腾,伴随着晚夏尾巴的燥热一浪堆一浪,不得平静。

·

汉成路。

这夜的南迦亦不眠,大晚上了还在处理事情。

赵启宏守在一边,犯困得哈欠连天,上下眼睑都快粘一块儿了。

赵管家勤勤恳恳,坚持陪着南迦,同时也帮着做一些工作。

南迦今晚比较忙,支开了其他人,不再让秘书助理团队插手她正在做的活儿,还对赵管家交代了些奇奇怪怪的叮嘱,譬如让留意老宅那边,譬如公司那边要如何调整,但又不说具体是怎么了。

赵启宏也不细问,老板不提,他就自觉做好分内任务。

南迦说:“后面我的日程计划都由你来做,如果有什么变动,也由你一个人负责。”

老是觉得出事了,赵启宏愣了愣,可还是应下:“欸,好。”

“除了你,别的人不能插手这个。”南迦告诫道,面色郑重。

赵启宏说:“是。”

一晚的沉静,小区内安谧,各处都静悄悄的。

后一天从清晨起就更改了这一日的计划,原定早上要到公司找底下的老总面谈,往后推迟了,本来下午还得见某个合作伙伴,也都延后时间。

蒋秘书和男助理他们昨天收到了部分安排,但不是全部。一大早,很多定下的工作又有了临时的变动,与原定的日程计划出入很大。

这边没给一句解释,都是赵启宏在应付,秘书助理们干涉不了,一个个纵有疑惑,不理解为何这么改,可谁都没权利过问。

晚宴的出席也是赵启宏经手,无需南迦上心。

派往晚宴的车还是昨儿那辆迈巴赫,可司机换了一位。赵启宏专门找来的人,不再是原本的年轻小伙。

南迦换装完毕就上车,赶在宴会开始前到达那边。

路程远,去的途中,南迦小憩了一段时间,没太注意周边。

车里就三个人,没更多的了。

赵启宏坐在副驾驶座上,不时向后转头,望望南迦,也用余光瞥向开车的那位。

开车的司机是高个瘦子,短头发,有快遮眼的碎刘海,后方留着个性的狼尾。

这副打扮看着像是英俊的男人,但侧脸又过于英气了些,长得挺雌雄莫辨。

赵启宏强迫自己转开目光,装瞎当做不知情,心里忐忑得很。

后面的南迦仿若眼瘸了,自上车起就没怎么瞧过前边,不关心这位新司机究竟是何方妖孽,从头到尾都没给正眼。

到目的地了,迈巴赫放慢车速,南迦才掀起眼,看向前面的镜子,直直瞧着。

偏巧,新司机也打量后边,不着痕迹瞅车内后视镜。

双方在镜里对视,看清某人的脸,南迦眸光微动,可后一秒又转开注意力,等车停稳了就收起情绪,准备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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